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抄

第三集 秋之篇·鹿鸣 第十六节 梦九夜

盾甲兵的战线拉得很长,这二十五里推进得异常艰难。他们使用的武器只是普通的木铲、木耙、木槌、铜斧、铁锄、把锋利的石片捆在木棒上,重复石器时代的战争……这是雪堰的第一次野战。

大高华一定会去战事最激烈的地方,他需要表演的舞台,仲雪、伯增等人把偷刀剑的小混混们组织起来,护着元绪和阿堪跟在行军的后边,搜寻战区,倾听临死者最后的遗言……体会着古典用兵的残酷与不便:一些地方激战非凡,但就在几步之远,其他人在闲逛。有的穿着几个世纪前的笨重木甲,也有足轻如风的刺客部族,还有宰杀弱小以夸耀战功的疯子,突如其来地袭击阿堪,仲雪一手铁剑一手短戈。跃上小集群作战的大橹,像一个辛勤耕种的农夫收割稻谷,一心想在日落前收完第二季的成果。一面前进,一面击退进攻者,“越国本来可以不必重复中原诸国的错误,越国本来可以绕开楚国那些尸骨铺成的路线,走另一条道路——”他的手在颤抖。

在海塘,扎着头巾的胖神官将所有破旌旗都展开,“把我们不见天日的神主从老鼠洞里抬出来,抬上会稽山!”许多战败的部族也加入了。

他们来到大禹陵下。

修葺一新的大禹陵,塔楼外墙在夏履桥之后赶建了射箭堞垛,壕沟加宽加深了一倍。鹿苑凶徒们被盾甲兵以兵阵分割,一个个戳死,只剩下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孺沉默地前行。盾甲兵沿阶列队,自高而下射箭,将祖父辈的来人钉死在石阶上,活着的人继续拾级而上。他们并排上前,被铜棒打晕,后边的人上前,血与剑都无法阻挡地上前,那些褪色、破败的旌旗,沿山路上扬,在树冠间若隐若现……尹豹良带着未及死去的军士赶来,质问守军你们来会稽山是为什么,为了杀死越人吗——盾甲兵没有扔掉弓箭,但同意让尹豹良押着那些罪孽深重的巡回老巫师前往,战象上的雪堰?则绝无可能让他触到大禹陵的踏道石……仲雪也上前,阿堪微笑:“一人对抗全世界?别忘了,你是我的大护法,我们是一起的。”

阴天的松林黑沉沉地聚拢在招魂的祭台旁。地上漂浮着鲜花与牛血,牛头摆放成特定的咒语阵……夜未央,庭燎之光,点火的松脂、硫磺、火把与篝火构成的陵墓前,经过精心甄选的乖顺的伤员们在静默地聆听神巫的演说:“寤生,记住这个名字。这不是一个国王的名字,而是一个平民的孩童。”

一行穿着胶黑发亮的大礼服、佩戴沉重银饰的男人坐到屏风前,坐席与屏风上绘制着他们的图腾,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祝”

……七名大祝最初是按神殿分布来甄选,有人靠行贿、伎俩才攫取这个位置,另一些却坐视席位空置——大祝们并没有全部到场,山阴君打扮得像个普通甲兵,武原君抱着脖颈。朝大祝们抛着春饼,活跃而不恭,至少他要快活地了解谁将主宰大禹陵?句无大祝则是狸首,鄞邑和姑蔑只悬挂了鸦旗……谁都明白,七个席位,不过是东方的山阴、南方的句无、西方的姑蔑、北方的御儿、海外的鄞君这五股势力对越国的瓜分而已,真是难得的聚会。

“他提醒我们每天为什么要凌晨早起,渔猎采集;忍受家人别离,在吸血钉螺的泥潭温**营建道路与桥梁;为什么我们要毫无怨言地养护桑梓丛生,围护出免遭野兽撕咬的山河;我们以为众神沉睡,而恶魔也从未消停,与之周旋犹如击打潮水,起落弥合。今天,这个孩子的死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初心,当你决定为这个国度献身,为民众分享生死:如潮水一样准则守信,保护这座冷酷无情的山脉。”

仲雪走向神巫的祭台,神巫看到仲雪,有些迷惑……

尹豹良挡住仲雪,在众人面前对他搜身,扔掉了他的剑和匕首,但放过他靴子里的箭头——曾刺进阿堪身体里的那枚奄国箭头;他越过尹豹良的肩膀质问神巫,“放任谣言四起,破灭吴越交亲,让人们沉浸在相互仇恨之中,杀死那头鲸鱼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用鲸脂涂抹你们的小胡子?!”

神巫深沉而痛苦的目光,与仲雪的痛苦视线相撞……这时疠风子混在杂耍人中冲了出来,就像阴沟里的水冲上路面,牛头神带了约全越国的瘸子、瞎子、瘫子、脚像骨架一样盘在一起靠双手走路的,啃着狗腿,打扮得像神祇的粗糙翻版……人们吓得尖叫,以为是恶魔的仆群。

“保护神巫!”田猎官喊,庞然的牛头神用他簇然崭新的绶带勒住他的脖子……“暴七?”仲雪喊,但那副牛头后面的是另一双狂乱的眼睛,属于一个熟悉大禹陵和礼仪的人……年少的山阴君护住年老的神巫,驾开了牛头神的长剑。

混乱之中,仲雪猛然被扎中——

“看看你在浦阳江遭袭的利器,阿堪自刎的不是矛头,是开山采石用的凿铮。”狸首用石匠特制的金属头刺进仲雪的小腹,“谁能调遣射箭的猎人、投矛的石匠、为海上鹿苑供应肉食——只有雪堰!而你,愚蠢地当了他的帮凶。”

在肠道溃烂之前,他还有几个时辰可呻吟……仲雪半蹲下来,扯住狸首的手臂,痛得浑身青筋都在暴跳。成千上万的枯萎蝴蝶从伤口飞出来,回廊上那头巨大的鲸鱼骨架,倒映入凿铮的寒光中,鲸鱼在铮中游弋、冲撞,铮面碎裂,掉落进大禹陵的神鱼池——牛头神掀翻了鲸鱼骨架,阿堪奔向散乱的骨架,以他一贯的笨拙身法扑进巨大的头骨,就像被鲸鱼骷髅吃掉了上半身,一同沉入水下迷宫……

“是谁用黑巫术加持了你,使你拥有天魔的力量,游回了陆地?”狸首不可置信地喊。

菅川主才是隐身海外的黑巫师……仲雪伏在地上,不禁哈哈大笑,“什么黑巫师?你们是一群胆小鬼,利用他人死亡的栽赃嫁祸者,连阴谋都那么末流;而神巫,他不过是一个哀痛的活动人偶……”我是个外国人,我的荣华富贵依靠神巫,而神巫需要一个听话的孩子。

“神巫的确有缺陷,”狸首掸开仲雪的手,“但我会教导山阴君,让他复兴越国,回复到那个与世无争的丰饶之海。为此,必须毁灭一切不公、恶德、虚伪……”

“我才不理你的什么狗屎理想,什么善意之路以罪恶铺成的老路。”仲雪直视狸首身畔齐聚而来的盾甲兵,他们朝他举起了剑——

一阵金属的鸣响,浑身湿透的阿堪将钥匙砸向狸首,落在剑尖上——“你想当大护法,那就去当吧,别再杀人了!”他原来将那串大护法的钥匙藏在鲸鱼头骨里。

但这提醒了狸首,“你无法获得烈士一样的神判。”你的罪咎在于反应迟缓、防御薄弱和组织杂乱,“适合无能之辈的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狸首没有朝仲雪看,只是模糊地做了一个手势,“直通宫渊。”他要照看神巫,牢牢控制住这批大祝,关进紧急避难室——神巫加固的寝宫,连半神也认为睡觉的地方最安全。

一队甲兵将阿堪驱赶向寝宫,另一队将仲雪拖向忘海,押送他的甲兵仲雪都不认识,他就像一件垃圾,被急于处理……仲雪被押到水牢,名字被写上“鬼板”插在后领,一起被扔下水牢,即使他逃脱人类的裁决,也会有恶魔穷追不舍。

他仍穿着乌滴子送的鲨鱼皮软甲,他腹部的伤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仲雪深呼吸、深呼吸,但他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这是神判的一种。“你只要坚持两个时辰就拉你上来。”盾甲兵幽默地说。

水自牢壁注入,水面越升越高,他的双脚浸入冰冷的海水。

落水麻绳步步紧。

他的皮肤就像针刺,胸口好像要被撕裂了,海并不是美景。是必须在死神肚子上跳舞的场所,海下沉睡着魔鬼,它们很快就会惊醒,把人吞进肚皮。

“我选择来了越国,这也是我必须承受的结果。”仲雪闭上双眼。

我是与世无争的软弱小领主,连本邦国王都将我遗忘,没人能从我身上榨取任何好处。没有仆从,没有卫队,也没有人来拯救我。

水没过了水栅,他用靴子里的箭头割开缚手的绳索,游向上方的水栅,但难以撼动……神巫是个建筑狂,推倒了许多神庙,重建了许多神庙。厌胜之法大行其道,黑帮也渗入了神权系统,承建了山阴君的陵墓,还插手海塘,农田水陂——乌滴子不仅要从铜姑渎救出少傅,还要从屈卢那里榨取大禹陵的新建图。

太子寿梦宁愿和一个神神叨叨的无能神棍打交道,而不是和一个夫镡独享越国……吴太子反对夫镡独享越国,让仲雪帮神巫重塑失掉的神威,仲雪对那头鲸鱼充满愧疚。寺人说,你知道太子的行事风格,每个人做分内的事——他的意识正在远去,身上缀满宝石的神鱼也顺着水流游进了水牢,宛如游弋的鲸鱼,神池的水会在两刻钟内排入水牢……

神巫死后就会封闭他的寝宫,九天后再次打开,以便于各地的大祝赶回大禹陵。这九天中,代为行使神巫职权的,就是大护法——这就是人们苦苦争夺大护法之位的根底,为了那九天的至尊权力。

那些鲸鱼的白骨一定已沉到神池底,反射着庭燎的松脂、硫磺、磷石点燃时喷发的金色火焰……大禹陵新建的防护都是竹木的,而水牢注满后,作为防火井的神池就没有足够的水了!按应急预案,神巫及大祝将进入寝室内避难,他们将在那里被一网打尽。

那座林中滑索,就是为了运足够的硫磺硝石过来,犹如开矿的“火攻法”,夫镡抛出石泄分散吴国的注意力。乌滴子救助仲雪,是因为夫镡需要仲雪像磁石去吸引流矢,紧紧吸引住狸首。还需要一个“烈士”,来点燃战火——

是夫镡,夫镡要用火烧死大祝神巫——狸首自以为正义,却中了夫镡的计策!

——不仅是会稽山坡上的王字,夫镡要整个越国看到他熊熊燃烧的“王”!

一个个推翻的嫌疑,又一个个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上,没有人能抵御对权力的欲望。

白石典扒拉着木栅,呜咽着,她的爪子划破了仲雪的手指……

仲雪潜回水底,拿箭头撬石壁……雪堰继承御儿君的名号,但没有国土,他接纳难民。但没人感谢他,吴越缔结了新的朝贡密约后,神巫就堵死那个通道——连接海塘、水牢与神池的水闸。仲雪用箭头撬大一尺见方的注水口好游出去,就像拿一把勺子挖一座坟墓……这时他看到熟悉的黑白船体——

鄞君终于下了决心,将船队驶近大禹陵的海塘,从船上向大禹陵发射鲨鱼梭镖,发出英勇的声援!然而,渔船一再被潮水推开……仲雪看到了那艘白色船体、黑色船底、向西挺进与楚军屡战屡胜的春秋第一战舰——被拨开的渔船大睁着海鳅眼,就像一群惊异的飞鱼,战舰进入大禹陵的护卫河道。开到近得不能再近,在浅滩搁浅,在黑白交界的吃水线下,露出吴王舟师用黑漆刷出的一行名言:“进退存亡”。

——十天来夫镡无动于衷,因为他在浙水之上疲于奔命,他却回到这里,乘坐着偷来的艅艎大舟。

在被搅动得浑浊的水中,氤氲的火光,“进退存亡”整个洋底倒翻过来,仲雪恍似沉入了海的另一边,就像时空之水倒流。他的楚国的三年,作为行人佐助的三年,树干上的天牛,公子侧侍童的垂珥,护卫屈巫去齐国、转郑国、入晋国,所有谎言与贪欲的深渊……这善变的光,将是他在越国看到的最后景象,他的生死本身毫无价值可言。神巫之所以默认泼向雪堰的酸液,他们最惧怕的一点,夫镡与雪堰均分会稽山两路,双雄共享越国……

仲雪猛地被抛回了海里,水一下泄光,他被压在水闸口,差点像萝卜一样被闸口切成块……倒在一大堆腥臭的淤泥中……是山阴君乘滑索下来,用斧头砍开水闸,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锯子。

“当狸首回头来找你,神判将变成了一个大笑话。”山阴君开心地期待那一幕,“明早全越国法力最强大的祭司都会卖力诅咒你。”

“我正期待着众神的震怒。”仲雪机械地抚摸白石典,犹如海洋怪兽第一次爬上岸,呼吸让肺部剧痛。

山阴君身后跟着笑眯眯的什长,“今日之事,为狸首右袒,为大越左袒!”支持狸首的脱出右臂,支持山阴君的脱出左臂,甲士们脱出袖口,露出左臂,“勇往直前!”他们齐声呐喊,护卫山阴君从水闸口逃离会稽山。大事件发生的刹那,就是选择阵营之时。“我要你帮我传信,”山阴君向仲雪道别,“告诉雪堰:他知道在哪里找到我。”山阴君十五岁了,他将来走向何方,将左右越国的走向……

仲雪走到外边,已是一片混乱。上司在纠集下属,士兵在寻找百夫长,女人在呼喊男人,仲雪喊叫“阿堪,阿堪!”

夫镡的船立有滚滚热浪的投石器,攻击大禹陵最薄弱的城墙,那里朝东的双门洞,原是代表降服外越的“蛇门”,十五年前砌入姑蔑特产的红砂石,成为城墙的一部分……

狸首说:“夫镡从这里攻进来,我们就在这里击败他!”

“修我戈矛!”盾甲兵组织起防卫,等候在已拆除一半的瓮城后边,滚烫的石头击穿蛇门。打折了殳首和长矛,在队伍后边落下,碾死坏运气的人,他们还不是运气最坏的——

透水的红砂石轰然而倒,能看清句乘山的士卒所使用的车战圆盾了,第一个冲上前的狸首扔掉了笨重的步兵长盾牌——

在蛇门,一旦摔倒,就有无数剑头、矛头扎向他,第一批倒下的人,将内脏和脑浆涂在乱石的地面,填平了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第二层勇猛的军士踩着进攻者和防卫者的头顶,人叠人地继续对打。箭头冲钻着人墙,许多人身中数箭依然作战;没击中任何人的箭,如梦幻的鸿鹄一样飞进缺口,落在回廊旁的树干上,大禹陵的石墙上,燃起了火焰……正当缺口的人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成千上百次挥剑,手臂机械麻木,武器脱手后,他们就用牙齿、双手来对付敌人。白霜在融化、蒸发,一团团夜雾在地面飘**,在林间回绕。甜腻的臭味,让人视力恍惚,那就像地下已死的和地上将死的人吐出的气息,是被挤出体内的灵魂。

地面震颤,数百头牛被点燃了牛角和牛尾的茅草,狂暴地撕开了防卫圈,为武原君赶牛的两百名奴仆加入混战。灾后两年,武原君怎么就有三百头三岁半的公牛?“是夫镡买给武原君的吗?武原君到底站在哪一边?”仲雪拉住绿萼绿华。“先胜出,”绿萼说,“再行善。”绿华说。她们要救出她们的“春饼”。瘦小的牛奴迟疑地给仲雪打了两下扇子,因为他已满身汗腾腾,就跟着牛群奔去——他们要赶去神巫的寝宫,阿堪也在那里,如果他们被一网打尽,仲雪最不能原谅的是救不出阿堪。

俄而,宛如神话里的人物重现了……一名少女穿着大斋宫的全套白色礼服,头戴长达六尺的银质牛角,胸佩玛瑙连缀的白玉璜琚项链。发辫缀满兰花挽为花冠,手镯和脚镯的铃铛清脆作响,右手握白茅与竹枝代表清扫世间一切污垢。左手执代表神权的玉琮,人们惊惧地盯着她走进祭典,恍惚地为她让道。

在她的身后,是夫镡,烨烨震电,百川沸腾,他却宁静而孑然一身……他的执琮先导与持钺扈从都距离他远远的,通往偌大的大禹陵这一段通道他只身一人。

夫镡没有踩白玉地面上的羽人太阳神……缓步绕行,他烧毁了半座大禹陵,却以此表达对会稽山的尊重。

不分阵营的一些甲士跪下来吻夫镡的披风,他们将成为句乘山第一批君子卒。

夫镡打开了寝宫的门——

大护法拥有会稽山所有最重要的钥匙,而作为越国的大狱卒,典狱长拥有大禹陵所有备用钥匙。乌滴子去铜姑渎的目的还包括这串钥匙……

首先入眼的是祭台,一尊铜鸠神杖倒在地上,夫镡拾起铜鸠杖,将它插回盘蛇座里。神巫脸色铁青地看着门的开启——夫镡回头,大禹下葬时用过的巨大窆石上,竖起了他的熊罴大纛与铜钺。

武原君第一个走向夫镡行礼,君子卒将其他人赶了出来,只剩下夫镡和神巫两人,他将独自与神巫祭祀历代越君与越国众神。大门再次合上——

“若耶溪!狸首渡过若耶溪逃走了!”君子卒喊,他们向东追击,仲雪也被裹挟其中……他们追上了一队效忠狸首的盾甲兵,短暂的激战,黑甲士们就是如丧家之狗,在荒野中跋涉。大禹陵内的波乱,随奔出的人群向外蔓延,与这一轮轮涟漪交汇。已经有野狗来嗅闻撕扯地上的死伤者,艰难窜逃的人,则被拖到一起……碰撞的乱流之中,“教唆人们围攻大祝,你还有羞耻之心吗?”人流中一名白发苍苍的女巫一簪子划伤仲雪的下颌,她立即被两个年轻女人推开,连同仲雪也被从人潮中拽出,是绿萼和绿华,胸脯因疾奔和兴奋而剧烈起伏:“狸首夺走我们作为女人最珍贵的物品,我们也割下他作为男人最珍贵的物品。”一人将一个血糊糊的肉球掷到地上,用草鞋碾碎了,看得仲雪也莫名一阵裆疼。

“我们以色侍人,既已色衰,就此拜别了!”两人蹦蹦跳跳地沿着反射晨星的海塘走了,留在身后的大禹陵,成千上万的海妖飞翔,笼罩山脉,是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