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哄她开心
望月轩内栽种着一棵大槐树, 如今春风拂面,正是这槐树开花的时候。
树下,季飞章与言旷分坐展萧两边, 看看展萧,又彼此看看, 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季飞章脑袋灵光些,先开口道:“你就这么沉默坐着,也不是事啊。如今公主殿下是去用午膳了, 咱们的午膳还没着落呢。”
展萧看向他:“我不饿。”
季飞章无语, 收了扇子戳戳言旷。
言旷一脸无奈, 可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展大哥……我……我有点饿。”
展萧又转头看了言旷一眼,竟是抬手, 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来。纸包打开, 里头包着两块饼,瞧着又干又硬。
“咱们,就,就吃这个?”言旷惊呆了。
他长这么大,到过的地方不少,可还没进过王府呢。原以为进了王府能吃顿好的, 谁知还不如在鉴察司时候呢。
展萧面上没什么表情, 将那两块饼塞到他手中:“鉴察司中人,吃什么是为任务而定, 如今只有这个,你不吃, 大可以饿着。”
言旷接下两块饼, 看向季飞章, 向他示意自己反正是不敢开口了。
季飞章于是叹了口气,又开了折扇一下一下摇。
“展萧,如今这王府之内,也就你我三人堪堪可以互相信任。现在趁此处没有其他人,总可以与我们说说吧。”
他说完去瞧展萧反应,见展萧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又接着道:“我早同你说过,你那时不动心,没有七情六欲,可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如今你是不是对公主殿下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展萧终于又扭过头看他。
季飞章见他目光深沉似水,忙改口道:“我是说,你是不是在意殿下,关心她?”
展萧想了想,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季飞章于是给他编了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咱们如今为了殿下可是把司里给反了,司长的脾气你该比我清楚,如今这代王府就是我们唯一一条路,跟着殿下,你我三人才能继续苟活,所以,我们对殿下好,尤其是你,你对殿下好,是不是应该的?”
拜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所赐,展萧总觉得季飞章的话里充满了漏洞。
可也不知是否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倒一时想不出这话是哪里不对。
于是他便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飞章见他开口了,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于是道:“我要说的也简单,方才虽不知你与殿下说了什么,但显然殿下恼了。殿下恼了,你我性命堪忧。那代王殿下可是公主叔父,我们若是惹恼了公主,代王也不会放过我们。”
言旷虽然不知道季飞章说这些话要做什么,但他却拼命点头,好像听得很懂一样。
季飞章便接着道:“所以啊,要我说,你现在应该开诚布公好好与公主谈谈。她既到了代王府,又是这么不辞辛劳,想必心中有谋划,我们身为她的侍卫,自然要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更重要的,得知道公主因为什么生气。”
“你让我去和殿下谈?”
季飞章点头:“不然呢?不是你去难道我们去?展萧,是你与殿下朝夕相处一月有余,若论了解她,我们两人何能及你?”
展萧又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甚至比做决定打伤关默时还更困难。
与李忘舒初见时,他觉得这福微公主很好懂,大多想法都写在脸上,可相处了这么久,分明该更了解,他却觉得有些看不懂她的反应了。
他以为到了代王府,一切就能如同计划的那样缓慢展开,可实际是,这短短几个时辰,事情的发展就已屡屡出乎他的意料。
季飞章见他一脸沉重,于是揉揉肚子道:“所以展萧,你可想好了?若是再晚些,只怕就没有我们可以吃的东西喽。”
他本意是让展萧赶紧想通了,去那什么荷香榭,整点王府美食来。
谁知展萧倒是起身了,却是“欻”地一下将剑抽了出来。
“展萧……”他吓了一跳跟着起身。
只是还不等季飞章和言旷出手阻拦,展萧就已如游鱼如海,竟大中午的,跑到太阳地里练剑去了。
季飞章与言旷生无可恋地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默契地倒在了大槐树下的石桌上。
原以为在鉴察司过的日子就够苦了,没想到啊,司长尚且只是让他们没日没夜做任务,展萧却是连口吃的也不给,这是活活要命啊。
锦州的四月,天气已初现热意。
如今又是艳阳高照,不一会,便能瞧见展萧衣裳像过了水一般。
李忘舒用过午膳回来已是半个多时辰以后了。
她听着听珠说着王府内的布置、习惯,不防备一进望月轩,瞧见刀光剑影不说,满院全是落叶落草,竟像是遭了贼一般。
听珠也吓了一跳,指着一剑出去又迅即收回来的展萧说不出话来。
李忘舒微微皱眉:“展萧,你在做什么呢?”
展萧收剑入鞘,此刻才回身看向她。
“属下唯恐技艺生疏,不能护殿下周全,故此借院中开阔之处练习。”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如今正是日头高照,你若是过了暑气,出了事怎么办?第一日,倒让王府为你请郎中吗?”
原本用过午膳,李忘舒那没来由的气已消了些许,谁知展萧这话说得客气,倒让她又回想起方才的恼怒来。
展萧俯首:“属下身体自己清楚,还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你倒是瞧不见你背后都殷出血迹来,如今这院子里可有许多姑娘,不曾见过你那些杀人本事,你难道要吓着她们才是吗?”
展萧抬起头,竟有一闪而逝的错愕:“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李忘舒轻哼了一声:“你当初杀出重围倒是有主意,又英勇,如今怎么就畏手畏脚,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罢了,我累了,不与你说了。”
展萧还想解释,谁知李忘舒已抬脚就往她的屋内去。
他又不肯此时逾越叫住她,因而便堪堪注视着她从自己眼前走过了。
季飞章和言旷充满希望的眼神,随着李忘舒进了门,听珠将门关上,而彻底灰暗下来。
“最后的吃饭机会也没有了。”言旷瘫倒在石桌上,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无比怀念在鉴察司被人送饭的日子。
虽然他到并州之后也是靠自己谋生,但好歹鉴察司中能人各异,不少人都伪装成市井小贩,他四处蹭饭,倒也好过如今饿着呀。
季飞章已懒得说什么了,他以前天天喝酒吃肉,尽职尽责地伪装着一个纨绔,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但他比言旷看得通透——他觉得展萧这人已是没救了。
整整一个下午,李忘舒都没有再出屋子,而展萧就坐在她的屋外。
日光渐渐西斜、落下代王府的红墙,又沉入群山之中。
夜幕缓缓拉开,星子稀疏,半轮明月挂上天空,听珠领着侍女们给望月轩内上了灯,瞧见那位展侍卫还在那里坐着,无奈地摇摇头。
那是公主殿下带来的人,她们都有眼色,也不敢多问。
况且那人一脸生人勿近模样,功夫又与车总领不相上下,她们也不敢近前。
于是那几个侍女倒是一句话没多说,点了灯便依照李忘舒的吩咐,又离开了。
夜风徐徐,倘若没有饥饿的话,那一定是极为舒服的。
季飞章和言旷此刻趴在那石桌上,只觉得饥肠辘辘头昏眼花,从前大骂的毫无人性的鉴察司此刻都显得亲切起来,至少人家给吃的呀。
正在这院中一片恹恹之际,便听得轻微的开门声。
言旷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竟瞧见福微公主殿下从屋内出来了。
只是他又想到展大哥今日的奇怪样子,遂不抱希望地重新趴了回去。
“一日不吃东西,不饿吗?”
李忘舒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问道。
展萧听见她的声音便已起身,此刻站在两阶台阶下方,回禀道:“属下无妨。”
远处的季飞章和言旷好不容易来了精神,听见展萧这话,又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李忘舒抬脚,越过展萧,朝着季飞章与言旷走过来:“西厢旁边的耳房里,我让听珠从王府的厨房要了些卤肉和小菜,你们若是饿了,自可以去那吃。”
季飞章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福微公主殿下,但见对方目光明媚,带着几分欣然,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意思。
“多谢殿下。”他连忙起身,一把将言旷也拽了起来,“属下这就前去,谢公主殿下赏赐。”
言旷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被季飞章“提”走了。
“哎,我们不管展大哥啦?”
季飞章一边拽着他往外头走,一边低声道:“有没有眼色,殿下要和展萧说话呢,你我还不快溜?”
言旷扭头,隐约瞧见公主殿下脸上含着几分浅浅笑意,不免挠头:“这样吗?”
而李忘舒瞧他们走了,这才转身看向展萧:“你不是应该有话同我说吗?怎么,饿得太久,开不了口了?”
展萧眉心微皱,垂下视线道:“季飞章也说,我应该好好同殿下谈谈。”
“他这么说,那你呢?你怎么想?”李忘舒向他走过来,月光与院中宫灯的光将她身影映得格外柔和。
展萧不敢看她:“属下不敢做他想。”
“你既出身鉴察司,应该最开始是为了帝令而来吧?”
展萧不知李忘舒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有些愕然。
“殿下……想说什么?”
李忘舒绕过他,走向自己屋中:“我左思右想,我自己在这代王府里守着这么一个秘密,太过危险了些,总要拉个垫背的。虽然你今日惹我生气,但我也气了你,该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往边侧了侧,让出门口来:“展大人,请君入瓮。”
展萧抬头看向她,鬼使神差地,脑海里竟冒出四个大字来——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他惨啦,他陷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