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城梦第八十二章 暂借肖府
却说那日黛玉决定要回苏州之后，便遣了紫鹃悄悄地去找了鸳鸯，鸳鸯拉了紫鹃来到自己房内，嘱咐道：“这一去，咱们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日子了，你可要全力保护好林姑娘，别让人欺负了去。”
紫鹃含了泪应道：“你放心吧，就是拼了紫鹃的身家性命，也会保全姑娘的，只是你如今已算是姑娘的人了，若往后老太太有个好歹，纵不算是这府里的人，但在这京城之中却无有一个你能投靠的人，不如姐姐也与我们一起南下如何？况现下老太太这里又不缺你一个人伺候。”
鸳鸯微微一笑：“老太太待我恩重如山，就如同林姑娘待你一般，在我心中，竟不仅是主仆而是亲人呢！老太太在一日我是哪儿也不去的。”
紫鹃见她心意已决，便又道：“罢了！才来时姑娘让我提醒你，二老爷离京赴任后，你要多多小心大老爷，有些个事儿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鸳鸯冷笑道：“他就是再急也总要等到老太太归了西吧？再说了，他便过来强行于我，总还有一死呢！”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说出的话儿跟林姑娘一样，什么死呀活的，哪里就到了那个份儿上了？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我回去了，姑娘那里还等着我回话呢。”紫鹃说着便要走。
鸳鸯此时才红了眼圈儿道：“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我却是不能去送你们了。”
紫鹃忙道：“都准备好了，还好有哥哥跟着，否则就我们几个女子还真不知怎么办呢！”
原来紫鹃早就去找了哥哥，说明了林姑娘要回南的事儿，可把紫鹃的哥哥吓了一跳，忙道：“妹子，你可是傻了？林姑娘是个主子，她有什么过错都无所谓，可咱们是这府里的奴才又是家生子，私逃可是要被告官的，弄不好再被逮回来打死，可不是做了屈死鬼了？”
紫鹃道：“我的卖身契现在姑娘手里，不妨事的。不过，哥哥要是觉得为难便罢了，你去帮着找辆马车来，再将我们送出城门便可以了，省得哥哥再陪了命去，做妹子的终也不忍。”
听紫鹃如此说，紫鹃的哥哥反倒没了主意，便问道：“林姑娘在这里住的好好，干嘛要回南去？又不让人知晓？”
紫鹃道：“一时半会儿也跟哥哥说不清楚，等以后有机会再与哥哥说明，总之是姑娘在这里住不下去了，个中缘由自有她的苦衷，咱们做奴才的也不好太打听，妹子求了哥哥赶紧去找车吧，若是耽搁了时间麻烦就大了。”
紫鹃的哥哥沉思了一会儿，用力拍了下大腿道：“罢了，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我也只有妹子你这一个亲人了，若是你有了什么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紫鹃听了高兴道：“哥哥同意帮我们了？”
紫鹃哥哥假作生气道：“我总不能瞧着我妹子为难吧？不仅帮你们还要一帮到底，我这条命也豁出去了，便跟了你们一起南下吧。”
紫鹃见哥哥应了与自己一块走，心里大为感动，那泪水不由便滴落了下来，遂带了哭音儿道：“我就知道哥哥疼我，这下姑娘在回南的路上也多了一个人就伴儿了。”
紫鹃哥哥过来拉了紫鹃的手，也略带哽咽道：“你我现下相依为命，哥哥不帮你谁帮你？我才也想过了，生死咱们兄妹总都要在一块的。”
“哥哥！”紫鹃一头扎在哥哥肩膀上哭个不停。
“好了，好了！你便回去听我的信儿吧。只是我进不了二门以里的，等一切办好了怎么通知你呢？”哥哥又问道。
“哥哥可是糊涂了？现下我不就出来见你了。”紫鹃道。
原来大观园西南角边有个小门本是直通大街上的，平日里有两个婆子轮流把守。黛玉便舀出了五十两银子，让紫鹃去打点了看守园子西门上的那两个婆子，只说去街上买东西方便些。
两个婆子一个月的月钱不过才五百文钱，一年下来也不过几两银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早眉开眼笑地收下了。
那紫鹃的哥哥现如今在府里做采办，跟着管事儿做跟班，进出府中是再容易不过的。因着贾母特别关照过，管家又为了他出府办事方便些，就让他住在了府门西南侧的一处，离侧门也十分的近，那紫鹃便是从园子的西南角门出来，又向南过来找的哥哥。
紫鹃嘱咐了哥哥赶紧去办，又恐出来时间长让人猜疑，便忙忙地又从原路回了园子里不提。
那黛玉的身子原已好了许多，只是乍一听要将自己许配给宁郡王做侧室的消息受了惊吓，待得心静了下来便亦无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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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惹人14猓再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黛玉特地这几日不见人，任谁来了也不见，园子里的姐妹都知道她的性子，只道她是病襲模不耐烦见人，便想着过两日再来探望她，便也都没太在意?p>
因着天一黑城门就要关了，可白日里黛玉又是断断出不去园子的，紫鹃哥哥便让紫鹃带了话儿过来，说是先在靠近城门处找了家客栈住上一宿，待得天一亮便出了城去。
又约好了一更天儿时，紫鹃哥哥在园门外等着，先去客栈。
这晚，紫鹃从哥哥那里要了些上好的酒来，送与了看门的婆子，那婆子哪里喝过这样的好酒，因上着夜不敢多喝，没想到却还是醉倒了。
就这样，黛玉一行主仆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得出了园子，又坐了马车来到了城南的‘京悦客栈’住下。
翌日天一亮，黛玉与紫鹃、雪雁俱梳洗了，便坐在屋里等着紫鹃哥哥过来准备着出城。却不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着了！
“是谁？”紫鹃小声问道。
“是我，妹妹快开门来。”是紫鹃哥哥焦急的声音。
紫鹃也顾不得姑娘在里面，忙打开了房门，黛玉便扭了身子向里边望去。
紫鹃哥哥却又怔了一怔没敢进来，一把将紫鹃拉了出来道：“方才我要去外面套车，却被店家告诉现下还不能出城，今儿不知怎么城门还未开呢！”
紫鹃急道：“这是为了什么？哥哥快去打听一下呀！”
紫鹃哥哥忙道：“妹妹你听我说呀，我即刻便去了城门口，却听把门的守兵说是昨晚走丢了一个重要的囚犯，官兵们正四下里搜呢！说是还不能开城门，什么时候开还不好说，妹妹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紫鹃道：“那便再等等吧，你我又能如何？”
紫鹃哥哥道：“你不知道，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姑娘就会有麻烦，若是被府里人知道姑娘不在园子里，那。那…”
一旁的黛玉瞧见两兄妹那里着急，便接口道：“你们俩个不必着急，若是被府中人找到了，我便担了不是，只说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干。”
“哎哟！姑娘你说的什么话？咱们既然出来了，便不打算回去了，姑娘先别急，我再去想想办法。”说罢，紫鹃哥哥忙作了个揖又跑了出去。
紫鹃也过来扶了黛玉道：“姑娘别急，让奴婢哥哥再去想想法子，一切都会没事儿的。”
又过了一会儿，紫鹃哥哥又来说道：“听说官兵要先在京城所有的客栈里找寻呢！咱们快去了马车上再做打算吧。”
紫鹃道：“哥哥怎么糊涂了？他找寻他的，咱们又不是囚犯？”
不等紫鹃哥哥答话，黛玉柔声道：“若是官兵来搜，必要先查簿上的名字，即便咱们报的是个谎造的名字，但你我一介女流必会惹人疑心，无论查出什么来，终是不妥。还有，若是府里面现下已知道我不见了，也是先要到客栈来找寻的。咱们还是听你哥哥的，去马车上等着，城门开了能先快些出去是正经。”
紫鹃见黛玉发话忙应了，又去舀了面纱与黛玉覆在面上，才与雪雁扶了黛玉跟在哥哥身后出来去了马车上不提。
谁料想，这城门却是到了午后才开，弄得城外的进不来，城里的出不去，一时间，四个城门口里处俱聚集了多人，在那里乱嚷嚷的叫骂个不停。
黛玉几人从客栈里出来，恐怕被贾府的人瞧见，便坐了马车在离城门不远处四下里闲逛。
因知城门一时半会儿开不了，紫鹃哥哥索性将车向城南前门大街一带赶去，想着那里人多热闹，不易被人发现。
行着行着，车上的黛玉因身子还是虚弱，昨夜又未休息好，便靠在雪雁身上又朦胧睡去。
一旁的紫鹃、雪雁因少有出府，见了前门大街这等热闹的地方，便忍不住掀了帘子向外瞧去。
“羊肉胡同？紫鹃姐姐，你快看！”雪雁一旁低声叫道。
“这名字好耳熟！”紫鹃道。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肖公子住的地方，雪雁你可记得？”紫鹃低声喊起来。
“是喽！我记起来了，是肖姨娘的侄子。”雪雁忙应道。
黛玉也醒了过来，听紫鹃口中叫着‘羊肉胡同’也想起了一件事来，便是肖公子的那封信。
紫鹃也想到了，便向黛玉道：“姑娘，咱们现下一时也出不了城去，与其在大街上瞎逛，不如去了肖府避一阵子可好？”
黛玉微微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咱们这样去了怎么说呢？还是罢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城门就开了。”
紫鹃便掀了帘子向她哥哥道：“哥哥，你再去城门那里瞧瞧开了没有？”紫鹃哥哥点了点头，又将马车向城门行去。
离城门还有不过百步远，紫鹃哥哥便将车靠边儿停下，又赶紧掉头向南行去。
紫鹃忙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哥哥，你为何要将车往回赶？”
紫鹃哥哥忙将头低了又小声道：“快将帘子放下，不得了了！我才瞧见城门那儿有府上两个小厮站在那里，似在寻人的样子，想来姑娘出走被人发现了，正派了人来找寻呢！”
紫鹃听了赶忙放下帘子向黛玉道：“姑娘，府里来人找了，怎么办？”
黛玉道：“想来客栈我们也是回不去了，那里离城门太近。”言罢面带焦急，也是没有什么主意。
一旁的雪雁道：“不如咱们去肖公子府上躲躲，凉他们一时也不会想起这个地方来。”
黛玉还在那里沉吟，紫鹃急道：“姑娘，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躲了这一阵再说。”黛玉才点了点头。
来到肖府门前，紫鹃哥哥上前叫门，一会儿一个小厮模样的开了门，问道：“请问你要找谁？”
紫鹃哥哥忙道：“我家主人找你们肖公子。”
那小厮道：“我们公子早回南去了，你家主人姓什么？可是这京中人氏？”
紫鹃哥哥回道：“姓林。还与肖公子沾些亲呢！”
“原来是林家的人？你家主人可是一位姑娘？”小厮忙将门打开，又笑道：“快快进来，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紫鹃哥哥向后面车上望了一眼，有些为难道：“你府里可有现成的轿子？我家姑娘不方便见人的。”
小厮忙道：“有的，待我找了人去抬。”说着，跑进了府门。不一会儿便与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一起前后抬了一乘软轿来。
紫鹃哥哥心道：看这肖府倒是不大，东西却齐全。便笑道：“多谢两位小哥儿了。”
黛玉下了马车又上了软轿，被两个小厮抬进了肖府里，又被让入上房里歇息，那肖府的小厮很知道规矩，沏了茶只是递与紫鹃并雪雁，人只站在屋外回话。
黛玉问道：“肖公子走后，只留下了你们两个？”
先那个小厮答道：“公子回去等候补缺，只说让我们在这里看房子，说不定过些日子便回来了，谁知前些日子来信儿说是被指了去扬州任职，公子便命我们两个也回去呢，又说若有姓林的人过来让捎信回南，让奴才顺便也带了回去呢！可是等了这些日子也没见有姓林的人过来，本想这两日就回去的，不妨小姐您就来了。”
黛玉听了心下默然，这肖公子倒也是个有心的，只是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往南边捎信呢？是啦！那一日他信上说了，若我有事便可来肖府上寻了人往南边给肖姨娘捎信儿的，只是我们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难道他竟也瞧出我在贾府里住得并不顺心？
凝神那里想了一下子，外面的小厮见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不知这林姑娘在想些什么，也不便再问话，便也站在门口不吭声。
还是紫鹃忙笑道：“姑娘，累了这半日了，先喝口水润一润喉咙吧！”说着递过一杯热茶来。
黛玉才猛然惊醒似的应了一声，接过了茶，又向外面说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有事我会让人去请的。”两个小厮应了下去了，又接着招呼紫鹃的哥哥去下面喝水。
稍事歇息，黛玉便派了紫鹃去找来她哥哥，问城门可开了？能不能走。
紫鹃的哥哥回道：“姑娘，想来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得了，就是现下城门开了，贾府里也一定是遣了人出城去寻了，依奴才的意思，不如在这里住上两三日，待得这阵儿风头过去再踏踏实实地往南走。”
黛玉思索了一下便也应了，又请了两个小厮来说明了，那两个小厮因肖若飞从前曾嘱咐过，自是满口答应，那黛玉主仆几人便暂时住在了肖府以待时机。
且说贾府里已是乱了一团，贾政更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忙地派了十几个家人出去寻找，又令两个小厮出城往南边追赶，他想着甥女若是出走，定会选择回苏州老家。待到了晚上，就有家下人回来言道，京城里的客栈几乎被他们找遍了，也没寻见林姑娘的影子。
贾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帮废物！再给我出去找，连夜去找！”说完，整个人便向椅儿上滑了下去，吓得旁边的王夫人忙不迭地让人扶起来。
凤姐那厢见贾政急得了不得，不由暗里埋怨：如今知道着急了？不是你向来做事便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又凡事都听太太的，不然哪会弄出今日这等事儿来！
谁知又过了两日，往南的小厮也回来了，说路上并没有见着林姑娘主仆的影子，并连紫鹃的哥哥也没有找到，又提醒贾政往南还可以走水路的，也许她们走了水路也未必？那可就不好找寻了！
贾政听了痛心不已，又不知黛玉为什么会突然出走，遂找来王夫人并凤姐问个明白，谁知两人俱是摇头不知，那王夫人还恨道：“这些年来府里待她不薄，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给人知道，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被贾政一阵喝斥才罢了。
只有丫头彩云并玉钏儿觉得黛玉出走很可能与她的婚事有关，却也都不敢多言，唯恐惹祸上身。
贾政又命将看园子的所有婆子媳妇都叫过来审问，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凤姐怒极，命将每人都打了二十大板，众婆子媳妇哭哭啼啼，硬是没人承认放走了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