五、败走广东
云香为陈鹏的事如此舍生忘死,陈鹏特别感动,陈山两老也很感动。一段很长的时间没给陈鹏提坚决不准娶云香当老婆的话。陈鹏和云香原是住在金银湖云香父母家,“天狗吃月亮”事件后,两人到县里租了一个两居室的套间。每早从县里开往金银湖,再从金银湖开往彬州,再从彬州到县城住宿。陈鹏开车,云香卖票;下班后,云香洗衣,陈鹏做饭,洗完澡后看电视。开始几天,两人还是各睡一间,不到十天,两人受电视里情人恋人接吻镜头的感染,不知不觉就把事情从头办到了底。待云香怀孕后才扯结婚证,随后买了套80平方的住房,办了几桌婚酒,两人快快乐乐,如影随形过起了小日子。
月亮的日子则不好过,要死舍不得死,想活不能好好活,整天恨恨连声却并不醒悟。思虑良久,下了两道狠心:一是无论如何要治好自己的病;二是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最为切齿的是陈鹏、云香、日亮和大贵。为治病他不惜花钱,花了大量的钱,钱是个好东西,月亮的病竟治好了。为报复,也为抓走私发财,他买了一部的士和儿子步青换班开。停在彬州城郊结合地段守候,只要发现背着袋子的金银湖人在那下车立即报案,跟踪捉拿;还网络了街上的流子冒充公安缉私,金银湖黄金走私又多了一道暗礁。
有时,金银湖的人好生生在街上走着,就被请进了公安局,检查后,没什么,放;有黄金白银,没收;有时开收条,有时不开;真正的公安有时不着装,假公安反而着装;真公安开收据,假公安不开收据。搞得金银湖人晕头转向,不少冶炼户原先赚的钱,不明不白就赔光了。其中最惨是陈大贵和李日亮,但陈鹏是开客车,月亮奈不何。
陈大贵坏就坏在心性好赌,连抓两次,亏了40多万,艳辉劝他别走了,大贵把自己藏在地下的3000克黄金掏出来说再赌一把。结果又被抓;他不服气,背着刘艳辉向刘金明借了15万,买金走私又被抓。如今,除花18万在凹鼓岭猪场旁建了栋房子外,价值近百万的黄金白银全部被抓光还负债15万。
李日亮和李月亮是对头,日亮被公社拖拉机站开除,是月亮捅的刀子;后来日亮为星亮打抱不平泄了久积在胸中的怨气,月亮对此耿耿于怀;日亮走私黄金,开始赚了几笔,但后来月亮瞪紧日亮的行踪,连日亮的老婆和两个妹妹虽然利用女人的优势,皆无一幸免。
陈大贵最后一批黄金被没收后,只身一人在彬州盲目溜跶。进惯宾馆,吃惯了宴席的陈大贵在南湖公园的饭店里买了个盒饭,身上还只有15块钱了。他想,往哪走呢?回家里吧,但回去干什么呢?借钱是肯定没人敢借了。刘金明说不一定会坐在家里逼债。现在自己变成杨白劳,艳辉也不会轻饶自己。实际是走私亏掉了,但她会说是我赌输了。当然,说赌输了也没说错,自己不该和政府和公安赌。人家依法抓走私,你偏偏走私,碰上南墙不回头,怪谁?目前的情况不是考虑发财,而是考虑生存。看来,上两年的运走凶了,发财,讨老婆,建房子,生孩子,路路顺。今年的运不好走,走厂两次空手而归;炼出的货卖不脱;只好走私,但走一次,抓一次,人家走得通,自己偏偏走不通,何止走不通,简直走上了绝路。100来万啦!存在银行,我坐下来吃,什么都不做,月息以1%计,也有1万。现在可好,想发大财,反而彻底亏了,大贵这时才真正后悔不该没听艳辉的话。妈的,活下来再说,总有站起的那一天。
“看八字抽机会啦!能知生前生后,能算过去未来;能断前程官运;指点钱财祸福。”一个八字先生韵味十足地嚷着。“先生,是看八字还是抽机会?”八字先生两眼似乎是看着大贵,又似乎不是看着大贵。
“抽个机会,价钱!”大贵想起百万富翁落到这个地步了,是该预测一下。
“看八字三块,抽机会一块。”八字先生把那副红得发黑的自称能预卜前程祸福的牌洗了一次,摆在地上。然后很礼貌地打了个手势,“请!”
大贵顺手抽出一张,递给八字先生,八字先生不看却放在耳边听了听,口中朗声念道:
“东赶西赶,赶成一把伞,
一阵狂风,剩下一根光杆。
先生,你不宜东奔西跑,需固守家园,等待机会。”
大贵冷笑一声暗骂道,妈的,真还灵验。说,“再抽一张。”
八字先生说可以,一块钱可抽两张。他将牌又洗了一次奉劝大贵,说先生,虽是抽机会,但也要看准了再动手。大贵不喜欢婆婆妈妈,八字先生的牌刚放好,又抽出一张。
八字先生仍如先前装模作样一番,然后念道:
“东凑西凑,凑成一粒豆,
磨做豆腐,桶又漏。
先生,你要走过目前这步懵懂运,才可做生意。”
大贵有点恼火,两眼瞠着八字先生:“不对,你的签不对。”
八字先生仍然笑眯眯地伸手向大贵要钱:“怎么不对,先生指教。”
“我赚了一百多万,怎么是一粒豆,金坨坨都一大堆呢?”
“你现在还有吗?”大贵愕然,八字先生说,“没有了,没有就是漏掉了,怎么不对呢!”
大贵丢给八字先生两块钱,八字先生要找他一块,大贵说声算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八字先生看着大贵的背影:“相是贵人相,只是正走麦城!”
大贵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南湖公园尽头,看见那里围着一堆人在看玩扑克赌钱。
城里的人对这种把戏,已司空见惯,尽管赌徒装模作样套笼子,但无人参赌。陈大贵走南闯北看惯了。知道首先参赌必然得利的道理。他上前问道:“兄弟,怎么赌法?”
“赌一赔一,投多少赔多少,投金珠赔玛瑙。”那人不象对大贵说,又似乎是对大贵说。
“洗牌!”陈大贵打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你看清,这里三张牌,两张黑桃A,一张红桃A,押中红桃你赢,押中黑桃我赢。”
第一次,大贵押伍元,赢了;第二次,大贵押拾元,又赢了;第三次,大贵不来了。
旁边的人看出大贵不是一伙,见大贵赢了,伍块拾块的押,却押一人,输一人,都不来了。
他们不来了,陈大贵把30块钱全部押上去,又赢了30。
三个小青年睁大眼睛看大贵,大贵心想,你们不就是趁人家拿钱时换牌的招术么,小儿科。我不是落难是以万为单位赌,在乎你这几个钱。
那三个不服,又要来,大贵把60块全押上去,又赢了。三个小青年想赖帐,陈大贵拿着三张牌在手上把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是好玩,你们要懂点规矩”!还用金银湖土话说:“爷爷是看得起你,要懂味!”
三人中有一人知道陈大贵说的是江湖术语。自称“爷爷”则是老前辈的意思。他知道碰上了高手,把钱付清,讨回大贵手上的三张牌,向另两个使使眼色,溜了。大贵身上有120元钱胆又壮了点。他妈的,广东去,先卖苦力挣钱。按八字先生的话说,过了这步懵懂运再说。他给妻子刘艳辉打了个电话,要她带好儿子,他在广东有事,叫她放心。
大贵很快在广州郊区一家叫“日日旺”的机砖厂打工。先是推车——把生坯装上车推到窑里。装车时,都是一个人递一个人装,但大贵装车时,说要两人递他一个人装。因此,一般情况是别人运两车他已推完三车。厂长见大贵长得书生模样,手劲脚劲却这么大,问他:“小陈,我屋门口那个石墩大概300斤的样子,从来没谁搞得动,你搬搬看。”陈大贵说没把握,但可以试试。一试,竟搬动了。全厂上下,都对大贵刮目相看。
厂长很赏识他,要他随自己左右搞管理,月薪固定1200元,工资比推车高。以往,有两个四川人常威胁厂长,大贵一上任,不敢了。大贵愿花钱,愿上当,把上上下下的关系协调得非常融洽。厂长也就更看重大贵,凡来了比较重要的客户都要大贵陪他接待。一次,在酒席上,厂长向客户介绍,说陈大贵是湖南人,聪明能干力又大。可惜不是生在广东,生在广东就能当老板,湖南人再聪明,也只能打工。
砖厂厂长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陈大贵,你他妈的狗眼看人低。但他没马上露声色。客人走后,大贵用生硬的广东话喊道:“老板等等!老板,你这个厂每年毛收入多少,利润怎样?”
老板说:“这不定,生意好时,每年纯利40万没问题。”
“这么说,你算不上什么大老板,我走运时,六个月赚了两百万。”陈大贵有点吹牛皮。
“哈哈哈!吹牛啦!——小—陈,你醉啦!”
“不是吹牛。”大贵又喝了一杯,“我没醉。我问你,你知道你们广东收的那些金子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知——道——啊!从湖南来的呀!”老板拖着长长的腔调,摊着两手说。大贵问从湖南哪里来的知道吗?砖厂老板摇头。陈大贵说我们金银湖来的;砖厂老板惊讶地看着陈大贵说:“金银湖,你们从湖里捞金银。”
大贵笑起来,告诉砖厂老板说,金银湖的人会造金子银子;砖厂老板问怎么造?大贵说用冶炼厂的废渣和垃圾造,前年,我一家伙赚了两百多万。”
“哈哈哈,你——是在和我讲——古吧!”砖厂老板讥讽道,“你会造金子,有了那么多钱,还来玩泥巴?”
“200万亏光了!”
“亏光了,还有什么用?亏光了就完了哦!”
“我们淘金人,赚得起,亏不怕,说不定哪天,又翻上来了!”
“有这么好!有——这么快!”砖场老板睁大两眼问,接着,放肆大笑。
“不象吗?我告诉你,我不打工了,今天结帐,走人。造金子去,说不定那天发了,随便摸一把钱就买下你这个破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