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穿越之桃花一一

番外之 宫中夜话 (下)

“我想,你定是对当年端康砚对你爹所做之事心存犹疑。”四喜看了一眼凤清梦,又回头看向因为提到端康砚而面上微微一冷的凤离霜。

“当年端康砚诬陷我爹与赤鹰私通,你不应妄信!”凤离霜沉沉道。

凤清梦苦涩一笑,“当年之事,实有许多你所不知之内情,但是,我自然相信你爹不曾做出这等愚事,无奈沐阳玉与端康砚两人鼓吹一干大臣,天天在朝上相逼……”

“所以,你便为了此因,将我爹囚于冷宫之中!”凤离霜断然道。

“霜儿!你错了,是师兄自己要求入冷宫的!”四喜皱着眉道。

凤离霜静默片刻,“为何?他可是受了何人胁迫?”

四喜道:“当时你娘虽然为难,但却仍然坚持,不愿为难你爹,只是师兄自己知道你娘难处,多次与你娘提及摘去帝君之位,贬入冷宫,但你娘始终不同意,沐阳玉见费尽心机仍然不能将你爹除去,便趁一日端康砚将你娘缠住哄蜜儿时,单独见了你爹。”

凤离霜冷冽道,“沐阳玉当时以国舅自称,出入后宫如入无人之境,你虽在哄蜜儿,又怎会不知他入宫见我爹?”

“这便是我最悔恨之处!”凤清梦说着,重重捶了一下书架,脸上悔恨交加。

“当日四喜曾来寻我,对我说沐阳玉急着要见你爹,还问我要不要让他见,彼时端康砚正抱着刚刚哄睡的蜜儿出了内殿,我一见他来,怕他又逮到机会说你爹不是,就匆匆点头让四喜离去,心中原是想着蜜儿也已入睡,我便马上前去寻你爹,想那沐阳玉纵是再大胆,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威胁你爹。”凤清梦怅然仰头,心中悲苦,便是这一日,将自己一生幸福葬送。

四喜知道她现在定是心痛难抑,便接道:“当时我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见,会让师兄铁了心的要进冷宫,甚至不惜与小师兄相商,逼着小师兄同意了他的计谋,甚至还将你送出宫去!”

凤离霜双眼一暗,看着桌上那尺黄绫,沉沉开口:“当日,他就将此物交给我爹?”

“不错!你爹其实早已知晓你娘非女皇亲生,但他当年之所以会同沐阳玉相认,就是为了盯着沐阳玉以守护你娘的身世。所以,当时沐阳玉一取出黄绫,师兄一看之下,便无计可施,只能应了沐阳玉,答应在三日之内,让你娘将他送入冷宫。”

“当年你并非做戏!你是真的相信爹与赤鹰相通!这又做何解释?!”凤离霜咄咄逼问。

凤清梦回头苦涩一笑,“你爹实在是铁了心,他居然找了小师兄,让小师兄从暗阁送了一份假情报给我……”

凤离霜愕然看着凤清梦,“是墨老爷做的?”

四喜点点头又摇摇头,“师兄当时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当年为了试药而落下的病根,一直在侵蚀着他的五脏,他又为了掩人耳目,一直不曾好好用药,几次压不住犯病了,才能光明正大的替自己下些缓解的方子,就在这时,偏偏沐阳玉将你娘的身世送到他面前,他自忖无力将沐阳玉连根拔除,只能选择将黄绫换到自己手中,答应沐阳玉的要求。而你娘那边,要让她同意,除非他通敌之名坐实,否则你娘又怎么会同意?师兄就将小师兄找来,将自己身体之事告之小师兄,并说自己这身子,还需寻个清静的地方将养些日子,他待在这清心殿里,端康砚定不会让他安宁,他也不好用药,所以,想去冷宫呆些时日。”

凤离霜低下头,手上青筋暴露,他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他爹简直就是爱惨了凤清梦,他所思所行所言,全是为了凤清梦,这个他爱了一生,爱得刻了骨,爱得便是为她受尽折磨而死也无怨无悔的女人!

“……他让墨老爷,造了假证……然后,将我送出宫去……”凤离霜忍不住自己的颤抖,他怎么能落泪?!自当年,骤失爹娘离宫而去,为了练武受尽苦楚,他都不曾落泪,便是知道凤天帝君殁于冷宫之中,他也只是在师父之处,一遍一遍的将玉箫十二式舞着,如今,听到爹为了她所做的这些事,他居然会忍不住落泪!

四喜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声,“霜儿,师兄对你娘,实是已经爱之入骨,我们身为外人,早已无权置喙,一切的是非恩怨,又怎么能凭己一心妄断?”

凤清梦扶着书架,为四喜这话而泪如珠断。

凤离霜点点头,“四喜姑姑说的是,当年我曾问过爹,可有怨过娘?他便这般答我‘情如品茗,浓淡唯有品者心知。’”

“情如品茗,浓淡唯有品者心知……”凤清梦小小声的将这话又学了一遍,以额抵着书架,许久后,含泪笑出声来,声音由小及大,渐成呜咽。

四喜上前扶着她,“小梦……你莫要太伤神!小师兄临走前还特地交待过!”

“小喜!我,我……对了,你为何说蜜儿是晨风的!”扶着四喜手臂的凤清梦一下子想到这事。

“你先坐下来,来。”四喜扶着她坐回塌上,自己也坐了才开始说:“此事,师兄不曾对我明言,别急,别急,呵,你啊!听我说完。”

“当年,你被迫与端康砚成婚时,师兄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十分伤感,无奈他也知你情非得已,不得不为,反而总是宽慰于你。”四喜很感慨,当年那段日子,师兄常常一人站在殿外梧桐树下,一站便是一夜,霜染了衣袖露湿了发。

“此事最为可恨便是沐阳玉!若不是他在臣子里四处游说,何来这一事?!”凤清梦恨恨一捶枕,咬牙道。

“哼!你又何须用他当借口?!”凤离霜对这事一向耿耿于怀,“当年你已登基数年,何惧之有!”

“当年西宝由北所有乡镇,遭遇蝗灾,本就吃力的粮事,越加抓襟见肘,此时璇玑提出由端康砚和亲,两国结成联盟,你娘也是无奈!”四喜道。

凤离霜转头看向四喜,有些疑惑,“此事,我不知。”

“你当年还不足八岁,常年呆在宫中,你娘又不想让你爹也跟着为国事操烦,一向不在你爹面前论及国事,你爹知晓你娘心意,便是知也当做不知,你自然也被瞒下。”

“霜儿,你总是怨娘与端康砚结成连理,你又怎知,若不是我对他太过冷淡,也不会让他对你爹由怨生恨!最终惹出这些事来!”凤清梦一语中的,却是说中了凤离霜的心事。

这一夜的对话下来,就只觉得情之一字,实在伤人,爱太深爱太浓,全是错。

四喜道:“说回那夜吧。那夜你大喜,礼成之后,师兄说要出宫一趟,我心想,让他出去走走也好,省得宫里到处是人来人往,也烦了他的心,便答应替他将殿门守着,不让人进来找他,当时我以为他是去找小师兄,可是他那天凌晨时分回来,神色却极不对,身上衣裳也稍显凌乱,他当时进了寝殿,久久不曾言语,也不让宫女们进内伺候,我在殿外站了许久,他才出声唤我进去收拾衣物,并嘱咐我将那些衣物尽数丢弃!”

“那却是为何?”凤离霜不解,那些衣物又有何不对?

听到他这么问,凤清梦却自出神间笑出声来,她看着四喜,含笑道:“你初时定是以为他上了烟花地买醉,是不是?”

四喜有些不好意思,“正是,且他又一再交待毁了那衣裳,我自然会想到那处去!”

“我想,定是那衣裳上,倒的是宫中独有的‘神仙合欢酿’,才让你起了疑对不对?”凤清梦是想起了那夜,自己迷迷糊糊中的一事,当时还以为是做梦,如今看来正是沐晨风所为无误。

“小梦也知此事?”四喜奇道,继而也笑了,“师兄后来曾不慎说漏嘴,说,你还是如小时那般顽劣,一个不欢喜,就泼人一身!指的可是那夜之事?”

凤清梦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正是那夜,我因心中对晨风有愧,便在席上不停饮酒,空腹饮酒本就易醉,我进了殿内时,已经迷糊之极,见那端康砚还要上前来问东问西,心中生烦便将他推开,然后独自上了床。”

“我上了床后,便将红帐全扯了下来,不想多话,这时端康砚在帐外唤我与他喝‘交杯’,我起初不愿回话,他却不依不饶,但是始终不敢掀了帘进来,我就只顾着一味的将他赶走。突然自帐外一声轻叹,我当时还以为我听错了,那声音好似晨风,我想,我许是醉了,才会听到这声,想到有负于他,今夜他定是一人孤单及心苦,我心里一酸,便哭了起来,然后帐外就静了,许久后,有一手执了杯酒自帐中递进来,让我饮了这酒。”

凤离霜眨着凤眸,有些许新奇的听着他爹娘这些往事,忽尔觉得,其实,自己这些年来,从来便不懂何为真爱。

凤清梦自是不知道凤离霜心中所想,她已经沉于自己的往事当中,如今知道那夜之人是沐晨风,她当真是从心里欢喜,便自顾自的往下说:“当时我酒也渐入了后劲,迷迷瞪瞪间,只觉得端康砚实在令人难忍,便一把抢了那酒,帘子一掀,看也不看将酒连杯泼了出去。然后又一把将帘子闭了起来!”

“正是!我看那印记,也有个圆口,似是那杯子砸上的红印。”四喜捂着嘴笑,想到一向如深谷幽兰的师兄也会因爱生妒,做出夜闯洞房之事,还让小梦给砸了酒杯,便不由得直想笑。

凤离霜楞楞问道:“那端康砚又被带往何处去?”

四喜对他眨眨眼道,“就是那端康砚那一夜的去处,才让我下了结论!”

四喜转头对凤清梦道:“你可还记得当时那位近身侍候端康砚的冬雪?”

“冬雪……她不是因染了病,被连夜送出宫外了?”凤清梦一楞,然后也笑了:“晨风将端康砚送到了冬雪的**?”

“可不是!那天师兄天亮才回了殿,我进去收拾衣物时,曾问他怎么衣摆上挂着根珠钗?他当时十分慌乱,一把抢过,胡乱塞进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我当时也就不再追问,心中却是想着要找出来看看。当日他定是想事后丢弃,谁知你会一大早就过来找他,又拉着他去逛御花园,才让我寻了机会去找那钗!”四喜笑弯了眼,犹如当年揣着小心思,偷偷刺探师兄秘密的小女孩。

“我自是认得那钗是冬雪的,我便偷偷去寻她,谁知道那宫人说,冬雪昨夜在自己的小屋里病了一夜,呻吟了一宿,今天一早便被人送到了宫门处,我又去找了那送冬雪的宫人,你猜是谁?”

凤清梦歪着头想了想,试探道:“是那一直跟着随风的小贵子?”

“正是那隔日也称病离了宫的小贵子!”四喜叹道,“其实师兄当日做这些事,实在不甚高明,他唯一强项便是用药极是高明,那小贵子直到离宫也还认为自己是因为送了冬雪,才被传染上同样的病症!”

“而端康砚与你,自是不用说,定是全中了师兄的**,那药我想师兄也加了少许迷药,可让人迷了心神,在交`欢中,将人替换成自己平日所思之人,如此一来,你们二人不曾察觉,也就不足为奇了!”四喜道。

凤清梦抿嘴着笑了笑,她自是不能说出,其实她当夜,便总有感觉那人是晨风,只怪那药太过厉害,她一直便是在半晕半梦间,不敢断言罢了,如今听四喜这么一番诉说,心下了然,暗笑在心里罢了。

四喜又道:“后来你隔月便有了喜,师兄当时甚怪,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满腹心事,你又天天让他陪着,我也就不好多嘴,只是心中难免会思及师兄一些言行,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对你腹中所怀胎儿,实在太过在意,小心紧张得比那端康砚更胜,这反而被端康砚所诟病,同你争吵过几回。”

“嗯,是有此事,当时我还曾想,到底晨风对我是如何想的,为何我与他人有了孩子,他却仍能一如既往,甚至更胜初时怀了霜儿那般紧张,与他之间,也常有摩擦。想来,当时晨风心中定是极为痛苦!”

“不仅如此,当时师兄一定更怕孩子的相貌与霜儿一样似他!所以,才会在心神具累之下,还要费心钻研药物,赶着在你孕满六月前,将药制出。”四喜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他便是在这般心态之下,被沐阳玉以黄绫相逼,匆匆将你送出宫去,继而入了冷宫。”

这段往事,凤离霜是印象最深刻的,当时他还曾怪爹太过亲密那腹中他人之子,他爹只是摸着他的头顶,始终不应。

后来沐阳玉见了爹后,隔日自己便被送出了宫,自此天人永隔。

“所以,爹才会在药书上,写下‘负霜以蜜与’……”凤离霜缓缓道。

三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天已渐亮,屋外有鸟声啾啾几声,晨曦薄光,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