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生香

第105章 做猪下水

“可不是么,当初生了梅香,家里四个娃娃,都还小的很,可张嘴的都要吃,家里劳力也少。那日子也真是不知怎么过出来的。喝的还不是苞谷糊糊的,那些精米可都是要拿去镇上换钱的,哪能把自己吃?好不容易养的猪,到了年尾,硬是吃留了五斤,其余的也全给卖了。那五斤的猪肉可得吃一年。想沾点儿浑的就用猪肉腌了油,把剩下的油梭子往苞谷糊糊里头撒点儿。家里衣裳可不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大娃的旧衣裳改小了给二娃穿,二娃穿了又给三娃,然后又给小女儿穿。也就这娃一天天长大了,也能帮着做点儿,家里日子才好了些。”想起那时候的苦日子,荷香娘就皱起了眉头。不过现在这苦日子总算过去了,家里的几个娃大了,也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这日子虽然还是清贫得很,可是跟那过去的苦日子相比,那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姑嫂两个叨念着往日的苦日子,竟把在堂屋里头烤火的老太太也给招惹来了。“说起苦日子,哪儿能跟我们哪个时候相比啊,我还记得那一年粮食给蝗虫吃了,大伙儿收成都不好。就连那坡上的草根根都给刨来吃了。有的实在饿得很,把泥巴都往嘴里奏。要是刨的刺条儿蛇这些的,还不是直接就放嘴巴里,吧嗒吧嗒给吃了。我还记得我们村里原本有一家破落户的,那日子叫一个艰辛。去偷我们村里头地主家的粮食被当场捉住,结果那地主让人将他的嘴巴用针给缝起来了,硬生生给饿死了。”老太太感叹,如今的日子比以前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倍。想不到老来的日子比年轻那会儿还好过许多,老太太很是惜福。

灶洞前烧火的几个丫头凑在一块儿笑,这荷香娘他们觉得当年日子苦,可是老一辈的那日子可还苦一些的呢

秋林也跟着笑,估计他们都不会晓得,再过好几百年之后,那日子会更加好过,跟现在那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连生活在农村的农民都有钱修小洋房的呢。

“我以前听我娘讲,以前朝廷打仗的时候,那更是民不聊生,劳力好点儿的都拉去打仗了,剩下的全是妇孺孩童的或者是老伯伯的,种出来的东西哪儿够自己吃,有时候甚至连死人可不就得吃么?”花氏说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事儿我倒是也听说过的,幸好咱如今可是太平盛世,要不然打起仗来,可不又是老百姓倒霉么?”荷香娘很是庆幸自己生逢时,要是遇上那打仗荒年啥的,可让人头痛得很。

这洛水村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儿,也不知隔皇城有多少的路,估计隔得很远。反正秋林到了这里之后从来没有人谈论起这朝廷的事情来。

只是那日跟清风楼少东家签文契的时候,见那文契上写着云启三十六年,也不晓得是哪个朝代,皇帝是谁啥的。

反正那东西也不管她的事儿,随了去了。他们这些种田的可管不了那么些。

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唠唠叨叨的,脸上浮出时而忧伤时而欣慰的表情,扯了回儿,那姑嫂两个又将这话题扯到家里头的儿女的婚事身上了。

“荷香这过了年也都有十五岁了吧,也是不小了。”花氏突然幽幽朝烧火的荷香瞧了过去,见她模样生得周正,倒是很讨人喜欢的。

荷香娘也看了一眼荷香,心头疑虑道这大儿的婚事如今都还没定下来呢,咋嫂嫂就问起荷香么?不是村里头已经有人在跟她打听了?不过这灶屋里人多嘴杂的,她也不好多说些啥,也就点了个头没搭腔。不过心头也是想着,这女儿大了,也该放婆家了。留来留去可不就留成了仇?看来荷香的婚事也该上点儿心了,可不要错过好的才好。家里今年也赚了十来两银子,看来还得多赚点儿才成。这大儿子结媳妇,大女儿嫁人,还有小儿子念书的,哪样可不得要钱的?

花氏见小姑不答话,也晓得这灶屋人多嘴杂的,那几个丫头听了也不晓得会不会到处去摆,也就很识时务地住了嘴。

“快,沙肝熟了,我都闻到香味,再烧下去可就糊了

。”那被荷香给撵出去的许明又带着他一般般大的几个娃冲了进来,冲着荷香直嚎。

原本荷香还沉浸在一片羞涩跟苦恼之后,见许明进了屋,可不正愁着没有发泄的地方么,当即也给嚎了回去,“没大没小的,眼巴巴守着像什么样子。没看见这儿还有几个姐姐啊,也不晓得喊人。”荷香虽吵着,但也用火钳将那裹着菜叶子的沙肝从火堆里掏了出来。将皮面那层烧得焉焉的菜叶给揭掉之后,露出里头已成了乌红色的沙肝,那边边角角的烧得都有点焦了。一揭掉菜叶便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来。

几个娃子都贪婪地吸着这股香气。

荷香好笑,“瞧你们一个个这贪吃的模样,我给你们划好了。”荷香将烧好的沙肝放到砧板上,然后将一块完整的沙肝分做了若干块。这屋子里的娃娃可不少,也不晓得够不够分的。

秋林小时候也吃过这东西的,后来搬进城里面了,也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东西说起来其实也不是顶好吃的东西,可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却让觉得很舒心。只可惜屋子里娃娃多,分到的不过就一小坨而已。

紧接着便一人端着个盆子进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灶屋里弥漫开来。那盆子里装着的都是猪血,红昂昂的。这待会儿的杀猪汤就是以这个主打的。

这血没过会儿就凝固在一块儿了,荷香娘舀了水淘了两遍之后,直接拿菜刀将血旺子划成条,装进个干净的盆子里头准备烧汤用。

“小姑,今儿咱们炒啥菜?”花氏一边切着菜一边问荷香娘。

荷香娘往灶台上一一扫过,“今天杀猪,自然是以猪肉为主的。做个木耳炒肉丝、鱼香肉丝、藕炖排骨、小鸡炖蘑菇、盐菜炒肥肉、水煮白菜,再做个豆芽血旺、糖醋鲤鱼差不多了吧?”

花氏切着菜,“够了够了,这菜已经够多的了。”

院子里头杀猪匠杀完猪后,又划了一块肉下来,约莫着二十来斤重,这肉是梅香家留下来自己吃的。其余的肉是要当日下午拖去镇上卖给肉贩子的。

把那二十来斤肉提进灶屋里头,荷香娘很快就拿刀子把今儿要吃的肉给割下来,拿给花氏切了。各切了肉丝和肥瘦参半的肉片,装在盘子里头备用。

其余的肉都是用盐抹了,装进盆子里去

。等那肉泡出盐水来了之后,就可以将其挂在灶台上方的横梁上,就成了烟熏的腊肉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进来了,手里提着的是猪下水。这东西带着股难闻的异味,肉贩子是不收这东西的,可是毕竟是猪身上的东西,就这样丢了多划不来。就是那猪的小肠都还可以做灌香肠的肠衣,这些东西可不比那些干净?

虽然拿出来招待人是有点儿不像话,但留着自己家吃,把味道放大点儿,还不是照样的。

荷香娘也将那猪心猪肝啥的抹了盐,放在另一个盆子里头。这东西可不能跟肉放在一块儿,免得将肉也给弄上这味道了。

“其实照我说,这猪下水把味道给放大点儿,用酒揉了,哪儿还闻得出来那股子味,吃起来那味道也不比猪肉差啊!”花氏在一旁絮絮叨念着。

虽说这猪下水不咋地受人待见,不过在这少吃少喝的农村,可没谁把拿去丢了的。毕竟是猪身上的东西嘛,说来也是肉,平日里连肉腥腥都见不到,这东西多少能解点儿馋嘛!有的吃总比天天喝苞谷糊糊吃青菜叶子强吧。沾点儿荤,才有力气干活啊。

“嗯嗯,只不过拿来招呼人就不像了,这东西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嫂嫂要是瞧得上,也带点儿回去吧,给哥哥下酒吃。”

“我们家前阵子不是刚杀猪么,我割了点儿猪肝拿来煮汤,把姜葱蒜啥的多放点儿,还放两个七姊妹儿(一种尖辣椒的俗名),那猪肝儿又是勾了粉的,揉点儿盐在里头,那滋味别提有多鲜美了。这东西还不是照样吃的。味道可也不比的猪肉差。”花氏回想起那又脆又嫩的猪肝就流口水了,往常都是把猪肝给腌制了放着,等荒月的时候再吃。这东西一放,里头的水分就渐渐流失了,就算泡水泡一天,吃起来还是硬邦邦、干瘪瘪的,味同爵蜡。这东西还是新鲜的好吃。

“真的,要不今儿我们做点儿来尝尝?”荷香娘也被说动了心,转过头来这样问着花氏。

花氏点点头,“当然成,待会儿我来做,你看着我做就成了。把猪肝就跟血旺煮在一起,这东西都不用多煮的,这东西吃的就是一个嫩,老了可就不好吃了。”她也是喜欢捣鼓的,所以就这样尝试了,没想到这做出来的东西可比以前吃的那些猪肝美味多了,那汤更是鲜的叫人停不了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