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人

二、一堆烟囱灰净赚50万

陈财运又一张车票坐到山西,直接找太原铜业公司说看看那批烟囱灰。但厂里提出忠告:“陈师傅,你最好慎重一点,你们湖南株洲冶炼厂,还有上海冶炼厂,南京紫金山冶炼厂的技术人员都来这里取过样,拿回去炼,都没有回音,如果有油水,还会等你么?”

陈财运心里不服,老父说有用,一定有用,别人炼不出,我也许炼得出,但他口上和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为慎重起见,提出先取五公斤样带回去做个试验看看。不知价格怎样?其实厂里已作过化验,每吨的含金量是400克,含银8公斤,只按300克金计价,银子不计价,另100克是利润,考虑回收技术很难,已积存十几年没人敢要,每克又只按50元计价,即每吨烟囱灰1.5万元。如果回收成功,每吨的价值至少3万元以上。业务员把话向陈财运挑明了。陈财运已动心,但脸上显得很为难。说试试看,试试看,听我的电话。

取样的五公斤,厂里很慷慨,没要钱。

陈财运带着这五公斤样也没回家,他用自己带来的天平分做五份。分别送给五家冶炼厂的化验室化验,化验单上写的是活性碳,结果与铜业公司的化样相同。陈财运高兴得要跳起来,他立即打电话给儿子陈大贵联系贷款15万元。他没立即返回山西太原铜业公司要货,他知道去急了,价会咬得紧。他数了数身上的钱,还有2800元,他找到第一家冶炼厂的化验员,塞给他500块钱,要他重新开了一张化验单,把每吨的含金量降为350克。化验员举手之劳的事,又不担任何风险,还得500元钱,照办了。陈财运以同样的方法共花2500元钱搞到5张相同的化验单。再带着化验单来到厂里,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原来的化验可能有误,说着把五张化验单交给业务员。又说,货还是打算要,看还有不有价讲。业务员说要请示厂长。财运说如果按200克计价,他全部要,按250克计价,只要一吨。

厂里难不得把这个瘟神丢出去,现在他全部要,按每吨1万元成交。价谈妥后,财运向大贵通了电话,回说贷款已办好,财运要大贵汇10万过来,人也过来,押货回家。

过磅后,有15吨半。半吨的零头又让财运软磨硬顶去掉,临付款时,他说只有11万元,厂里见陈财运得寸进尺,一批价值23万多的货已让他占了8万块钱便宜还赖,有点不耐烦了:“陈老板,你要便要,不要算了!”

陈财运说:“谁说不要呢?你们厂是一锅大饭,你是一只碗,我是把条梗,就准做你装两碗饭让我舀一条梗救救急。你以为我有钱,这11万都是贷款呢!这货运回去是红是黑,我还不清楚呢!这四万块对你们来说不就是一条梗饭么。”

原价23万多的货让他11万块钱就买定了。

货运回了,陈财运高兴不已,他稍微算了一笔帐,炼出后至少可以赚30万元。

陈财运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始用土法做样。化验是洋方法,证实了烟囱灰的含金量,但回收得靠土法。可父亲没说回收的方法就咽了气,他想,还不是大同小异,先煮后煎。

陈财运父子四人称出5公斤烟囱灰,用钳锅盛好放进火炉加热煮,可是根本无法回收。

陈财运大惊失色,翻开当年老父口述的经验去看,只有“诀窍”两字,什么诀窍呢?陈财运急得想哭。大儿大富和么儿大有不做声,陈大贵对财运说:“爷爷不在了,我们是不是把与爷爷同辈的老人请来,也许他们能有办法。”

陈财运认为大贵的建议有道理,他骑着那辆破单车到处下请帖,他没说自己的烟囱灰炼不出,而是请老前辈来开个冶炼技术交流大会。

金银湖冶炼技术交流大会是在陈财运的厅屋里开的。参加这个会的老前辈有15人,都是70左右的老头了。陈财运买来了水果,还准备了象模象样的菜肴。老人们对往事的回忆和对冶炼技术的见解,使陈大贵大开眼界,给他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冶炼知识天地。但要老人们看他们买来的货时,只有两个人说出是烟囱灰,而对冶炼回收的技术一概不知。问问情况都说,一是没回收价值或者无法回收,要不,别人早买走了。

冶炼技术交流会后传出消息,陈财运受骗了,11万元将血本无归。

银行听到传言,慌了手脚,天天来向财运催债,财运将剩下的四万元全部交给银行,那11万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偿还。你们要就把货拖走,逼我跳了河,11万元也泡了汤。从明天起我又开始修钟表了,我没得发财的命。

走到这一步,财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他仍旧用破单车绑着那个木箱子赶场修钟表。每天回来,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再也无法入眠,半月下来,刮掉似的瘦削。

半月之后,赶场回来的那天,他看大贵把炉火烧得汪汪燃,他走过去骂道:“你个生麻的,又在搞什么鬼。”

“生麻”就是医学上的出麻疹,生麻是每个人要过的生死大关。民国35年,麻疹伴随大灾荒流行。那时医术落后,出麻疹的大批死亡。有的人虽然有幸过关,但留下一脸大麻子,金银湖圩上十字街口的李麻脸就是例子。金银湖人骂人“生麻”咒为死亡,意思是“你想死。”如今,陈财运是最怕人提冶炼两字,最怕看到炉火。因此他臭骂大贵。

“在炼烟囱灰!”大贵说。

“烟囱灰,烟囱灰,我全都倒到凹鼓岭去算了!”陈财运有气。

“你吃饭,睡觉去。我搞我的!”

“你别做梦了,我没这个命。”

“11万块钱货,总要想办法。”

大贵琢磨,这活性碳的回收不应该一罐一罐的煮,一罐才煮那么几公斤,把15吨煮完,罐子都要两卡车。应该有更快的更简便的但是有效的回收方法。为此他偷偷到安徽找过马祖平,马祖平恰好炼过烟囱灰,他告诉大贵这样那样要经过六道程序。最后用硝酸炸。

从安徽回来的那天深夜,陈大贵按马祖平教的从10公斤活性碳里终于炼出了一块银子,用硝酸一炸,成了黑色的颗粒金粉,再用砒霜归金,一粒金珠出来了。他兴奋不已,立即敲开爸的门:“爸爸,我炼出了,炼出了。”

“你个生麻的,你炼出了尸首。”陈财运并没睡着,大贵一嚷就起来了。

“你不信,我马上炼给你看。”陈财运诚惶诚恐,立即与大贵依法提炼,果然如是。

财运发了,是因大贵发了,两个月炼完15吨烟囱灰,净赚35万元。

“你个生麻的,七闹八闹怎么让你闹对了?”财运笑着给儿子斟了一杯酒,满含褒意骂道。大贵说他到到安微芜湖找马祖平拜师。财这幌然大悟说得好好感谢他。大贵说,他要你感谢什么,人家是大老板了。我叫他回家乡看看,他说很忙,以后再说。但之后,马祖平一直没来过金银湖,金银湖的人也仅仅大贵与他有些来往。因此,对金银湖冶炼技术有过特殊贡献的马祖平在小说中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