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一八五 秋叶难书心字愁

一八五 秋叶难书心字愁

第二天白礼吩咐人来传话,叫雪晴然不必去拜见正妃舜华了。从这一天起,除了照料日常起居的侍女,礼王府上下所有人都不搭理雪晴然。白礼拿准了主意要冷落她,连圆月节时赏月都独独将她扔下不管。

眼看天气渐渐转暖,这一天雪晴然正独自坐在院角秋千上发呆,忽然听到一个侍女连声唤着:“成世子!成世子!王爷说了不能进这个院子--”

雪晴然抬眼望去,见有个六七岁模样的男孩跑进来,一身月白小袄,头发不够束起,只上半部分用一根缎带扎起,剩下的依旧软软地铺在颈后,眉眼伶俐可爱,十分讨人喜欢。进了院便一径跑到雪晴然身后躲起来,显然在躲着侍女。

那侍女在院门口徘徊了一会,转身匆匆离开,想是去找人报告了。雪晴然将那孩子拉到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轻声问:“你是白礼的孩子么?”

孩子点头道:“我是白成……你是谁?”

雪晴然呆了呆,不知该怎么回答。白成却突然了悟:“你是母亲说的新姨娘!”

他高兴起来,牵着雪晴然的衣袖摇:“姨娘你能跟我玩么?母亲只爱读书,二姨娘太吓人了,三姨娘又死命地给我塞东西吃,我怕死她们了。”

眼前这个孩子无论年龄还是声音都与梦渊那么像,雪晴然在他头上轻轻抚了一下:“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白成说:“我在和晴樱比赛,看谁挖到的树叶多。”

雪晴然又一呆,这玩法当真新鲜。这里好歹也是亲王府,哪一天是不洒扫的。莫说有积雪的地方都寥寥无几,便是有,雪下也九成九不会有去年的落叶。

但看着白成一脸期待,她还是对他展颜一笑,慢慢站起身:“好……”

白成连忙拽着她往外跑:“咱们去园子里,别让他们赶上!”

两人一起到了礼王府的花园,这里还真有不少积雪。雪晴然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忽然转过树丛,看到了白礼的身影。

不光是他,礼王妃舜华也在。两人穿着一色的水红色翻毛大氅,煞是好看。白礼就坐在雪地里,一手揽着一个比白成年纪小些的女孩,一手拿着把铲子在挖雪。挖着挖着停下道:“晴樱,你看这个叶子还是红的,你要不要?”

粉团子似的小女孩连忙说:“要,要,成哥哥没有红叶子,晴樱有。”

白礼笑道:“你成哥哥一会回来,鼻子都要气歪了。”

白成得意地说:“我才没有气!我也有帮手!”

白礼一回头,却先看到了雪晴然,欢喜笑颜顿时冷了下去。

雪晴然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她没想到白礼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在她心中,他一直都是那个轻浮又刻薄的周焉使节,动辄嘲笑她,喜欢乘人之危,还险些杀了玄明。就算她与他讨价还价的商量婚事,用空口许诺换得他助她复仇,他也不会难受,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斤斤计较算计清楚的人。

可她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相信,他此时的眼神不是受了伤害才有的冷。她不应该在这里,她这个没人要的人,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向后退了一步,阵阵江涛翻卷的声音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裹挟着彻骨的寒冷将她吞没。许多光影化作碎片从眼前朦胧闪过,她觉得白成天真的眼睛离她很远,白晴樱的欢笑也离她很远,整个世界都像被一层越来越厚的屏障隔在了外面,并逐渐暗下去。

舜华低声道:“王爷,我看晴然有点不对,你先别与她怄气,快去看看她怎么了。”

白礼也已看出,便放下晴樱,起身走到雪晴然面前。刚一伸手触到她,她便整个人倒在他怀里。他愕然地低下头,看到她整张面孔白得近乎透明。四周没有风,他的玄术竟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吸。

“舜华,”他低声唤道,声音变了原样,“我听不到她的呼吸,也听不到她的心跳了……”

礼王妃快步跑来,握起雪晴然的手腕试了一下脉搏,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怎会如此……”

七日后,周焉王殿。

几位朝臣联名上书,说周焉少有封异姓为王的例子。即便有,也无不是功勋卓著,德高望重之人。而新封的云王--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封王至今,他竟仍然没有迁入王宫府邸,更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如此不敬,其罪当诛。

周焉王听所有人说完,这才说:“云王之位,只有三年。若三年中有祸及周焉之行,任凭诸卿处置。”

忽然白礼起身道:“云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丢了东西寻不到。”

此言一出,众人视线笼罩之处,玄明猛然抬眼,看着白礼的眼神是不带掩饰的愕然与震惊。

“云王丢了样宝贝。”白礼哼了一声,冷冷瞥他一眼,“就是他入宫受封的那天夜里丢的,直到现在他都还只能像只瞎眼的雪兔一样到处乱撞,连影子都寻不到。”

玄明终于全都明白,几乎立刻就要起身前往礼王府。剩下的时间里那些朝臣又说了什么,他已没办法再细想。好容易退朝,立即去寻白礼。

白礼自然料到会如此,却只不紧不慢走自己的路。

“礼王,”玄明在他身后开口,“她已有近十日未曾服药。”

“将药方给我就是。”白礼已然不回头,“礼王府,云王府,都是王府,至少在我礼王府中,她不会大半夜一个人哭着往外跑。”

玄明感到无话可说。但他苦苦寻了这么多天,忽然得了雪晴然的消息,怎能冷静如昔。也顾不得白礼的挖苦,只迅速思索一下,急忙问:“她是不是病状加重了?”

白礼心中十分恼恨他的脑筋之快,却又无法否认,只好嘴硬说:“是啊,我今早出门时她还窝在**。我看她像是要咽气了,快将药方给我--”

话音未落,突然袖子被拽住。玄明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怎么了?”

白礼一把甩开他:“她晕倒了,几天都不醒。”

玄明心中一沉,不再理他,匆匆要往礼王府方向跑。白礼冷冷翻了他一眼,声音比眼神更冷:“就算是看病,你见她也要先由我同意。她如今已是我礼王府的四王妃,是我白礼的人。”

料峭寒风无声吹过。玄明顿住脚,慢慢回过头:“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白礼--”

“绣花枕头也不过是个草包。你在她面前永远就是个看门侍卫。谁管你是谁家的后人。我看白言是老糊涂了才会白白给你封王。雪晴然是要死了,御医都救不了我也不指望你,你不想去就不去,想去也要跟在我身后去!”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阵。玄明终是焦急不过,点头道:“好,你先让我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