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温柔

第三章 2

刘乃厚始才恍然大悟,说是,我还真把那茬儿给忘了,当时想着是要解决这个事儿来着,说着说着就把题儿跑了,这个好办,反正我让他回去继续考虑问题,明天晚上接着整!

第二晚上,刘老茄又叫我去来着,我没去,我听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觉得没意思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而是刘志国交代的那些事情,我听着直犯迷糊,不明白是怎么个概念。刘老茄却嘻嘻地笑,小笤则不时地骂一声不要脸。我从他们的语气和表情中,曼猜出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当然我大了之后就明白了,我现在的叙述是现在的认识,估计大家不会误解,没误解吧?嗯,没误解就好。

我很快就知道,刘志国也是孬种一个,不出两个回合,他还真答应跟刘乃春彻底断了。刘乃春得知后大哭一场,第二年就找了个主儿嫁到外村去了。而刘志国也远走他乡,闯了关东。

这个冬天一过,我就觉得庄户人家你看着一个个两根肠子闲着一根半,不怎么起眼儿,却不想就有那么多的故事!而每一座茅屋下都隐藏着诸多的秘密。冬天也确实是个容易发生故事的季节不假。勾画幸福

转年的夏天,我大哥下学了,而我却上了学。我大哥下学是他自己主动下的,他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以我后来的体会看,他下学其实是因为学习白搭吊。你不承认天资不行,以我们家的天资,他能考上初中已是不易,能主动下学,也说明他有自知之这个明。与其在那里糊弄,还不如帮着家里干点活,遂弄了个初中肄业。是念肄业吧?嗯,我曾将它念成过肆业,小韩德成就告诉我是念肄业,即初中没毕业的意思。

我上学则带有安慰的性质。我娘说,小三儿这两年为了供老大上学,推碾拉磨拾柴禾还要饭,要了好东西不舍得吃,还给他哥送去,咱不能亏了他,无论如何得让他上几年学。我一感动就把那个小库存的事情告诉了我娘。完了,我说你打我吧娘。我娘把手一抬,我以为是要打我来着,结果是将咱揽到了怀里。我娘眼泪汪汪地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打食儿吃,还知道弄个小库存,这说明你不傻呀!你吃了外边儿的就省了家里的,娘怎么能打你?

我告诉娘,小库存的事情是我跟刘复员学的。我娘说,刘复员是谁?

我说,就是半页子的那个儿子疤瘌腚。

我娘说,他弄小库存不对,那是他不孝顺。我说,我弄就对了?我娘说,你不是告诉我了吗?小孩子家做了错事不要紧,告诉给大人就是孝顺。我娘到底上过几天识字班,说出话来还有点小哲理。这么的,咱就上学了。咱在家里挺激动,到了学校却有点小扫兴。想想看,咱十一岁才上一年级,那是个什么概念?而先前的几年,咱一直走村串户,出没于山野之这个问,锻炼得腰细腿长,身手矫健,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一点,比刘复员还高两指。如今跟些六七岁、七八岁的毛孩子搀和成堆儿,岂不是羊群里跑出驴来?在所有的孩子都比你矮的小人堆儿里搀和,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人家说,瞧,那小子个子不矮竖插着,却才上一年级。一样的字,小同学不会写没事儿,你不会写就会有人嘲笑你。那些小同学还不时地向你挑畔,弄些恶作剧捉弄你。比方与我隔着一个座位的小子,经常悄悄地将手伸到我这边儿,弹我邻座同学的耳朵一下,我邻座的同学就要举手喊报告,诬赖是我弹的他,老师便会不由分说地让咱到教室外边站着。你若跟他们起磨擦,挨批评的也总是你。你个子高,心理上矮,每次排队咱都企图向矮同学看齐,久而久之,咱的背就驼了。你们看着我现在还有点驼背是不是?那就是小时候向矮同学看齐坐下的毛病。咱个子高,当然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在后排的学生,精力不容易集中,听课特别容易走神。你居高临下,眼界开阔,前边所有同学的小动作都能一览无这个余。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家伙将一只蜘蛛放到他邻座的脖子上了,咱噗哧笑了一声,老师就又让咱到教室的外边站着去了。说是站五分钟,她又没表,到底站多长时间还不是她说了算?有时老师领着同学念课,念着念着把咱忘了,那一整堂课就那么站下来了。我们那个老师就是刘老茄想卯她的家伙。那家伙还真是差劲,长得倒是挺漂亮,可特别偏心。她对几个看上去比较顺眼穿得也比较板整的小家伙,特别偏爱。提问的时候,好不容易遇着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咱将手举得老高,她根本就不朝咱这儿看,总是提那几个孩子。那几个小家伙,连腰带也不会扎,她还帮他们系腰带呢!顺便就将人家的小鸡儿拨弄一下,完了还嘻嘻地笑。你知道那时我们沂蒙山还没有松紧带儿这种东西,裤子也都是肥裤腰,系起来特别费劲。经常有孩子将腰带系成了死扣,撒尿的时候解不开而将裤子尿了的情况,她就给他们系。

我稍大点之后,就悟出这家伙之所以对咱冷处理,一是咱个子跟她差不多高,她将咱看成半大小伙子了。二可能是因为这样一件事儿,一年前,这家伙跟门市部的个小子胡啰啰儿。让咱瞧科了。那时候,煤油、火柴这些东西特别不好买,有时发了票。你拿着票去也不一定买得着,何故?都让门市部的那小子巴结了这个家伙。那个门市部与我们学校就隔着个操场,分别在河那边的场院南北头儿。那个操场实际就是我们村的场院,我们出操就在场院里出。场院的四周全是槐树林,一到傍黑天儿就黑压压的,孤男寡女的在那里住着确实也是怪害怕。那天傍晚我去打酱油,噢,还不是打酱油哩,那时酱油还是奢侈品,一般庄户人家根本买不起,可能也没卖的;是打煤油,天黑了,家里急等着点灯呢,那就是打煤油定了。我到门市部那里,看见门开着,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我想起此前庄上几个老头曾议论过门市部的这小子,说他服务态度恶劣,整天巴结学校的那个小妖精,开着个大门就去跟她胡啰啰儿,时间长了非出事儿不可!有的就说≈我还看见他两个在月明地儿里从操场上你背我一趟、我背你一趟;呢,那操场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操场了……我就估计那小子肯定跟那个女教员在一起。家里等着点灯,不能没有煤油,我就矧找。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见他二位正在槐树林里说话,她向他矧怨,另外几个男老师天天晚上回家,一天也离不开老婆。他就嘲嘻地说,你不会也这、这样儿啊!完了就狗舔浆子似的在那女刻员脸上乱啃一通。一边啃还一边说,昨天晚上我给你留着门阔你怎么没过去呢?她就说,昨天校长在这里呢!那个熊老头子耳朵可灵精了,玻里我出来解手,他都要问一声。他说,今晚可一定过去呀?÷她又说,现看吧!……他二位在那里啃起来没完儿,一旁急坏了我牟小三儿。我咳嗽了一声,那家伙就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吓我一跳,你咱说,打煤油。他就说,没有!我说,对,煤油。他又说,谁跟你对?我说的是煤油没有,卖完了,没截我嘟哝着没截了你屋里还亮着灯?纯是浪费!转身走了。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他两个在那里嚓咕,那女的说,这是谁:哪的个毛孩子,傻拉瓜唧的!门市部的小子就说,是潮巴二嫂家的傻小予!女的说,二嫂是谁?门市部的小子说了些什么没听清,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那脚噢噢了两声,说是听说过、听说过。在教室外边站着特别具有侮辱性,还不如让她拧几下耳探好,可她从来不拧咱的耳朵,她嫌拧咱的耳朵脏了她的手。在荔室外边站着,我还怕让小笤看见,噢,我还忘了说,小笤那时也上学了,她在另一个班。我们那一片就那么一个小学,附近村的孩子也都到那里上,班级不算少,还真是学校里同学很多。那日寸的语课本,开始几课就那么几句话,开学了,我们上学,学校里同学很多,老师教我们,我们听老师的话。一句话就啰啰儿一节课。小笤比我还大几个月,当然也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学生。年龄大点的学生在年龄小的同学堆儿里一般都不好过,除非你学习很好,能当他们的头儿。可她的学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处境就跟我差不多。这样放学的时候,我们就经常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