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湘云多懒一人, 之所以积极张罗这事儿,不就为了从她这儿分钱吗?以为最多就一张大团结。
“钱花哪儿了?”李春花问。
周湘云看向病**的小苗苗,“给娃买了一罐地球糖。”
李春花没再说什么, 点过钱, 确认无误后, 抽给周湘云一张大团结。
周湘云不敢相信,“真的给我了吗?”
“假的!”李春花虎着脸,佯装要把钱收回去,周湘云赶忙一把拽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扑过去抱住李春花, 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妈妈, 我爱你~”
李春花嫌弃地将人推开, 拿手擦她亲过的地方,“油嘴滑舌!”
周湘云冲她傻乐, 确实没想到这钱到手得这么容易, 还以为是一场耗时耗力的拉锯战,“花掉那一毛,有零钱了补给你。”
“不用,就当我给苗苗买糖吃。”李春花说。
“我替苗苗谢谢姥姥, 姥姥最好了。”有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今天给小苗苗买糖吃, 明天就能给她买肉吃, 留在周家啃老到死的人生目标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换了零,记得还车钱。”李春花冷不丁提醒一句。
周湘云:“…依譁…”
早上出门身无分文的她, 问李春花借了五厘钱,以为不用还了,毕竟来镇上是为家里办事。
额~她怕不是亲生的,小苗苗才是小老太太失散多年终于找回来的亲闺女吧。
“苗苗要在医院住两天,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回去给你们拿东西。”等到小苗苗脸色恢复了些,李春花才准备离开,仔细交代周湘云把孩子盯紧了,暂且别给小苗苗吃东西,她回家熬些小米粥过来。
周湘云可怜巴巴,“妈,我也想吃小米粥。”
李春花斜愣她一眼,“没你份,饿了,自己去医院食堂买吃的,你不是有钱吗?还有记得把住院费那些交了。”
周湘云:“……”
怪不得跑这么快,就怕花她一分钱。
李春花往家里赶,到村口,瞅见蹲晒谷场边抽烟的周战山,周战山看到她回来,即刻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别看老五那鬼样子,居然还有两把刷子。”李春花答非所问。
“谁问她了,我问那个小的。”周战山着急,小胡子一翘一翘。
李春花哦了一声,不冷不热,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到底啥情况了啊?”周战山追在后面,连问好几遍。
李春花这才停下来,“想知道?”
周战山有些别扭地点头。
李春花伸脚,“鞋子先脱给我。”
这些个老逼登没一个好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和睡,就是没完没了地拉屎,她怀疑他上辈子就是一坨屎。
她发现小苗苗发烧,喊他去找药匣子,他在拉屎。
李春花等不及,只能抱着小苗苗自己出门,太着急,鞋子跑掉一只,以为周战山会给她捡过去,结果呢,小苗苗上吐下泻,情况太严重,药匣子让她赶紧送镇医院。
上了牛车,碰到曾二忠,对方告诉她,老逼登还在拉屎!
李春花当时都快气炸了。
说到底还不是不在乎,不管是她,还是小苗苗,在老逼登心里头,她们还没一坨屎重要。
这些年,李春花已经习惯了,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心疼小苗苗,这都什么劳什子姥爷!
看样子,小家伙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周战山还是想亲耳求证,不然这心口老堵得慌,乖乖地把鞋子脱给李春花。
李春花踩了大半天的地,袜子已经脏得完全没了样,但她就不脱,直接将脚塞进周战山鞋子里。
周战山眉头皱紧,很是嫌弃。
“退烧了,不过还要住两天观察,以免病情反复,我回来给苗苗拿些穿的和吃的。”给人添完堵,李春花心情稍稍好了些,拖着不甚合脚的布鞋往家里赶,路过老二家,看到小孙子在门口转圈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奶,苗苗怎么样了?”周宇立马围过去,拉着李春花问。
小苗苗烧得突然,等他听到消息时,他奶已经带着人去了医院,周宇担心得不行,一整天就在屋门口守株待兔他奶。
村里只有一条大路,贯穿村口村尾,周宇家就在大路边上,他奶回家必经他们家。
李春花跟他说,已经退烧了,没有大问题。
周宇伸着脖子张望,“没有大问题,奶干嘛不带人回来?奶,你是不是把苗苗扔镇上了?奶,你快去把苗苗捡回来呀!”
越说越伤心,哇地一声哭起来。
李春花顿时不耐烦,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扔,在医院,有你姑陪着,赶紧哪儿凉快待哪儿去,我还得回去给你妹熬粥。”
“妈,粥已经熬好了。”周湘华听到他妈的声音,拎上提前装好的小米粥过去,仔细问了小苗苗的情况,确认无大碍后,才将饭盒递过去。
儿子帮忙煮好小米粥,也没见李春花多高兴,一张脸垮到肚脐眼,阴阳怪气道:“合着我生了个白眼狼?就管外甥女,不管妈死活?”
“哪有的事儿,”周湘华赶紧让出道,“妈,爸,快进来,我给您二老端馍馍去。”
周战山一下午哪也没去,就守在村口等老伴,心头有事,不晓得饿,这会儿事有着落了才来感觉,跟着老伴蹭吃蹭喝。
不仅蹭,老伴还拿,偷偷地往兜里揣。
老伴喜欢占便宜,亲生儿子也不放过,周战山见怪不怪。
王招娣一直在家,见他们围着一个才回来大半个月的小丫头转,只觉得他们脑子都进水了。
那丫头不就长得和她妈一样比一般人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吗?这些个人怎么跟魔怔了似的把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她那个小儿子就不说了,毕竟才六岁大的小娃娃,心思单纯,最好哄骗。
但她那个婆婆,李春花,村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心周湘君偏到了胳肢窝,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周湘君,居然也有周湘君不在家给别人煮好吃的一天?!
不仅给腌笃鲜吃,发个烧,急得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曾家村,王招娣一出门,那些八婆就问她,表面关心,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自己辛苦生的不是大胖儿子而是两颗鸟蛋,婆家才这么不重视。
还有她丈夫和公公,嫁进周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们这么细心过,她生两个娃,丈夫也没给她煮一次粥。
王招娣越想越郁闷,同时也好奇,小丫头片子到底啥大本事,把他们一家子哄得找不着北。
“奶,爷,苗苗回来了吗?她没事儿吧?”周伟人未到声先到。
王招娣:“……”
原来不止他们一家,老大一家也开始了。
王招娣一直跟婆婆处得不愉快,只要婆婆喜欢,她就没来由地抗拒,这么一来,还没跟小苗苗碰面,心里就已经反感上了。
从二儿子家出来,周战山问李春花:“你揣馍馍干嘛?留着明天给我吃?”
李春花白他一眼,“想得美哦你,馍馍给老五吃的,没你的份。”
“这么揣着去,到医院都凉了,”周战山倒不是心疼周湘云,只是看不惯老伴抠里抠搜的劲儿,“就不能去食堂给她买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花不了多少钱还不得花钱,”一提钱,李春花就激动,一激动,嗓门就大,震耳欲聋,“白给的不吃,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你脑子给驴踢了!老逼登!”
骂完,李春花提着饭盒回家收拾东西,曾六爷的牛车还等着她。
李春花走出老远,周战山脑子还嗡嗡响,就地蹲下,掏出烟吧唧吧唧抽了两口,上辈子做啥缺德事了,娶了这么个母老虎。
要不是周家有祖训:没本事的男人才打自己媳妇,他早跟人干仗八百回了。
“周湘华,这日子不想过了是吧?居然背着我给外人煮小米粥,要是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得把家底掏空送过去?!”
“什么外甥女?她孝敬你一颗米了?连声舅妈没喊,就吃我家大米,我欠她的还是欠你的,我看你就是翅膀长硬了。”
“你妈先前偏心周湘君,这会儿又冒出个小丫头片子,轮谁也轮不到你,就你死心眼,还给她吃馍馍,她给你媳妇吃过一个馍馍吗?有本事跟你妈过去啊!”
……
周战山就蹲二儿子家屋后,二儿媳的怒骂一字不漏地全听了去,顿时抽烟的心情都没了,起身往家走,造孽呀,他们老周家男人没一个有出息的。
一肚子愁绪,周战山心不在焉,周伟和周宇打他身后溜走,他也没察觉到。依譁
还是李春花到了镇上,下车时才看到兄弟两个,“你俩怎么来了?”
“不放心苗苗,来医院看看。” 周伟搓着手,打着哆嗦回答。
寒冬腊月,夜里更冷,周伟和周宇追着牛车一路撵过来,身上不冷,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
李春花一人一巴掌拍屁股上,没好气骂道:“要死呀,这么晚到处跑,出了事咋整?赶紧给我回家去。”
“坐六爷爷的牛车吗?”周伟使出杀手锏。
李春花摁他脑袋,“想得美哦,坐车不得花钱啊,小狗崽子,烦死了,走走走,去医院。”
周湘云看到周伟和周宇也愣了一下,小老太太今儿个这么舍得花钱?
“想什么呢?俩臭小子偷偷跟来的,也不知道叫我一声。”李春花将捂在棉袄里的饭盒和小碗拿出来放病床边上的柜子上。
不过,就算叫了,她也舍不得花钱让他们上车,但可以让曾老六慢点赶车,俩臭小子就不至于追这么累了。
周伟和周宇一进病房,立马跑向小苗苗,左右护法地守在床边,周伟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小苗苗,周宇也学着他哥握住小苗苗另一只小手。
周伟个高,想要握住小苗苗的手,就必须弯腰弓背,而周宇个小,想要握住小苗苗的手,就必须抬起胳膊,时间一久,不是发麻就是疼,即便这样,兄弟两个也舍不得放手。
李春花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浸湿后,挤到床边,一边给小苗苗擦脸一边埋怨周湘云没把人照顾好。
周伟和周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监督着李春花,异口同声:“奶,轻点,别把苗苗弄疼了。”
闺女得大伙喜欢,周湘云高兴的同时,心里头也怪怪的:不会哪天自己就不是闺女最爱的那个人了吧?
怪紧张嘞。
“妈妈~”小苗苗转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周湘云。
周湘云听到,立马挤过去,“苗苗醒了?有没有哪儿痛痛?”
小苗苗看到她妈,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委屈极了地伸手要抱抱。
打她记事,就是小九陪着她,在她心里,小九就是妈妈爸爸,是她最重要的人,这一点跟原身一样,即便她妈对她不好,但小女孩还是最依赖最爱妈妈了,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只要妈妈在身边就不会那么痛痛了,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周湘云一把抱起小苗苗,亲着她的小脸蛋,哽咽地哄道,“苗苗不怕,妈妈在这。”
小苗苗小手搂住她妈的脖子,小脑袋往她妈怀里拱,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味道,才终于安下心来,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苗苗爱你,最爱你了。”
周湘云满足地将小团子抱紧,又亲了几下她的小脸蛋,“妈妈也爱苗苗,最最最爱了。”
母女俩正腻歪着,李春花强行插一句,语气酸溜溜,“爱什么爱?爱能当饭吃啊?”
心里暗骂小没良心的,她一把年纪忙前忙后给她张罗,还不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妈。
周湘云给小苗苗使了个眼色,小苗苗会意地抱住李春花的手臂,小身子靠过去,贴贴,撒娇道,“苗苗也爱姥姥~”
李春花不气了,不过她嘴硬,板着脸训道,“少跟我来这套,不管用,有这力气还不赶紧把粥喝了,等下吃凉的又闹肚子,你要折腾死老太婆我呀。”
这次不用小苗苗张嘴求投喂,李春花就把小米粥递到了她嘴边,小苗苗嗷呜一口吃掉,眼睛眯成月牙状,抬起小脸对她姥说,“好吃!姥姥煮的饭饭天下第一好吃!”
油腔滑调,跟她妈一个德行,李春花用手帕擦擦她嘴角,“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才好得快。”
小苗苗坐周湘云腿上吃得美滋滋,可把她馋坏了,小团子一直没醒,她不敢轻易离开,以致周湘云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就喝了两杯水,偷吃了一颗地球糖,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吃。
李春花睨她一眼,将小苗苗抱过去,“老二装了不少粥,苗苗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去吃一碗。”
周湘云惊讶地看向李春花,小老太太晓得心疼她了?
李春花转开脸,有些别扭,“吃不完不就浪费了,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周湘云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迫不及待地猛灌好几口,这才感觉肚子是自己的了。
“饿死鬼投胎啊你,”李春花对周湘云无语了,一点没小姑娘家家该有的样子,“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一边念一边将揣兜里的馍馍拿出来给她,“馍馍掰成小块,在粥里泡一下再吃,不要吃坏肚子怪我没说。”
周湘云盯着李春花,目不转睛。
李春花问,“干嘛?”
周湘云随即冲李春花露出灿烂一笑,然后扑过去从后面抱住对方,“妈妈,我也爱你~”
就李春花抠搜算计的德行,又是分她粥喝又是给她馍馍吃,不是爱她是什么?
李春花给她撞得手一抖,粥碗差点砸小苗苗头上,黑着脸凶她,“爱你个大头鬼,起开!”
“不起不起,妈妈我爱你哦——”周湘云搂住李春花的脖子,跟蛆似的在对方背上蠕动。
小苗苗看着有意思,转身过去也抱住李春花,跟她妈一块蠕动,一块拖长尾音,“姥姥我爱你哦——”
李春花被母女俩前后夹击,这沉重的爱意快让人窒息,即便如此,李春花也没把人推开,由她们闹了。
周伟和周宇跃跃欲试,也想加入相亲相爱,李春花一眼瞪过去,兄弟俩这才老实下来,等着小苗苗喝完小米粥。
周宇笑眯眯地凑上前去,献宝似的拿出一枚鸡蛋,“苗苗,来,吃小五哥哥给你带的好吃的。”
说话的时候,那眼睛一个劲儿地瞟他奶,明摆着针对,苗苗都生病了,他奶还抠搜呢,蛋都舍不得给吃一颗。
李春花一巴掌过去,“臭小子,好的不学净学坏的,这么小就学会偷家里东西,要给你妈知道不把你腿打断才怪。”
“还有发烧不能吃鸡蛋,你要害死你妹妹呀!”李春花没收了周宇的鸡蛋,然后发现还是生鸡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周宇没想到给妹妹吃鸡蛋会害死她,自责地一直道歉。
小苗苗伸手拉他,安慰道,“不怪小五哥哥,小五哥哥也是一片好心。”
“那,那苗苗爱不爱小五哥哥?”周宇红着脸问,听大人们说,女的爱男的,男的爱女的,他们是要结婚的,就像他爸他妈,结了婚还要生小娃娃。
小苗苗点点脑袋,“爱呀!”
“我呢?小豆芽爱不爱大表哥?”周伟将周宇挤开,凑到小苗苗跟前,同时从兜里找出一只被烤得有点焦黑的山麻雀,引诱道,“小豆芽吃不吃山麻雀啊?闻闻,可香了。”
小孩儿生病通常没什么胃口,尤其对油腻的东西提不起兴趣,甚者一闻就想吐,这狗崽子给他妹带啥不好弄一只烤雀雀,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春花刚要发难,就看到小苗苗低头闻了闻山麻雀,两眼亮晶晶地抿了抿小嘴儿,说:“苗苗也爱大表哥哥哦~”
李春花默默将视线转走,瞧她这记性,亲自喂的两碗粥,居然想着她没胃口,他们家小外孙果然非同凡响。
终于听到小豆芽喊大表哥,周伟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同时,没想到小苗苗这么好哄,一只山麻雀就能搞定,先前他都去干嘛了?
一声大表哥哥,哄得周伟服服帖帖,仔细地剥出没有烤焦山麻雀肉,放到洗干净的粥碗里,然后倒入开水浸泡一小会儿,等肉热透了才喂给小苗苗吃。
“好吃~”小苗苗晃**着小脚丫子,小脸笑得甜,也有了精神,看得周伟和周宇心都酥了:这么可爱的妹妹,一定要好好守护才行,而且必须是他。
“等你好了,大表哥带你去捉山麻雀怎么样?”山麻雀多,但不好捉,没点经验,耗上一天,连根山麻雀的毛都见不着,而周伟是曾家村孩子堆里公认的捉山麻雀小能手。
就这点,周宇是万万赢不了他的。
“小五哥哥带你去捡山鸡蛋吃。”周宇不甘落后,“山鸡蛋烤着吃也好香的,不像山麻雀,除了骨头就是骨头,一点肉吃不着。”
“周小五,你找死啊!”周伟将周宇夹进胳肢窝,拳头握紧地威胁道,“有种再说,看我揍不揍你?”
为得妹妹独宠,周宇豁出去地挣扎道,“我又没说错,山麻雀就是没肉,还是山鸡蛋好吃。”
“大表哥哥,小五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小苗苗着急地劝架。
周伟和周宇异口同声问:“那你说,是爱大表哥哥还是小五哥哥?”
小苗苗懵怔地眨眨眼睛,怎么不问山鸡蛋好吃还是山麻雀好吃呢?答案,她都想好吃,就是——都好吃。
“都爱啊。”
“不行,只能选一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定要争出个胜负。
小苗苗歪着小脑袋,犯起了难,小声嘀咕道:“可是,苗苗真的都爱啊,大表哥哥只有一个,小五哥哥也只有一个,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呢?”
好难哦,小苗苗叹气。
“这样好了,”小苗苗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苗苗病好了,给大表哥哥捉山麻雀吃,给小五哥哥捡山鸡蛋吃。”
周伟和周宇面面相觑后发出无情嘲笑,小苗苗那么小一只,山麻雀和野山鸡一口一个。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你们要有苗苗一半懂事,你们爹妈做梦都能笑醒。”李春花一人一巴掌结束这场幼稚的争宠之战。
小苗苗住了两天院,所幸中途没有反复,出院那天,周湘云领小团子去供销社买东西。
一进去,就被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小苗苗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小揪揪都快甩掉了也看不过来,最后她抱头蹲地上。
周湘云连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小苗苗抿抿小嘴巴,略带羞耻地小声道,“是苗苗把自己的小脑袋晃晕了。”
周湘云拿她没办法地摇头,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宠溺地说她:“小傻瓜~”
等小团子缓过来,周湘云牵起她,来到三尺柜台前面,里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儿,小苗苗踮起脚,趴在柜台上面流口水。
想吃,不过也不会吵着买。
别说小家伙馋,就是周湘云一个来自后世什么零食没吃过的大人,看到柜台里那些好多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零嘴儿,她也默默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小苗苗发烧那天,周湘云偷摸地吃了一颗地球糖,咦,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万万没想到,看着那么朴实无华的糖果,居然可以那么好吃!
不像后世的零食含有大量的添加剂,而是更多地保留了原汁原味。
“苗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周湘云一手搂着小苗苗的后脑勺,一手非常豪迈地一挥,仿佛兜里揣的不是几块钱,而是几个亿。
“苗苗什么也不想吃。”小苗苗懂事地摇头,妈妈好不容易才赚到一点钱,她不能随便花妈妈的钱。
“那个糖水罐头怎么样?”小团子的心思,周湘云哪能猜不透,但是,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不花,赚钱干嘛?
“周同志,好久不见,”苏子成看到周湘云,立马放下手头工作,迎上去,到了跟前,才注意到周湘云牵着一个小女孩,他笑着问:“周同志,这是你妹妹吧?好可爱。”
像这种糖水蜜橘,是七十年代最常见的零食,通常是买来孝敬长辈的,孩子们只有生病的时候才得到吃。
这不赶上趟了,就算痊愈出院了,别人家孩子有的,她家闺女也要有。
见人盯着柜台,苏子成二话不说,将糖水蜜橘拿给周湘云,周湘云接过去,长睫半抬,冲着苏子成莞尔一笑,“苏同志,哪里好久不见?不才隔了三天吗?”
透明的广口玻璃瓶,白糖水衬得里面的橘子瓣儿,浓墨重彩,颜色明亮,却也不及周湘云那张笑脸半分。
苏子成在心里回了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不就九年吗?难怪恍如隔世。
“苗苗,这就是苏叔叔。”周湘云揽着小苗苗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多亏了苏叔叔,妈妈才有钱带苗苗来买东西。”
小苗苗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对着苏子成喊:“苏叔叔好,谢谢苏叔叔。”
刚刚小家伙一直埋着头,苏子成也没能瞧见她的脸,这会儿才有机会看清楚,简直跟她姐一模一样,顿时好感倍增,笑容扩大开来,“苗苗你也好啊,不过叔叔跟你姐姐是朋友,你还是叫我哥哥好了。”
每逢年底,供销社就人满为患,不光有镇上当地居民,还有底下几个公社的村民,孩子们也放寒假了,跟着大人们来买年货。
一堆孩子里面,小苗苗最为醒目,生得白白嫩嫩,穿一件大红棉袄,扎两个小揪揪,打扮得干净又漂亮,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养得比镇上小孩儿还要细致。
苏子成越看小苗苗越觉得可爱,直到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告诉他,“不是姐姐,是妈妈。”
苏子成笑不出来了,僵硬地扭头看向周湘云。
心里抓狂咆哮:啊啊啊啊啊,妈妈?什么妈妈?周同志结婚了?她不是说自己没结婚吗?!
一片赤诚之心喂了狗,她欺骗了他的感情,而周湘云仍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苏子成觉得她在笑话自己。
“苏同志,这个糖水罐头,我要了,麻烦你再帮我称一斤红虾酥。”红虾酥,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酥糖,糖块洁白镶有褐色条纹,因像活虾中段而得名,周湘云上回买地球糖就注意到了,不过当时买不起。
现在她有钱了。
买完红虾酥,周湘云又买了两样其它零嘴儿,才问苏子成:“有没有不要布票的布料?”
苏子成往柜台前面的凳子上一坐,不冷不热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然后,怨念深重地瞥周湘云一眼:买买买,就知道买,我生气了没看出来?不解释解释吗?
其实周湘云早有察觉,从苏子成知道她有闺女那刻起,他的态度就变了,之所以不急于解释,还不是因为……忘了!
谁让这些糖果看起来这么好吃呢?
“没有啊,”周湘云敛起笑脸,满是自责地蹲下身,扶住小苗苗的小肩膀,“苗苗,妈妈对不起你。”
小苗苗一脸迷茫:妈妈又在玩扮家家吗?
周湘云心疼地抚摸闺女的小脸蛋,“是妈妈没用,连一张布票也弄不到,买不到布,做不了窗帘,我们苗苗晚上睡觉又得吹冷风,又生病可怎么办?早知道……”
一滴泪珠溢出,悬在下睫毛上,晶莹剔透,就像清晨的露珠。
悲伤氛围拉满,周湘云才继续道:“妈妈就该放手的,让苗苗跟爸爸一块生活,至少不受病痛折磨。”
“周同志离异了?”苏子成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
周湘云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点头,“离的时候,苗苗还在肚子里,生产当天,她爸也没来,我当时好害怕……还好,挺过来了。”
看得出来受了不少委屈,偏偏坚强得让人心疼,苏子成一下不气了。
仔细想想,她也没骗他,是他没问清楚,怎么就怪人家头上了?简直不是男人,居然这么小心眼,苏子成骂自己。
“周同志,对不起。”苏子成道歉,无比真诚,随即俯身过去跟周湘云说,“其实你说的那种布,我们这里是有的。”
“苏同志刚说没有,一定是一时没想来。”周湘云主动帮忙打圆场。
苏子成愈发愧疚,根本不敢跟周湘云对视,闷头说了句稍等一下,转身钻进了后头的货物间,回来时,抱了两匹土布。
周湘云摸了摸,脸上露出意外之喜,原想是托苏子成的关系,不用布票买些瑕疵布,没想到能捡到这种好东西。
农家土布,质感粗硬,暖和厚实,用来做窗帘最合适不过。
生怕有人抢,周湘云赶紧将两匹土布抱怀里,苏子成被她逗笑,就算结婚离异有小孩儿又怎样?还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模样。
周湘云买了不少东西,苏子成借给她一个背篓,装得满满当当,将母女俩送到供销社门口,苏子成蹲下身,从兜里拿出个小玩意儿,神神秘秘地捂在手里,对小苗苗说:“苗苗,初次见面,叔叔送你个小礼物好不好?”
小苗苗看向她妈,得到允许后,才点头说好。
苏子成拿开盖住小礼物的那只手,两个粉嘟嘟的丝绸头花映入眼帘,“喜欢吗?”
这种头花,小苗苗看到过曾小妹戴过,远远瞧去,就像头上开出了大花花,小苗苗觉得很好看。
大眼睛闪烁着想要戴大花花的光芒,小苗苗问妈妈:“可以吗?”
在周湘云看来,那头花过于夸张,她是嫌弃得不得了,但闺女喜欢,她也没辙,谢过苏子成后,给小苗苗戴上。
小苗苗晃晃小脑袋,臭美地问妈妈:“苗苗好看吗?”
周湘云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子,“好看。”
小团子模样生得好,衬得老土的头花都洋气了。
小苗苗抱住周湘云的大腿,脆生生道:“妈妈也好看。”
周湘云不可否认,上辈子她的那些颜粉,天天在她微博喊老婆最美,套麻袋也好看。
母女俩互动好有爱,苏子成看在眼里,脸上表情温柔得一塌糊涂,跟着夸道:“苗苗是叔叔见过最好看的女娃娃。”
小苗苗害羞了,捧着微微发红的小脸蛋,扭着小身子,“谢谢叔叔。”
离开供销社,周湘云背着背篓,牵着小苗苗往镇口走,小团子左晃晃右晃晃,走路一蹦一跳,那美滋滋的小样儿,不像戴了头花,而是长了翅膀,飘起来了,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周湘云好笑地看着她。
小苗苗突然想到什么,跟她妈评价苏子成,“苏叔叔是好人,给苗苗当后爹,苗苗可以接受哒。”
周湘云点点闺女的小揪揪,“一个头花就把妈妈卖了?”
“才不是,”小苗苗摇摇小脑袋,认真道,“是妈妈喜欢,苗苗都可以。”
周湘云心里暖烘烘的,她家的小棉袄一如既往的贴心,她作为家长也得靠谱起来才行。
“姥姥,姥姥,姥姥……”小苗苗边喊边跑,小短腿捣鼓得可快了,可见她心中多迫切。
听到外孙女的声音,李春花立马从灶房出来,哎呦连天地让她慢些,这才病刚好千万别摔着了。
小苗苗吭哧吭哧地跑过去,张开小手抱住李春花的大腿,兴高采烈地跟姥姥分享道:“姥姥,快瞧啊,苗苗开大花花啦!”
李春花看了眼她脑袋上的头花,虽然自个儿都觉得幼稚,但还是很配合地发出感叹:“哇塞,苗苗开的大花花真好看呀!”
“多大岁数了?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坐在屋檐下抽烟的周战山酸溜溜地说。
李春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你管,老逼登!”
周战山:“……”
这两天动不动就骂他老逼登,当他的面,以前都背地里骂,就因为小苗苗发烧那天,他没给她送鞋子?
“姥爷,姥爷,姥爷……”小苗苗发现新目标,眼睛亮晶晶地跑向周战山。
周战山见人过来,赶忙灭掉香烟,想到刚刚小丫头抱的老伴的大腿,他二话不说站起身,两条腿微微张开,以便小丫头抱。
小苗苗如法炮制,抱住姥爷的大腿,仰着兴奋的小脸,“姥爷,快瞧啊,苗苗开大花花啦!”
周战山不无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哇塞,苗苗开的大花花真好看呀!”
李春花噗嗤笑出声,又骂他老逼登,德行!
“要你管。”周战山死要面子。
“妈,爸,我回来了。”等闺女跟二老腻歪够了,周湘云才背着背篓进去。
李春花看到周湘云买这么多东西,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一边帮忙放下背篓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道:“这年头哪家的钱不花刀刃上?你倒好大手大脚没个节制,早知道就不把钱分你,还不如我帮你管着。”
“赚钱不就为了花吗?”周湘云从背篓里拣出土布给李春花看,“妈,你看这布怎么样?”
李春花嫌弃道:“这种布又做不了衣服,你买它干嘛?不浪费钱吗?”
“可以做窗帘。”周湘云说。
周家这几间屋子有些年头了,到处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尤其是旧报纸糊的窗户,根本抵不住寒风入袭,睡到半夜,炭火一旦灭掉,冷得要死,大人都遭不住,更何况小孩儿。
一想到小外孙发烧那可怜样,李春花心里就揪得难受,“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啊。”
“我算过了,四个屋子的窗帘,差不多就得两匹布。”周湘云又道,“我针线活实在拿不出手,所以做窗帘这活儿,还得妈亲自出手才行。”
李春花当即愣在那儿,没想到周湘云还给他们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