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公主不好惹
盈仄厅内, 车令羽已不复外头的客气模样,满脸严肃。
“王爷,跟随公主之人只有一人出手, 那人武功果然高强,只是属下总觉得他还留着后手, 未尽全力。”
代王李烁闻言点了点头:“如今此般内外交困,他能将福微护送到本王府上,足可见有些本事。只是他身份不明,连同另外两人都不知来处, 福微年纪又小, 尚不能知到底是否是可信之人。”
车令羽想想道:“不然属下再去试试他?”
李烁却摆手:“不可。本王听秦嬷嬷与你所说, 福微倒好似分外信任他们,既是她相信之人, 本王就算有疑心, 也不可太过。”
车令羽不解:“可公主殿下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前又不曾出过宫,万一是被人给蒙骗了,会否引来危险?”
李烁明白车令羽的担心。
如今那展萧三人进了代王府,倘若他们果真有二心,可谓是轻而易举就在代王府中埋下危险。
只是李烁细细思量, 倒还是觉得此事不能轻举妄动。
“上一次见到福微, 她尚是稚童,话还说不清楚, 本王原本也只当她是寻常闺阁女子。今日与她见面聊了聊,倒好像从她身上看到故人身影。她是个有想法的姑娘, 本王觉得, 不妨放手一搏。”
“王爷果真如此相信公主殿下?”车令羽有些惊讶。
李烁眼中似有些温和笑意:“本王倒不是全然信她, 只是相信本王的感觉。帝令那样的东西在她手中,非但没有成为累赘,却屡屡助她逃脱,可见她深知自己有什么、需要什么,如何能用手中所有之物换需要之物。”
车令羽听得云里雾里,倒是明白了一点,这福微公主不是一般人,也没他们起初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李烁见他凝眉思考,便又问:“你在城中布了人马,可知福微是何时入城?”
被这么一问,车令羽倒愣住了:“属下并未收到消息,倒是刚到了城门前,就听人来报,已是福微公主殿下入府了。”
李烁点头:“这就是了,你自诩布下天罗地网,她却能从你眼皮底下溜入锦州城,你可知,你疏漏何处?”
车令羽起先还没注意到这回事,如今被王爷提起,他才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属下在每个城门都加派了人手,入城的河道码头也专门派了人查验,要是再扩大范围,就要到白沙渡去了。”
李烁笑道:“何须白沙渡,她呀,就是从往日百姓们赶早集的小河道里,装作船娘乘船入了城。”
“什么?”车令羽大惊,“那里都是些运送货物的商贩,还有赶着卖些果子菜蔬的农户,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聚集了很多人,哪有人会走这种路啊。”
“她走的原本就不是常人所走之路。那早集的河道错综复杂,说是有关卡,和没有也无甚分别,若非提前了解过,哪能想到走这么一条路。”
“王爷的意思是,这福微公主殿下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到咱们府上,不是因为逃难至此,寻求庇护?”
李烁负手向盈仄厅外走去:“她心里的成算多着呢,只是表面看去无甚城府罢了。你就是被那姑娘的好看样貌给骗了。”
车令羽见着王爷走出盈仄厅,自己挠了挠后脑勺,重重叹了口气,这才跟了上去。
*
望月轩内,李忘舒梳洗罢,便瞧见听珠几个丫头,拿来了十余套衣裳,供她挑选。
她一路走过去,但见其中每一身都做工精致,不输宫中,不免心内暗暗赞叹这位代王叔父。
说着是未能准备周全,可实则衣食住行早已安排妥当。可见有些话不过托词,这位叔父只怕在得知她“闹”出的那几件大事之后,便已候着她前来投奔了。
“殿下若是不喜欢这些,奴婢可禀报秦嬷嬷,再换几件来。”听珠也极有眼色,见她一直瞧着却不选择,忖度她是不爱这些样式,便开口。
李忘舒摇头:“这些就都很好了,不必再准备其他的。就这身浅青绿的吧。”
那身衣裙李忘舒瞧着当是水波绸,因面料柔顺,阳光下如有波纹,故得此名。
下裙绣荷花蝴蝶,上襦乃是织就团花纹样,外罩米色长褙子,虽颜色素了些,但作为常服倒是舒适得体。
最重要的是,这身衣裳让李忘舒想起了潜浪城里展萧为她买的那一件。
她两世见多了绫罗绸缎珍奇异宝,可其中真正属于她的,屈指可数。
潜浪城一间成衣铺子里的衣裳,自然比不得宫里那些动辄织金穿银的宝贝,可那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不添任何附加条件的。
只是可惜,那衣服连同那段如梦似幻的过往,都随着她逃离潜浪城,破碎得难以拼合。
那身衣裳她还留着,就放在随身的包裹里,如今搁在她的**,没让任何人动,只是衣裳已经穿不了了,原本好看的裙衫,成了碎布条条,只能隐约窥见昔日模样。
“殿下?”听珠将衣裳拿起来,却见李忘舒好像在发呆,遂小声开口询问。
李忘舒回了神,朝她笑笑:“许久不曾过这种有人侍奉的日子了,倒是不太习惯。你们辛苦了。”
听珠受宠若惊:“能侍奉殿下是我等的荣幸。”
李忘舒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胳膊,由着她们为她更衣。
屋外,言旷和季飞章坐在树荫里,看着展萧站在公主殿下正屋的门口,神情各异。
“瞧着日上中天,这代王府什么时候吃饭啊?”言旷捂着肚子,撇撇嘴。
从天不亮就要躲着人出发,到现在,三四个时辰了吧,他可是就吃了一块米糕,早就饿了。
季飞章笑道:“以前在那种地方,何曾按时吃过几顿饱饭?怎么当时不听你抱怨,这会倒埋怨上了?”
言旷摇头:“以前那是人不如狗,如今到了世外桃源,总能过得好些吧?”
季飞章努努嘴:“那才是你该干的,还世外桃源,美不死你。”
言旷看向展萧,他实在不懂,怎么短短几日展大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扯扯季飞章的袖子:“季飞章,你说展大哥他不会疯了吧?公主都不让他进去,他还站在门口晒大太阳,这不是傻吗?”
季飞章不知从哪摸到个扇子,折扇一开,一双桃花眼笑得风流:“他可不是傻,他是开窍了,终于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言旷问。
季飞章白了他一眼:“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
“我年纪不小了,以前我好歹也是个传信官呢。”
季飞章冷笑:“若不是展萧,咱们怕是在司长那连名姓都没有,传信官,这些骗人卖命的把戏,也就你会相信。”
他话音方落,言旷还想再吵,不及开口,倒听见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听珠先从屋内出来,显然是被站在门口悄无声息的展萧吓了一跳。
而后才见李忘舒缓缓从屋内走出。
她如今不再需要与展萧装作夫妻,自也不用再梳妇人发髻。听珠显然是学过宫廷梳妆那些规矩的,为她梳的是如今永安宫城最受人喜欢的流云望仙髻,又戴了珠钗玉簪,虽只是简单花样,却已衬得人明艳夺目。
她出来时,站在门口的展萧刚好回身看她。
一路奔命逃亡,见惯了她扮作平民女子的模样,倒好像忘记她“出嫁”那日,本是端庄妍丽,令人见之便知不俗。
如今她又洗尽这一路风尘,但见肤白若瓷,眉黛远山,唇凝香露,又何止仙人风姿。
“怎么这样看我?”李忘舒见他立在那,也不挪动,也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
不知是因换了这身衣裳,还是到了代王府终于不必委曲求全,展萧只觉连她的声音都轻快些许。
他连忙垂下视线:“属下……失礼。”
李忘舒便笑:“从前也不见你提半个‘礼’字,怎么这时候说起‘失礼’二字了?”
展萧便道:“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属下既为公主侍卫,自当尽应尽之责,不可逾越。”
李忘舒听他这么说,竟不知怎么,忽觉心里有股气不太顺畅。
清晨送她来代王府时,这人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几个时辰过去,倒真与那些没意思的侍从一个样了。
她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走下正屋的台阶,走到展萧面前,就那么直直看着他。
离得近了,展萧甚至能觉出她身上有股清淡香气,陌生又熟悉。
李忘舒故意靠近他,低声道:“你当初骗我、救我、为了一条生路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可从没说过‘逾越’二字。展萧,是你出手伤了那位关大人向我投诚,如今又与我论‘礼’,会否太虚假了些呢?”
展萧抬头看她,不知怎么,竟觉得面前的李忘舒才应该是她真正的样子。
分明耀眼如明珠,却让人挪不开视线,甘愿被灼伤,也想看清她真正模样。
“殿下与属下,”他缓缓开口,双手已然攥成拳。
“嗯?”李忘舒歪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过是各取所需,何谈虚假真实。”
李忘舒目光变了变,她忽然有些生气。
分明到了代王府,见到了代王叔父,一切顺利,只要她好好筹谋,打开帝令宝藏,改变前世之事近在在眼前。
可她现在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格外烦躁。
这种烦躁,在听到展萧那句话的时候,几乎到达了顶点。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向望月轩外走去:“听珠,不是要到荷香榭用膳吗,我们早些前去吧。”
听珠离得远,也不知公主殿下与她带来的那侍卫说了什么,听着殿下声音仿佛是恼了,只得赶忙道:“请殿下随奴婢前来。”
原本看热闹的季飞章和言旷这才感觉不对,连忙站了起来。
“怎么了?咱们不用膳吗?”言旷问。
季飞章看着原地不动的展萧眯了眯眼:“果然,世间唯有情爱最耗人心,我早提醒过他,可惜他还不信。”
作者有话说:
言旷:为什么你们吵架不给我吃饭啊!!!
季飞章:杀疯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连顿饭都搞不定,呵,男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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