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一八四 喜烛成双泪成行

一八四 喜烛成双泪成行

时近黄昏,雪晴然梳妆停当,换上一件红色喜服。房间外一个侍女急道:“咱们堂堂礼王府,哪个进门时妆点得这般寒碜!这横云的公主怎么如此执拗!”

另一人小声说:“别说了,还不是王爷自己喜欢。他都叫咱们一切顺着里面那位的意思了,咱们着什么急。”

“底下人都快给折腾死了,一天之内准备好这么多东西,要是别的府里还真办不成。”

“可不是。听说就这样,还怕委屈了她的。”

“虽说她是公主,可是孤身一人,又连一个铜板的嫁妆都没有,咱们王爷肯娶她,那还不是她的福气!”

“若不是宫里传召,这会王爷怕还要亲自来哄她呢。”

“有那么好么……”

“谁知道……”

雪晴然默默听着所有议论。想了想,终于勉强从妆台上捡起一朵红色绢花,簪到空无一物的发髻上。

再捡第二朵,却如何也不情愿,遂取过一旁的喜帕,默默遮到了自己头上。不一会,便有人来搀扶她道:“时候到了,礼王他在宫中,一会就回来了。”

天色渐晚,外面想是又下雪了,听不到一点风声。红烛光晕染开来,烛泪一滴一滴顺着冷色烛台滚落。四下寂寂。远处有分辨不清的歌吟声,像是胭脂在唱歌。雪晴然抓住手中帕子,轻叹一声。

一旁的侍女听得她叹气,不禁笑道:“咱们王爷是朝中重臣,常常都要忙得深夜才回。四王妃这就叹气,以后可不知要怎么样。”

这一声“四王妃”格外刺耳。雪晴然说:“我睡了。白礼回来,让他去胭脂院里。”

说罢就要扯下喜帕。几个侍女一起过来拦住,为首的急道:“四王妃,莫要这样不懂事。王爷为咱们周焉劳心劳力,没工夫也是得体谅的。四王妃看这案前红烛,本来只正妃过门的时候才可以点起龙凤喜烛,王爷怕四王妃不欢喜,亲自着人去定制了一对鎏金的喜烛。虽然不是龙凤的,但前两位侧室来的时候可都没有。王爷对你这么好,四王妃也要体贴一些才是啊!”

正说着,忽然门开了,原来是白礼回来了。侍女们见了他个个高兴,撇下雪晴然去问寒问暖,就要帮他换衣服。白礼说:“今天不用你们了,退下吧。”

于是人人都走,只剩他们俩。白礼到案前取了盏茶喝过,这才来到榻前,伸手捏住喜帕一角,慢慢掀开——

然后将喜帕扔到一边,挑起眉道:“雪晴然你行啊!总共就簪一朵红花,真是太抬举我白礼了!幸好你还肯穿件红衣,不然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出嫁还是出殡啊!”

雪晴然低下头,咬着牙说:“不过是个妾罢了,你还想我穿得多招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谁让你没看透。”

白礼虽然多少猜到会有类似情形,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呆了半天,终还是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到怀中。

“愿意怎么穿就怎么穿吧,别这么跟我怄气。今天我去说时,那个丽贵妃又闹了一场,好在白言还算有脑子,没有理她。”

“小白的父王……他答应了要去横云么?”

“小白……”白礼牙痛似的念了一遍,决定忽略这个称呼,“他心里同意,只是不能直接点头。但有我和白书撑着,其余人是没有办法逆转的。其实眼下的时机好不好,还有待推敲。我可是为了你才这样昏庸了一回。”

雪晴然不再说话,只觉得就算是灭掉横云这件事,此时也不能令她高兴起来。

白礼等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便转而说:“让你等到这么晚,对不起。”

他的声音竟然也能和温柔这个词沾上边,这倒是个新鲜事。雪晴然十分僵硬地倚在他怀里,猜想他多半真是累了,累得声音都变了。

果然白礼下一句便是:“睡吧。”

雪晴然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坐直。白礼拉住她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说要睡了?”

好一会,白礼说:“你成心的?”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遂将她重新搂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微微一笑,伸手就去解她的衣带。解了礼服,又去解中衣的时候,雪晴然才明白,顿时推开他的手,紧紧掩住衣襟。这一刻她已惊慌到了极点,却寻不到任何退路。

白礼眼角抽\搐了一下,想想还是停下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那么害怕,这没什么。”

说罢顺势在她耳后亲了过去,尽量小心地拉下她那身碍事的衣服。

雪晴然在他怀里,只觉得像是掉进了荆棘丛中,难受得浑身都要发抖。只因想着是自己有言在先,况且现在已经进了礼王府大门,若不从他实在是食言负义,这才竭力忍耐。然而每多一寸肌肤被他触到,那勉强维持的忍耐便少一分。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拼命将他推开,慌慌张张缩到床榻一头,抱住膝盖不停打颤。她真希望这是一场梦,转眼就能醒来,自己还在行馆中,在玄明身边。哪怕他依然为难地看着那块巾说他不想要。

白礼脱口道:“我怎么就有那么吓人?你不是挺有本事的,还是个小丫头时就敢当面和我顶嘴,每次见面都拐着弯骂我矮么?你是怕我还是怕这种事啊?真不知道雪慕寒都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雪晴然已经不知多久没听过别人提起雪亲王的名字,顿时将脸埋在膝盖上,难以抑制地大哭起来。若是雪亲王还活着该有多好,若是这些事都有雪亲王给她做主该有多好,若是还能坐在雪亲王的书房里跟着他读书练字,弹琴给他听,该有多好。

白礼突然听她哭了,惊得向后一躲。半天,才耐着性子再次凑到她身边,将她就保持着那个完全防御的姿势抱住,轻声慢语地哄道:“别哭了,不说你了还不成。你个傻姑娘,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东西。我不是说你不好,你要真是不好,我也不会这么巴巴地要娶你。你忘了早在横云,我已向你提过亲了。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夫君,再不会有谁敢欺负你,凡事我都替你办好。你要做什么就告诉我,我都帮你办了。我白礼……是真心喜欢你。”

雪晴然勉强抬起一点头。他顿时笑了,伸手去抹她的眼泪。抹来抹去总是还有,索性停下来,看了看说:“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也很好看,就这么着吧。”

雪晴然轻声说:“白礼,不要再来抱我,我……”

白礼的笑又收了回去,挑了挑眼角,声音总还算平静:“‘白礼,不要再来抱我’。我活了这么久,可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我说。而这个人她还是我刚娶来的妃妾。别扭东西,你不觉得这很荒诞么?”

“我……”

“你什么你?”

“不要逼我……”

“我——”白礼气结,顿时没了耐心,哪个女人会在新婚之夜对她男人来上一句“你不要逼我”啊!想想他三王妃进门时也是别扭非常,最后还不是一样乖了。遂将她从角落里拖出来,毫不客气地动手去撕她最后一件抹胸。那件贴身衣服原本轻薄,眨眼便被他扯下去。雪晴然已经全无思虑余地,惊惧地连声尖叫着想挣脱逃走。挣扎间,脊背那片流云茶花图赫然跃入白礼眼中。

他终于住了手,脱口道:“云氏……”

雪晴然立即退到床角里,随手抓过帐幔遮住身子,泪珠连成了串滚落脸颊。

室内一片寂静。案上红烛静静燃烧,红色的烛泪滴滴答答流淌而下,发出轻微的坠落声。

许久,白礼冷冷地说:“你其实并不是怕吧?是你自己应了嫁给我,却将对他的念念不忘当成嫁妆带来。你把我当什么?”

没有回答。

白礼点点头:“我明白了。雪晴然,你这样做真是好没意思。”

说罢起身离了床榻,头也不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