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娇养日常

第128章 家有悍妻

灵州确不如京都富庶繁华, 但也不似想象中满目荒凉。

天高云阔,自城外遥遥望时,这座城池自有一种苍凉之感, 可甫一进了城中, 便能直面这遍地的人间烟火。

时已黄昏,天边的云烧的火红炽烈,烂漫得教人心生震动。

再如何简装便行,陆钺还是无可避免地要与此地一应要员稍加寒暄。

这一回他们所宿的是一处略显粗狂的官家府邸。府院自与京都无法比拟,但一圈逛下来,苏绵觉着这处是要比东宫开阔得多。

更重要的是这一处只是她与陆钺两个人的家, 纵外有虎狼环伺,这府院也是他二人一处悠游天地。

照说这第一日, 大家都向往你好我好大家好, 即便是有事, 也得一径地往后压压再说, 可今日这些灵州要员里,偏偏就有那么一两个“不识时务”的。

“已经打听清楚了,今日来迎的这些大人中, 那两个非得逮着殿下告状的一为同知,另一个自己挤上来的是辖下一小县的县令。二人所告便是当地假以侠名收财揽富, 与污吏通的一些鼠犬之辈, 不值什么。”木槿知道姑娘挂记,特意寻了个侍从打听了一番, 大约也就是这么个事儿,只是其中弯绕不似她所说的这样简单。

一地一风, 一地一俗, 饶陆钺是个真龙, 也总得看清了形势,方能行云布雨,颠倒乾坤。

苏绵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外头的事,只是一应打理这府中安置,人员安排。

究竟不是自己的地界儿,眼下仍是以稳为要。陆钺这一路所带的明里暗里的侍从护卫,皆是从沙场生死里历练出来的,煞气重,忠心也足。

只是再忠心,再恭谨的人也总要穿衣吃饭,若没了这些脚踏实地的支撑,说什么也是枉然。

陆钺回府时已是月过中天,今日府中吃了安家饭,饭香肉足,此刻庭中余热尚未散尽,陆钺越往里行,便越能觉到一股无形的热闹。

非是人声喧闹,而是人心惬意,舒坦温热的热闹。

木槿一直守在外间,见陆钺回了府,忙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吩咐厨房准备菜饭。

热汤热饭都是早早备好了的,几样汤盅煲了许久,眼下稍一掀盖,那股温香入骨的鲜甜便教人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倦懒的舒惬。

一夜寒风,便在这人间烟火里慢慢消弭。

到了新地方,苏绵心中始终不安,门扇稍有响动,她便在迷糊间猛地清醒过来。

陆钺眼见她目下泛着一点疲惫的青,微微一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以后我归府无时,不要再等,你身子弱,此地风寒刺骨,若再不好好调养,你是想让我担忧吗?”陆钺抬手挥退了侍奉的人,自己给苏绵舀了一碗汤,看她无精打采地勉强喝下,才出言与她交代了几句。

“我早就吃了,不是专门等你的,就是赶路赶的我没了胃口,恰好这会儿歇过来了,才和你一道用一点的。”苏绵扁扁嘴,说了说今日“安家饭”的菜单:“你都不在家,否则也要有口福了。”

大晚上的,自然只能吃些清汤寡水,陆钺自己加了些硬实的主食,见苏绵没有胃口,便将她碗里的一并打扫了干净。

这府邸里自没有专程浸浴的浴殿,好在屋中尚有浴房,也只能勉强凑合了。

苏绵已经沐浴过,这会儿自己洗漱了一番,裹着被子躺在帐中,思量着一会儿要与陆钺商议的事宜。

陆钺沐浴比她利索,她觉着自己想了还没一会儿,陆钺便带着一身水汽回了寝房。

手边有早就备好的烘得温热的巾帕,苏绵在后给他细细擦着,一面说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苏绵说想要这些近身侍从护卫的名单,了解他们的详细情况,陆钺便大约知道了一些她心里的想头。

他笑笑,痛快应下,反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儿,有心说一声谢,又觉太过客套生疏。

“我知道殿下不会亏待他们,会为他们寻一个前程,探一个门路,只是我想帮帮殿下,咱们长短互补,总能做得更妥帖些。”

苏绵向来心思细腻,考虑周详,将这件事交给她,陆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最后又叮嘱了一句:“尽力就好,无需勉强。”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苏绵心里虽然还有些不安,也都慢慢地被他哄散了。第二天天还没亮陆钺便悄悄起身,苏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半梦半醒地说了两句话,就又沉沉地陷入了梦乡之中。

这个回笼觉也没睡多少时候,苏绵便被外间呼啸的寒风硬生生从梦中惊醒。

苏绵蒙头蒙脑地缓了一阵,才揉了把脸,踩着鞋从窗隙向外看了一看。

“姑娘醒了。”木槿笑着奉了面盆膏粉进来,苏绵点点头,问了时辰,只觉自己心里也跟着这阴沉的天气一起低沉了下来。

“灵州就是这样的,有时一连几日都不见晴天,刮风下雨都是常事,尤其是风沙,说厉害时也颇教人头痛。”木槿将自己打听所得一一说了,最后拿出一盒新的香膏:“这是您吩咐的那种润一些的膏油,您涂一涂试试罢。”

苏绵问了陆钺的行踪,得知他在外书房见人理事,也便没有再多担忧。

洗漱过后,苏绵做了做谈先生千里迢迢写信布置的课业,之后才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账簿银钱。

陆钺先头说了要在此地留个一年半载,如今京中又是那样一番光景。就像是个斗蛐蛐的台子,争名夺利的困在其中,互相斗,互相咬,浑不知外间另有耳目,翻转乾坤。

苏绵并不敢说他们一定是最后得利的渔翁,只是有些事,远离了京城那个权势纷扰的地方,反而看得更清,见得更明。

她如今只是在想,此次赶往灵州,究竟是皇命所在,不可不为,还是早有预料,刻意而来。

满心的胡思乱想都被前来回事的人一惊而散。苏绵整了整心思,接过来人递上的名册,也开始了今日的重点工作。

不管陆钺此番所图为何,总归她一直陪着他就是了。

只是这场博弈,终归事关生死,胜败荣辱,这其中分寸,由不得她不再三思量。

方才来人递上的一册不过算个目录,后头这一箱一箱的才是正文。苏绵捧着面前砖头厚的一册名录,登时就觉着自己的睡意回来了。

这些册簿所记十分详细,但凡所有,无不记录成册,供人翻阅查找。

生辰、籍贯、曾犯过的大过,曾立过的功劳,家中何人,关系何如,简直比户口本还要详尽十倍。

相应的,这记录翻阅的工作也足足翻了数倍。

木槿也帮着她一道整理记录。

两人相处,十分自在,木槿也并不一直绷着,不知看到了何处,她忽地轻轻一笑,迎着苏绵疑惑的目光将一行字指给她瞧。

苏绵定睛看时,见其上写的是“有成婚意愿,喜欢性子豪爽......”

这怎么还带征婚条件呢?苏绵皱了皱眉,一时好笑,一时又觉轻松。

成家立业,人之常情,刀剑饮血的日子过多了,自然也想享受一下家庭温馨。

苏绵想得本来就是帮着他们实现心中所愿,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只消心里有了奔头,便不会轻易改志,也总算主仆一场,互相无负。

“这几日安顿下来,只怕姑娘就要见见灵州的这些官夫人们了,虽说照着品级和规矩,这些人本是没有这个荣幸得见储妃的......”木槿看了一眼苏绵的脸色,心里知道她不如何喜欢这些上下尊卑,隐有折辱偏见的事,可总归惯例如此,不说不行:“只是如今情势不同,娘娘少不得要委屈些,看看这些灵州大小官员透出来的意思。”

苏绵眼见木槿这般小心措辞的模样,好笑摇头:“我没那么多事儿,你有话直说便可。”她将手上的活计暂且搁下,起身活动了活动腿脚:“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头的分寸我会把握。”

前朝当差,后宅也不能闲着,有时后宅的交际,也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前廷之局。

她总得学一学母后的做派,不能教人一眼望穿了底牌,如此,对陆钺大为不利。

灵州的这些地头蛇盘桓久了,不会如此轻易地便将手中一切拱手让人,面上瞧着恭顺谦卑,皮下之骨却总难看清。

今后的试探和谋算并不会少,还需更加防备才行。

苏绵正满脸严肃地想着今后的“大事”,陆钺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屋中。

木槿早早地便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一直走到门外,她面上的笑也没有落下。

有情人终成眷属,纵相守不易,可只要两心相知,一刻也是地久天长。

她脸上的笑在屋外的寒风里渐渐隐没。

这一辈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落何处,可不论何去何从,她总是自由自在的。

过了午,天便见了晴色。苏绵换了一身男装,兴冲冲地同着陆钺一道出了门。

灵州荒凉的时候也是荒凉,可这傍晚时候的集市可半点不见冷寂。

“此地羊肉鲜美,滋味偏重沉辣,是想在外头吃,还是回府去自己吃?”

出都出来了,自然是在外头尝个新鲜的。苏绵毫不客气地拽着陆钺进了一间食楼,眼见食牌上全是羊肉主打的菜色,楼中布置也算是雅致洁净,心里倒是有了一点点的满意。

“二位是雅座儿还是就在这厅里瞧个热闹?是否要寻舞姬唱曲凑兴?”

“雅座儿,无需舞姬。”苏绵斜瞥了陆钺一眼,笑眯眯问他:“陆兄以为如何?”

陆钺忍笑开口:“家有悍妻,只能多谢掌柜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