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一五八 他像神一样出现

一五八 他像神一样出现

雪晴然半夜醒来,屋里冷得刺骨。她实在不想离开余温尚存的被子,无奈越来越冷,只得长叹一声,裹衣去添炭。

收得炭来,却因冻僵了而手下不稳,将木炭撒得满地都是。她再叹一声,挽起袖子,一块块去捡了起来,放进炉中。放着放着猛然想到这一筐炭不知要撑到几时,慌忙又伸手去将尚未燃着的木炭拣出来放回筐里。谁知有些炭虽未烧起来,却早热了,手一碰,即刻烫坏皮肉,渗出血来。

她手上满是炭黑,这一流血可不得了,忙奔至面盆前洗手。不料那盆中水早就冻成了结实的冰坨,纵然拿到炭火上烤,也是半晌没见反应,手上的伤口却是眼看着脏了。想到雪亲王若看了这一幕,不知会多难受,雪晴然不禁道:“求你了,快些化点水吧……”

冰自然没反应,却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她顿时全身僵住。虽然门外风雪肆虐,但来人踏雪的脚步声竟能躲过她的玄术,这却不寻常。迟疑片刻,她还是笑了,一边对自己轻声说道:“肯敲门的,想必不会是刺客。”

便放下盆,披了棉衣去开院门。

沉重的木门打开,一阵猛烈的风夹杂着积雪卷进来,直吹得她五脏六腑都凉透了。待定下神来,才发觉门外只有一人,却穿着禁军的衣服。

她本能地想要关门,那人已经闪进门来,低声唤道:“公主,是我。”

这个声音满是暖意,却唯因如此,更让人心寒。雪晴然向后退了一步,肩头棉衣滑落在地,只剩一层单薄的衣裳:“玄明……”

玄明匆匆道:“公主,速回屋里。”

说完捡起落地的棉衣帮她裹好,拉起她要往屋走。雪晴然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

玄明微微一怔,旋即向她略一揖:“是我失礼了,公主别恼。快些过来,我有急事。”

两人默默走回屋里。玄明将门扉关好,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放到桌上打开--里面也是一套禁军的衣服。他正要说话,目光却触到了雪晴然流血的手,顿时停住了。

雪晴然蓦地将手藏到身后。

玄明的目光在暖炉周遭微微一扫,便明白了一切。他起身过去,拿起盆在炉火上旋了一圈,盆中冰块眨眼间便从盆壁上脱落。他捞出这块冰扔了,倒了些清水,仍将盆放到火上,一边回头道:“公主,且过来。”

雪晴然没有动,微微咬住了嘴唇,眼神愈冷。

“公主……”

“你来做什么?”

听了这句问,玄明猛然回过头,露出诧异的神情。从小到大,他从未听雪晴然说出过如此生分的话来。待到定神细看,又发觉她眼中亦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敌意。

他的声音顿时带了几分迟疑:“手上伤应该--”

“不要你来可怜我。”

片刻安静,玄明轻声道:“公主,你怎么了?”

雪晴然声音中有些不易察觉的颤音:“我很好,至少还不到需要别人同情的地步!”

两人对望了一会,她侧过脸去,低声说:“你此时过来会受牵连,还是回去好生留在羽华身边吧。我未见你喜欢过谁,既然要和她在一起,就不必再顾念我--”

玄明将微温的水端过来放在桌上,拉住她的手按进去。一边已取了帕子来,小心擦去她手上炭色。那伤口已经有些凝固,他用帕试探着一点点拂去,小心不碰疼她。做这些的时候,他只是凝神察看伤处,并未多言,而雪晴然却慢慢住了口,低头不语。

他的暖,伤透人心。

玄明最后将伤处包好,才沉声道:“我已知雪王爷所在,并在外面备下了马匹。公主若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去救他出来。但这王城,却是再也不能留了。”

雪晴然犹如着了一个晴天霹雳,半晌才回过神来:“我父亲……他在何处?”

“皇陵。”

他看到雪晴然的眼神,忙补充道:“雪王爷还活着,只是被囚在皇陵罢了。”

雪晴然急道:“怎样救他?”

玄明取出一块牌子:“可带此玉牌,假扮禁军带他出来。”

雪晴然看到那玉牌,又是一惊:“皇族九重莲玉牌,连我父亲都没有,你……”

她停下来,玄明手里会有这玉牌,自然是羽华的。

“她……竟肯将玉牌给你?”

玄明避而不答,只看了眼桌上那套禁军衣服:“时间紧迫,天亮前若不成,就连公主也要受连累了。”

雪晴然会意,连忙拿起桌上衣服,但她久未穿过男人的衣服,唯一一次穿了玄明的衣服去看千红歌舞,还是舞儿帮她穿的--舞儿对此倒是很熟。她半天也搞不清头绪,只好说:“我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玄明闻言过来,解去她那不合身的棉袍,帮她换上衣服,腰带结好,然后拿起一双明显大了许多的靴子。雪晴然赶紧坐下将自己的鞋脱了。那双银线绣鞋早蹭得辨不出原样,简直同乞丐的鞋子一般无二。脱下鞋来,一双脚也青青红红冻得不堪。她生平头一次因为自己的衣着粗陋而如此窘迫,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不禁轻叹了口气。

玄明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蹲在她面前,拿起一只靴子在她脚边比了一下,说:“这靴子太大,可有什么能垫在里面?”

两人四下寻找,最后拆了一只软垫。玄明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背转了身,脱下自己脚上靴子,穿上了那双新的。却将垫子里拆出的棉絮塞进自己旧靴中铺好,再回头给雪晴然穿上。

雪晴然因他刻意挡住了,并未看到那满脚满袜的血痕,只不解地问:“为何这样?”

玄明已经起身去四处翻检,转眼就将她放在各处为数不多的细软都搜了出来--因他入宫以来翻东西已经翻出经验了,雪晴然藏东西的技巧和羽华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他将这些放在刚才裹衣服的包袱里包好,这才匆匆说:“外面冷,穿着冷鞋出去许会冻伤脚。可还有别的值钱东西?”

雪晴然摇摇头,玄明略一思索,又将一旁的琴取来包好,方对雪晴然说道:“走吧。”

外面寒风怒号,玄明刚一出门,忽然注意到了院中大大小小的雪人。那些雪人面目模糊,唯独有一个特别清楚。他的目光透过风雪,最终落到了雪人手中的青色锋芒上,然后又有些诧异地落到了雪晴然脸上:“……”

天下只此一双的金错刀,就这么被她塞在了一个雪人手里。

他有些迟疑地问:“公主,我可以将它取下来么?”

雪晴然尴尬地点点头。玄明取了刀,仍旧放到她手里。风雪愈发猛烈,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回身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将手抽回,两人在雪地里摇摇晃晃跑到门外。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人。狂风肆虐,他们却如同石像般,一动不动。雪晴然一惊,玄明已回过头来温和一笑:“莫慌,他们是雪王爷当年交给我,用以保护公主的人。公主去相府的时候,我便在训练这些人。雪亲王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就是他们留守在附近。只可惜我还是考虑不周,未能让他们同样照料公主的起居。”

往事突然如闪电般照亮心底,去相府前玄明固执不应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雪晴然惊道:“你那时不肯与我去丞相府,便是为了此事?”

玄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时间不多,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