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情黛韵补红楼

第一卷 京城梦第八十四章 悄然南下

这一日,天还未大亮,水溶遂领了圣命,为了掩人耳目,又为方便行事,只带了成恩、成永等几个侍卫并太医院的李直李太医,一行十几人骑了马离京南下而去。

再说黛玉与紫鹃、紫鹃哥哥并雪雁四人,自那一日因着城门未开而不得出城,机缘巧合便暂时住在了肖府。

这肖府地处南城闹市前门大街一带,虽说外面街上热闹非凡,但因这肖府的位置居于羊肉胡同的中间地段,比之临街的喧闹倒底也清静些。

肖府分为三进院,一进府门影壁墙边有一倒座,不过两三间小小房舍,是为看府的家人所居。

转过影壁,便是前院。迎面正房为会客之所,东西两边各有厢房三间,东边屋里并未隔断,做为书房,倒是豁亮得很!那肖公子来了京城大半年,为了消遣也顺带拿了些诗书来读,皆放置在靠南面墙的红木书架上。西面百格窗下又有一奇石状高矶,上面放置了一盆通身墨绿的仙人掌,上面才开了两朵淡黄色小花儿,倒也雅致!

而那西面厢房,里面置了简单的榻椅,却是为了方便肖公子临时歇息。

二进院便是肖公子的起居之处,可喜的是从院子东面有个侧门,门上爬满了绿藤,推门进去,竟还有一个小小花园,大致便似宁府里原先的会芳园大小,园子虽不大,却因现下正值盛夏,园子里开满了各色的花儿、朵儿,又有那一片绿色陪衬着,却十分的清新,夺人眼目!难怪紫鹃瞧了,笑向黛玉道:“这个肖公子年纪虽不大,竟把这个小小花园弄得这么好!”

黛玉虽心里装了事儿,近日里又为出走费了神,不免有些身心疲备,如今听紫鹃一言也不禁为之一笑:“倒也难为他了!”

穿过了花园,后院便是下人所住的地方,又有后门通向另一条胡同里街道,看起来这肖府若论起大小不过大观园的三分之一而已,却也小巧别致、府中建筑明显经过改造,看上去倒与江南院落大体相似。院子不大,可瞧在黛玉眼里却是依稀家乡的影子,平白起了熟稔之感。

肖府的小厮请了黛玉住在二进院东边的客房里,言道这间客房一直无人住过,却是常打扫干净的,请姑娘安心住下。黛玉客气了几句,便带了紫鹃、雪雁一同住在东面厢房,又让紫鹃哥哥随了肖府小厮住了后院。

一切安置妥当后,小厮自去烧火做饭,又有雪雁过去帮忙。

如此过了些日,在肖府里虽说倒也安静惬意,终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天,黛玉便让紫鹃去找了她哥哥出去看看,城门口还有没有贾府里的家人在那里找寻。

紫鹃哥哥应了去了不大一会儿便回来了,站在门外向黛玉回禀道:“姑娘,小人在暗处瞧了一会儿,竟是没见着一个贾府里的人,想来他们不是已然南下,便是不再找寻了。”

黛玉思索了一阵子,道:“若是他们真的派了人去南面找咱们,此时也早该在百里之外了,如若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瞧,这时候也已作罢,想来终是碰不上的了。”

紫鹃一旁道:“还是姑娘想得透彻,奴婢琢磨着就冲着二太太那么心黑,也不过做个样子给老爷瞧罢了,现如今老太太又病着,府里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今儿见姑娘走了,不定心里怎么乐呢!”

“妹妹,你就别说这些个招姑娘心里难过了!还是姑娘说的对,那奴才便去喂了马,再与那两个哥儿说一声去,咱们一同回南,路上也多个伴儿,有了事也好相互照应些。”紫鹃哥哥忙道。

黛玉点头应了,又招呼紫鹃、雪雁即刻收拾东西,过两日好出城去。

却说原本打园子里出来的时候,黛玉的身子虚弱得很,紫鹃起先还担心回南的路途遥远,姑娘的病体恐难支撑,却不想在肖府暂住了这半月来,倒把身子养得稍有起色,脸色也渐渐地红润了些。

且说贾政出京的日子也到了,只是这黛玉还没有音讯,又被他派到南边的家人也还未传过信儿来,也不知这一去能不能将甥女找回来。

一想到这件事贾政心下便不由难过,总觉得十分愧对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尤其是妹夫林如海,下世之前将独生女儿托付给了自己府上,如今却弄得人竟没了下落,唉!

贾政在书房里正自叹息,外面家人过来回道:“老太太那里要见老爷呢。”

贾政不知又有什么事故,忙匆匆来到后面贾母上房。进了房,便见丫头鸳鸯过来悄声道:“老太太又要找林姑娘呢。”

原来黛玉病时,虽自己不能过来,却也时常遣了紫鹃或雪雁等过来问候,如今老太太吃着李太医开的药,虽说左半边的身子还是动不了,脑子也还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但说起话来口齿倒清楚了些。

今儿个一大早贾母便醒了,睁了眼便问道:“玉儿的病怎么样了?怎么觉得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鸳鸯与琥珀都心下犯难,只好用别的话混过去了,却不知老太太清醒的时候谁能糊弄了她去?

见两个丫头说话支支吾吾,贾母心道:莫不是玉儿的身子有什么不好,她们不想我知道?便沉了脸命鸳鸯去将紫鹃叫过来,自己要亲自问问黛玉的病情。

鸳鸯空着了急,却是一时也没了主意,便只好派人去请了贾政过来。

听了鸳鸯说的,贾政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如今瞧老太太的样子,竟是明白的时候少,还是不拘说点什么岔过去吧,若让她知道了,于病情更是大大的不好了!罢了,你可知玉儿那院子里可还留下了哪个丫头?”

鸳鸯道:“紫鹃与雪雁都跟了姑娘走了,只有春纤还偶尔来过老太太这里,老太太也认识她。”

贾政便道:“你快让人叫了她来。”又小声儿吩咐了鸳鸯几句,鸳鸯便忙出去命人去李纨那里把春纤找来,心里自嘀咕着:为了老太太,连老爷这般平日里言行拘谨执拗之人也不得出此下策,倒真难为他了!

贾政轻手轻脚来到里间儿,见老太太合目躺在**,便上前悄声道:“老太太可是睡着了?”

贾母听是贾政的声音,便眼也不睁口中只念道:“玉儿,我的玉儿。”

贾政拉过一个脚蹋坐下,轻声道:“甥女身子不好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才琏儿媳妇回说,又请了太医来给她瞧过,说是气虚所致,要再将养两日才能下地呢。”

贾母听了立时泪流满面,遂睁开双眼道:“都是我害了她了!”

贾政问道:“甥女的病与老太太有何干系?再说了,甥女的病也不是现下才得的,不是说自小身子骨就弱,如今她年纪还小,待再过两年便好了。”

贾母哭道:“你也别用话来宽慰我,有好些事儿你是不知道的,如今即使说与你听,也一切都晚了,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玉儿啊!”

贾政见老太太哭得悲伤,话儿也更加说得不清楚,便问道:“什么?甥女有何烦难事还请母亲说与儿子听听,也好帮了去,省却母亲忧心?”

贾母只摇了摇头,慢慢道:“罢了,都过去了,我如今也病着,人也老了,不顶用了,玉儿的病倒底要你这个亲舅舅多看顾些,才能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妹妹。”

贾政想起妹妹,又惦记着黛玉,也不由落了泪来。又劝贾母道:“现下甥女的身子也没有坏到不能医治的地步,还请老太太放宽了心,让下人们精心伺候着,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好了呢。”

贾母知贾政是想法子宽她的心,又知道他不日便要出京赴任,不想儿子只身在外还要惦念自己,便默了声不再言语。

可巧鸳鸯在外面大声问道:“春纤,你怎么过来了,林姑娘可好些了?”

就听春纤的声音:“姑娘好多了,因紫鹃姐姐与雪雁姐姐都忙着,姑娘便让我过来瞧瞧老太太。”

屋里贾母听见忙一迭声道:“快去告诉你家姑娘,我好得很,不用她惦记,让她养好自己的病才是正经。”

春纤忙掀了门帘进来,给贾政行了礼,又向着贾母道:“姑娘也总惦着老太太,说是让奴婢定要见了老太太面色可好,吃了多少饭,都问详细了回去告诉姑娘呢!”

没等春纤说完,贾母的泪水便又掉了下来,自打自已病倒了,玉儿若是不能亲自过来请安,便是这般嘱咐她的丫头的。

贾政倒是头一回听小丫头这样说,心里也十分感念黛玉对老太太的孝心,便接口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就说老太大也好多了,还让她好好养病,待好起来了也能亲自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春纤忙道:“是,奴婢这就回去说与姑娘。”

贾母又接着道:“你去鸳鸯那里拿些燕窝、阿胶去,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倒是玉儿,别因我这一病,便有人拿她不当回事了再亏了她,唉!这个丫头,常日里便是受了气也不说与我知道,这些年,可真真是难为了她!”

贾政忙道:“老太大如今养病要紧,甥女那里我自会嘱咐宝玉他娘看顾的。”

贾母听了心里嘀咕道:“你不嘱咐她还好些,若是特意说了,不定给玉儿又找寻什么不是来呢!”

便道:“罢了,你不日便要赴任去了,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儿吧,要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谁跟着去呀?”

贾政忙道:“早十日前便都弄好了,还是让周姨娘跟着,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又道:“嗯,周姨娘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还安稳些,让她好生伺候着,多费点子心。”

贾政道:“是,儿子此番虽说官职升了,却是外任,不得照顾家中,母亲定要好好将养身子,让儿子在外面也放心。”

贾母叹气道:“我这病也就这样罢了,只是玉儿年纪还小,咱们府里一定要将她的身子调养好,方不负林家之托呀!”

贾政忙喏喏应了,又见春纤还站在那里,便发话道:“你快拿了东西去吧,看你家姑娘找你。”

春纤忙答应了跟了鸳鸯出去不提。

再说贾政因见贾母的精神似是好些,又想起明日便要起程,便特意在贾母房内多闲谈了几句,才哄得老太太脸上有些笑意了。

贾母房内的丫头们许久没见老太太露出笑脸儿了,今见平日里不拘言笑的老爷却在老太太榻前谈笑风声的,老太太目光中也满是慈爱地瞅着老爷,都叹道:好一个母子情深呀!众人也都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终于能轻松一阵子了!却忽又听门外有小丫头问道:“老爷在呢吗?太太问呢。”

琥珀出去一瞧,并不认得,听她问话想是太太屋里的小丫头,便问道:“老爷正在屋里给老太太凑趣儿呢!怎么太太找老爷有要紧事儿吗?”

小丫头道:“咱们也不知道,只是太太命我过来瞧瞧老爷在不在,倒是没说要找老爷。”

琥珀气道:“真是个糊涂的,那你便去回太太,就说老爷在这里呢,问太太可有什么事儿没有,再过来吧。”

小丫头楞了楞,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回去。”言罢便要转身,琥珀一下子拉住,哭笑不得道:“罢了,跟你真没法说话,你且等一下,我跟老爷回了,看老爷怎么说吧。”

小丫头便又站住道:“我听姐姐的便是。”

一旁的丫头都唔了嘴笑道:“这可真是个实诚人,太太屋里这样的还真少见呢!”

那小丫头却只管站了那里,不说不笑的等着,倒也安静,琥珀瞧她不似那般谄媚奉承的,心里想:这小丫头定是才派到太太院子里不久的,那院子里的人都个个掐尖儿要强,嘴里不饶人的,唉!这个小丫头今后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心里叹着,便来至屋内,婉转告诉贾政太太那里有请,贾母听了,忙让贾政过去。

从贾母上房出来,贾政信步来到自己院中,王夫人带了丫头接住了,奉茶坐下。

贾政道:“明日我一早便要起程,皇上圣倦存周,敢不为国效力?只是老太太和宝玉病着,又走失了甥女儿,我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呀!”

王夫人道:“妾身说话也不怕老爷着恼,老太太因上了年纪,大病小病的便多些,也是有的,老爷操心也很该,却是也要留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见贾政未答言,只那里听着,面色如常。王夫人便又道:“老爷也是过了半百的人了,很该保重身体,出门在外,妾身不能跟随在侧,老爷要…”话没说完,那眼泪便掉了下来,王夫人便拿了帕子试起泪来。

贾政忙道:“你哭个什么?难道我心里就不惦念你们吗?你先前也病了一阵儿,如今可都好利落了?”

王夫人忙点头道:“妾身早好了,只是咱们的宝玉儿…”

贾政闭了眼,重重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要提这个,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孽障去。”

王夫人见老爷开口要去园里探视宝玉,不由喜出望外,忙命玉钏儿遣小丫头先去告诉了,才又拿了些补品带了玉钏儿、彩云跟了贾政向园中走去。

里,因着宝玉与宝钗已同房居住,丫头袭人便搬回自己屋里,她是二太太当年早认定的姨娘人选,连每月的份例都与姨奶奶一般无二,现下只等着太太发话了。

这袭人因着身份比别的丫头都高,又知自己早晚都是二爷的人,便不似那些小丫头个个拿劲儿掐尖儿的要强,削尖了脑袋往二爷屋子里钻,况如今宝二爷又已娶了薛大姑娘做了正室,那袭人便更加后撤一步了,轻易不在宝玉面前晃悠。

宝钗哪里不知她的身份?又见她识趣儿,便也不十分使唤她,在其他丫头面前也很给她面子,是以,这袭人倒是对宝钗越加推崇敬重了。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瞧着倒似要下雨的样子,袭人遂吩咐小丫头将晾晒的衣裳都摘下来去收拾好了,自己却端了香茶来至上房。

宝钗正那里坐着绣花样子,见袭人进来,便笑道:“怎么你又做这些?让莺儿端去。”

一旁的莺儿忙放下手中的丝线,笑着过来接了,道:“劳烦姐姐了。”

袭人笑道:“奴婢原本就是做这个的,哪里就累着了!”说着,过来看向宝钗手中道:“还是宝二奶奶的绣活儿好,比奴婢不知强几百倍呢。”

宝钗含笑道:“瞧你这话儿说的,知道的呢,说你言谈做人实诚厚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变着法儿笑话我呢!”言罢,便又拿起花样子绣了起来。

袭人听宝钗如此说话,不知这个宝二奶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近两日里瞧着竟不似未嫁前那么随和了。

这袭人一向嘴头子上不占便宜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只得戳在那里,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莺儿见袭人受刺儿,心里竟没由来的升起一丝快意来,便半含笑意过来道:“袭人姐姐还是去忙别的吧,奶奶这里有我就行了。”

袭人才忙笑道:“妹妹打小在奶奶身边伺候,想来最是能揣摩奶奶心思的,不似我们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那奴婢便去宝二爷那边瞧瞧,看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说罢,与宝钗施了一礼便要出去。

不待宝钗说话,莺儿便笑道:“要我说,姐姐竟别去。二爷那里读书,本不愿人打扰的,况又已有麝月、秋纹两个伴着,用不着劳累姐姐再去呢!”

一直低了头在那里绣花儿的宝钗此时也抬起了头来,笑向袭人道:“若姐姐真的无事可做,不如拿了新领来的丝线去理,也省了莺儿的事儿了。”

袭人赶紧笑道:“那便快快拿来给我吧,奴婢近来倒是闲得很呢。”莺儿忙笑着去拿了丝线来递与袭人道:“姐姐这样儿的人做这等活计儿,倒是难为姐姐了。”

袭人笑着接过丝线:“妹妹可别说这般见外的话儿,姐姐可生受不起呀!”

拿了丝线,袭人便转身向外走去。才一出屋门,便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回话道:“袭人姐姐,太太说了,一会儿与老爷一同过来看望宝二爷,让你们先准备着。”

袭人忙应了,又转回身到了上房与宝钗说了。宝钗便道:“那么姐姐也先别去整理丝线了,在这里一块儿等了老爷太太过来吧。”

不过一柱香功夫,贾政与王夫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又跟了彩云、玉钏儿等几个丫头。宝钗等忙上前见了礼,又请贾政夫妇坐下,袭人、莺儿奉了茶上来。

贾政问道:“宝玉现在那里?病可好些了?”

宝钗忙道:“二爷比先前好些了,现下正在那边书房里读书呢。”

“哦?读书?”贾政有些奇怪,不是说宝玉近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吗?怎么如今倒是在读书呢?

“才好些,便要去读这劳什子,若再病了可怎么办呢?你也不劝劝他,读书又不是一时就能读好的,也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王夫人忙向宝钗道。

宝钗赶紧道:“不是媳妇不劝二爷,只二爷说了,从今往后要发奋念书呢。”

“快去请了来,就说老爷过来了。”王夫人向一旁的袭人说道。袭人忙行了一礼应了出去。

一大会儿,便见宝玉身着一袭白衣,被秋纹、袭人扶着从外面进来。向面上瞧去,却是双眼发滞,面色灰白。

一瞅宝玉这般模样,贾政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的身子还没好利落,便去攻读诗书去了?”

王夫人也跟着道:“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袭人,你们也好生伺候着些,宝玉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去念书呀?还不快扶了坐下呢!”

袭人、秋纹忙低了头扶了宝玉向里面的**坐下,莺儿又端了茶水过来。袭人接过来给宝玉喝了一口,那宝玉痴痴怔怔地给他就喝,见了贾政也不见礼。

袭人忙小声道:“二爷,老爷来了,快起来见礼。”宝玉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贾政行了一礼,袭人又急道:“还有太太呢?”

宝玉面向王夫人行了一礼,便又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贾政见宝玉这般模样,待要训斥他几句,心下又实实不忍!便道:“你既身子未好全,便不要急着去念书了,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一旁的王夫人忙向宝玉道:“快听你父亲的话,现下先别读了,想那些诗书是再读不完的,还是身体要紧。哎?瞧你这孩子,今儿个怎么直犯楞啊?快坐下吧。”

宝玉便又依言坐下,倒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布。

贾政又叮嘱了几句,见宝玉总呆呆的,心下顿感无趣儿,便站起身道:“行了,都好生歇着吧。”言罢,转身离去。

屋里众人慌忙跟着送了出来,王夫人却落在了后面,向袭人使个眼色,袭人便上前扶了王夫人陪笑道:“如今天儿长了,夜寒露重,太太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好。”

王夫人故意提高声应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好生伺候宝玉,别现下见他成了家便将事儿一股脑儿的都推给宝丫头去!还有啊,若宝玉想吃些什么便告诉凤丫头去,或者直接也回我也行。”

袭人一迭声儿的应着,王夫人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宝玉近日可有问过大姑娘?”

袭人也放低声音道:“从前倒是提过一两回,近些天儿因着每日里读书写诗的,倒再没听提了。”

王夫人听了微微点头,心下稍放些心来,便又道:“宝玉的起居你也上些心,平日里多为你奶奶分担些。怎么我前儿听宝丫头说,因着看重你,平常的事儿现下都用不到你?”

袭人听了忙道:“现在宝二爷屋里都是莺儿妹妹伺候着,奴婢现下倒是无事可做了。”言罢,袭人不由低了头,一脸的无奈。

王夫人倒没顾着瞧她的脸色,只边走边道:“你既闲着没事便多去我那里两回,宝玉的身子好与不好都告诉了我去,也省得我心里惦记他,整日里往这园子里跑了。”

袭人忙应了道:“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已到了门口,王夫人便道:“行了,回去吧。”

袭人才停住脚步,与秋纹等丫头直送王夫人到了院门外,看着走远了才回来,一转身,却瞧见宝钗扶了莺儿站在院里正往她这方向看过来。

袭人忙紧走两步上前笑道:“奶奶,奴婢还是给您理丝线去吧。”

宝钗明艳照人的面上显出一丝诡异,又似笑非笑道:“不用了,你不如还去服侍二爷吧。”

袭人不由心里暗喜,这些日子自已都没好好伺候过二爷了,往日里服侍惯了,猛一下子轻闲下来心里头还真有些空落落的呢!

便满心欢喜地要上前应了,却见猛抬头瞧见扶了宝钗站在那里的莺儿,面上分明是一丝轻蔑。

那袭人嘴虽笨却最是个心细的,稍微定了下神儿,便立时想出是因着才太太避了众人与自己说话儿,让宝钗对自己起了疑心,是喽!太太那些话本应是问她这个当家奶奶的,可是关系道林姑娘,看来太太是怕宝二奶奶心里多想才转而问自己的吧!

不说这里袭人脑子转了许多念头,却听宝钗又道:“袭人姐姐怎么不愿意?还是才太太与你说了什么,不让你去服侍二爷?”

“哦,没有没有,太太不过是命奴婢好好伺候二爷、二奶奶,奴婢这就去,才不过是一时失了神了。”袭人忙道,又赶紧低下头往宝玉书房里走去。

后面莺儿笑道:“袭人姐姐,二爷在这屋里呢,你走错了!”

袭人忙又转过身来给宝钗行了礼,口中道:“瞧奴婢这记性儿,老爷才吩咐二爷先不读书了,很该歇息歇息呢。”言罢,便拿起脚儿一径往正屋里去了。

不说这内主仆三个各怀心思,却说贾政与王夫人略交代了几句,便又带了小厮福儿往书房去了。

那贾政一路叹息不止,福儿便问道:“老爷可还是为了林姑娘的缘故心烦?”

贾政道:“这些日子府里出了这几宗大事儿,你叫老爷我怎么不烦恼呢?”

福儿犹豫了一下,才道:“老爷,昨日您不是吩咐奴才去前门大街的冰清阁取咱们订做的那对玉狮子吗?店里的伙计说他师傅不在,让奴才今儿个一大早再去取,所以奴才今儿个便起了个大早去了,路上正巧经过羊肉胡同,却看见一个人,有些个似跟林姑娘的紫鹃的哥哥赵良。”

“赵良?”贾政问道。

众位,这紫鹃本姓赵,赵良便是紫鹃的哥哥。

“你可瞧清楚了?”贾政不敢就信,又追问道。

“奴才只瞧着像,倒不太也敢肯定。”福儿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你瞧见他时只是他一个人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