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

第12章 分手

等处理完后续的工作,天都已经快黑了,时寄寒忙了一整天,身心俱疲,连饭也懒得吃就回了酒店。

洗完澡后时寄寒看了一眼手机,不出所料干干净净,什么信息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手机,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时寄寒发现自己内心再也不会起波澜了,是已经习惯了。这一段感情走了三年,他倾尽所有,爱到遍体鳞伤,爱到失去自我。

然而人海茫茫,弱水三千,有人贪恋花丛,有人只饮一瓢。

他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缔造一出浪子回头的佳话,事实证明,他太高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了,能使浪子回头的人不是他。

或许人的一生总要撞一次南墙,爱一个人,死一次心,回一次头。

时寄寒躺在**,虽然身上无一处不累,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眼前是黑黢黢的天花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就这样吧,他想。

时寄寒抬起手盖住眼睛,把所有的思绪通通赶出脑海,内心终于重归平静,一滴晶莹从眼尾悄然滑落,黑夜里依然静得落针可闻。

自不必说,时寄寒一早起来当然是憔悴得像大病初愈,他慢腾腾地洗漱完,站在阳台上感受着湿润微咸的海风,一只海鸥飞过来停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时寄寒,时寄寒被它呆呆的形态可爱到了,忍不住笑了笑。

那只海鸥是个不怕人的,他看了一会时寄寒,好像明白他没有恶意,就直接跳到他搭在栏杆的手背上,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时寄寒,时寄寒失笑:“看我干嘛?我可没有小面包可以喂你。”他自己到现在也没吃饭呢。

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海鸥低下头啄了他一口就飞走了,时寄寒哭笑不得地摸着被啄痛的地方,心情也因为这个小可爱的造访而轻松了一点。

正当这时,时寄寒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他摸了摸肚子,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没了谁地球都是一样转,他没了温祈一样要生活。

反正假期还有好几天,酒店也没到期,时寄寒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自己一个人在岛上逛起来,就当是转换下心情。

他在岛上找了个眼镜店,重新配了一副眼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崭新的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淡漠疏离。

不知不觉,他已改变了许多。

这几天时寄寒一个人去逛了寺庙,温泉,最后来到了温祈所说的教堂,这个教堂地处新开发的郊区,鲜有人听过,最后还是他向当地导游打听才找到这个教堂。

他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人了,一个女孩背对着他,似乎是在祈祷,阳光被百叶窗分割成一块块金箔紧紧贴在女孩身上,空中的微小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这一幕就像一幅欧洲的油画。

听见响动,女孩回过头,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但随即绽开了笑容:“下午好呀,你是来观光的游客吗?”

时寄寒点点头,他走上前看着受难的耶稣,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他们这一趟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笑什么?你不祈祷一下吗?”

身边的女孩疑惑地问道,时寄寒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可能比他还要小个两三岁,漆黑圆润的眼珠子盯着他,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时寄寒笑了笑,“我不信基督教,只是我恋人说想和我在这里举行婚礼,但是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他走掉了。”

不知为何,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对着面前的女孩他突然很想把压在心底沉甸甸的心事全部倒出来。虽然对方可能并不理解。

“啊,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果然,女孩没什么诚意地说。

时寄寒哭笑不得,他说了句失陪便打算出去,女孩却拉住了他:“诶,别走呀,我刚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是一个人,不如结个伴如何?”

时寄寒奇异地看着她:“你不怕我是坏人?”

“哈哈哈,能这么问的一定不是坏人,世界哪有那么糟糕?”女孩挽了挽鬓角的发丝:“不过也没那么好就是了,万一你不是坏人,那我岂不错过了一个朋友?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为什么要困于这种缩手缩脚的臆测呢?”

女孩笑吟吟地望着他,时寄寒愣住了,他重新露出笑容:“也是,是我想得太狭隘了。”

女孩叫做小云,他们并肩走出了教堂,时寄寒问她想去哪,小云想了想,岛内大多数景点她早就逛了个遍,按照计划,她明天就离开的,于是她提议去看看落日,时寄寒自然同意。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海上的落日已经看了很多,山顶的日落还没见过,时寄寒租来一辆摩托车,载着小云在海边公路上飞驰。

小云兴奋极了,她大胆地张开双手大喊大叫着,“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体验这种飞起来的感觉,我终于感受到自由了!”

她脸上洋溢着明亮的微笑,时寄寒也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摧毁,想放纵,想冲上云霄。

时寄寒把车停在山脚,此时太阳的余辉已不如正午时那般耀眼,待他们爬到山顶,也差不多能赶上日落。

他们沿着干净的石阶慢慢走着,小径两旁草木葳蕤,郁郁葱葱,除了时远时近的人声之外就只有蛙叫和蝉鸣,他们一前一后赴了一场音乐盛宴。

小云一开始还能左蹦右跳,中途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时寄寒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唇色,问道:“休息一下再走吧?”

小云摆了摆手,她拧开水瓶灌了一口水,把气喘匀了道:“没事,再不走就赶不上了。”说罢率先往上走。

时寄寒不时地回头看看小云,生怕她就这么倒下去,好在顺利到达了山顶。

他们来得早,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前面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绝佳,太阳不再刺眼,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般敛起了光华,天空被染成一块块不均匀的金色,周围的人有摄像机的举起了摄像机,有手机的举起了手机。

时寄寒和小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悠闲得仿佛这落日熔金的景象是司空见惯。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看日落了。”小云轻轻的说。

她双手抱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的太阳,试图把这景象牢牢烙在脑海里,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脚旁的小草,似乎犹豫着接下来的话。

时寄寒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小云接下来的话。

小云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笑着说:“和你说个秘密,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我还有两个月,我是偷跑出来的……”

时寄寒惊讶地看着她,小云身上完全没有将死之人死气沉沉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会有这样的苦衷,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他想小云这样的乐观坚强的女孩也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安慰,时寄寒笑了笑:“那你一定很受老天爷喜欢,说不定他早就想把你收做女儿呢。”

小云噗嗤一声笑出来,骄傲地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那是,本小姐有钱有颜,活着要做世间最潇洒的人,死后要做天上最亮眼的星。”

她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与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她甚至站了起来:“多少人身体健康却困于执念,多少人年纪轻轻却荒废光阴,而我,虽然时日无多,但了无遗憾,能潇潇洒洒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也够了!”说罢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在山顶,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时寄寒愣愣地看着小云,这番话如同在他心底掀起滔天巨浪,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纷至沓来,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困于执念的是他,荒废光阴的也是他。

生死之外皆等闲,很简单的道理,假如他也只剩两个月,他是会继续和温祈纠缠不清,还是会做更有意义的事?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强求的苦果他早已尝到,可笑的是他竟现在才学会放下。

“是啊,我真傻。”时寄寒喃喃道,随后又释然了,谁年轻时还没做过一两件傻事,及时止损犹未晚,反正他还年轻,还有时间有机会遇见更好的人。

太阳一半藏在阴影里,另一半通体发红,被染成金黄色的云彩如棉絮一般环绕着,时寄寒看得眼睛都要留下泪来,某位著名小说家曾说过,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现在他两样都看过了。

在人们遗憾的叹息中太阳终于完全西沉,“下去吧。”时寄寒站起身道。

他们的酒店不在同一个方向,下了山两人就告别了,走之前时寄寒叫住小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恋人是个男孩子,不过大概已经是前男友了。”说完不管小云瞠目结舌的表情就上车走了。

回到酒店,他酝酿了许久,还是给温祈发去了一条信息:温祈,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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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要忙着考试,可能到四月为止都更得比较慢,介意的姐妹可以养肥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