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

第五十五章

许飞扬和苗玉同时喊了出来,苗玉死死拉住沈丹馨的右手,许飞扬则横身挡在两人中间。

“许门主,你放心,这丫头有心讨教,老身指点她几招便是,看在你的金面上,保证不伤她便是。”麻七姑以为许飞扬是凑巧到了这里,因为剑仙门素来不理会江湖的闲事,她也不愿招惹这等强敌。今夜既有剑仙门主在这里,她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想胜上一场,然后风风光光地走人。

窗子一破,响声已惊动了警卫。十几个警卫向这里奔来,却被隐身树后的几个黑衣人击倒,远处的警卫便忙鸣哨示警,不多时,凌乱杂沓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当先冲过来的乃是张小明和黑豹,随后便是总兵官郭登率卫队向这里包抄过来。

几个黑衣人向这边退来,一人高声道:“法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

麻七姑冷冷道:“人多势众又怎样?你们先走,老身会会他们。区区一个总兵府,老身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张小明和黑豹见是麻七姑站在月下,都不禁停住脚步,不敢直冲过来。郭登并不麻七姑的厉害,怒道:“大胆妖贼,居然敢到本座闹事,还口出狂言,给我拿下。”

麻七姑脚尖一点,身形暴退,一闪间已到黑豹身边,黑豹吓得亡魂皆冒,直冲而起。麻七姑再一闪,已退入卫队从中,双掌翻飞,几名侍卫立即飞了出去。麻七姑不待郭登有所反应,已冲到他面前。郭登本能地举刀欲劈,已被麻七姑侵身直入,扣住右肩,倒提起来。

“手下留人。”麻七姑身形甫动,许飞扬便紧追上去,依然晚了一步。他见麻七姑提着高大肥胖的郭登如提婴儿,毫不费力,情知她只消手指透力而入,郭登的肩骨立碎,他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麻法王,请放下郭将军,你带你的人离开。”许飞扬知道麻七姑是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如果她想杀谁,没有人能拦得住,剑仙门主也不能。

“许门主,你会错意了。”麻七姑随手把郭登抛了出去,拍拍手,“老身本不屑和这等蠢人动手,只是给他提个醒,下次说话小心些。并非是向你要求什么条件。”

卫士们见主将被擒,都吓得退去。此时又都聚拢郭登身边,察看他的情状。

“法王意欲何为?”许飞扬见她不战也不走,一时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沈丫头让我见识见识她的刀法,不指点她几招我是不会走的。”

“在下和法王也是初识,就请法王先指点在下几招吧。”许飞扬左脚向后,立成虚步,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斜指,正是他这套剑法的起首招式:仙人指路。

“许门主执意要考较老身,老身不现丑也是不行了。”麻七姑一笑后,脸色渐渐凝重,双掌一前一后,缓缓提至胸前,人的名,树的影,剑仙门三字在她心中还是有千钧之重的。

“许门主,我说过这一场是我的,请你让给我。”沈丹馨从后面赶上来说。

“小姐,你疯了?这绝对不行。”苗玉惊骇得大叫。

“我没疯。”沈丹馨冷冷道,又对许飞扬说,“许门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必让人处处保护我。”

许飞扬感到沈丹馨的怒气已快喷薄而出了,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讪讪地收势,退到一边。

“许门主,你放心,老身答应你不伤这丫头,就绝不会伤她。”麻七姑见许飞扬退去,心头如同移开一座上,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如同二八芳龄的少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弱怯怯,若不胜衣的沈丹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分明是羔羊向猛虎挑战。

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一道寒芒四射,仿佛冬夜星月的光芒。

“冷月刀!”麻七姑大吃一惊。她突入屋内抓沈丹馨时,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退出来后全副心神都在许飞扬身上,并未留意沈丹馨手中这柄刀,而今看到这柄刀的形状和特异的光芒,蓦然想到一事

“好眼力。”沈丹馨拔出刀来,光芒益盛,人人都感到寒气逼人,毛发尽竖。

“丫头,这真的是冷月刀?怎会在你手里?”麻七姑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没工夫和你说这些,看刀!”沈丹馨蓦然一刀劈出,立时一片寒芒罩住麻七姑。

麻七姑不敢硬接这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飘身避开。沈丹馨一刀既出,后招续发,其势如江河之决堤,汹涌澎湃,沛然莫可御之。她袅袅娜娜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那一片寒芒中,看不清刀,看不清人。更看不清刀式,连麻七姑的身形也完全被罩住。

许飞扬看得呆了,他没想到沈丹馨居然学会如此神奇的刀法,而且能把刀法的精髓发挥至极致,内力的修为也必已登堂入室。他原以为沈丹馨不过是和沈禄或别的家人学了几式庄稼把式,而今他却敢断定:这套刀法已是刀法中的王者,正如他剑仙门的剑法一样。

寒芒怒卷,吹得地上砂石树叶乱飞,犹如一道龙卷风相似,人人都不约而同退了几步,惟恐被卷入其中,只有许飞扬静立不动,他惊喜之后亦复忧惧,这等威盛无俦的刀法原不适合女孩子习练,盖因女子无论秉赋还是气势都较男子为弱。这绝非内功修为所能弥补的。时候稍长,刀法中便难免露出破绽甚至有后力不继之虞,而两人激战至此地步,都已把内力招式发挥至极致,纵然以麻七姑之能,亦无余裕控制招式,这已不是胜负之争,而是生死之战了,他持剑在手准备一俟沈丹馨招式松缓,内力不能圆转如意,便冲进去接下麻七姑。

沈丹馨恨极了麻七姑,上次她被麻七姑毒网罩住,屈辱备尝,生死两难,又令自己欠下许飞扬的救命大恩,所以一见面就如对生死仇敌一样,将满腔怒火都倾泻在麻七姑头上。她最擅长的并非是这套威猛无伦的刀法,但心中怒火一冲,便不由自主使将出来。顿饭工夫一过,她便觉得内力已难以为继,不假思索,已弹身退了回来,口中微微喘息。

她身形一退,寒芒尽敛,现出麻七姑来,麻七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没有动过。沈丹馨收手不战,她既不追击也不动,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佛在思索什么。

许飞扬见麻七姑没有追击,这才退了回来。

大战既歇,周遭依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震慑住心神

“好刀法,不知这是什么刀法?”麻七姑出声问道。

“雪崩刀法。”沈丹馨答道。

“雪崩?”

不少人惊讶失声,回思沈丹馨适才那一轮刀法委实像高山雪崩,瞬时间爆发,然后便是铺天盖地之势,似非人力所可抵御。

“好刀法,可惜你火候还不到。”麻七姑抬起头,思索着说,“否则这百招之内你已可将老身斩于刀下,以你现在的修为,也技止于此了。再有十招,你必败在老身掌下。”

许飞扬心中暗赞:麻七姑果然是武学的大行家,不单经验老到,眼力也端的惊人。

“未必。”沈丹馨微笑道,“若不然咱们再比试十招?”

“鬼丫头,不愧是商人之女,算盘打的倒精,占起老娘便宜了。”麻七姑笑骂道。

许飞扬恍然失笑,暗道:沈姑娘果然聪明,麻七姑指的是她后力不继时的十招,她而今已调匀气血,再战一场纵然不胜也可保住百招不败。

“那你说需要多少招吧?”沈丹馨挑战似的问道。

“咦?你倒是真想胜了老身好扬名立万吗?”麻七姑心头微惊,暗悔自己爸话说满了,已答应不伤沈丹馨,许多辣手便无法施将出来,可莫真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手上。

“如果你在说定的招数里胜不了我,就请你放回白叔叔和他手下弟兄。”沈丹馨经这一轮激战,也知道想战胜麻七姑无此可能,所以言明赌招数而不赌胜负,她情知麻七姑是长辈,绝不好意思说出三五百招的数来。

“你原来是为了这个?”麻七姑失笑道,“那也不必费力比试了,就冲你让我见识了一套如此神妙的刀法上,买你这个面子。我回去后看一下,如果白世恩和那些蠢材们还活着,我就放他们回来,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也只能怨他们命短了。”她可不想接下这桩胜之不易,也胜之不武的比试,一旦落败可就声名全毁了。

“麻法王,我还有一套刀法你不想见识见识吗?”沈丹馨却咬住不放

“哼,你倒是得理不饶人。”麻七姑冷笑一声,“沈丫头,我说过这是套好刀法,可你所得也不过五六成,离十成还远着呢。我适才答应过许门主不伤你,也真的没有伤你,老身今天没兴致陪你玩了,改天吧。如果你一定要留住老身的话,可莫怪老身辣手相向了。”

“沈姑娘,今天到此为止吧。”许飞扬上前一步,语气已有些严厉,他倒不担心沈丹馨的武功,而是怕把麻七姑逼急了撤出毒网。

“许门主,你是命令我吗?”沈丹馨的语气比她手中的刀光更冷。

在这一刻许飞扬感到沈丹馨对他的怨气似乎比对麻七姑更甚。他也不禁愠怒,道声:“不敢。”向后一掠,退出一丈有余。

“怎么样?救人救出冤家了吧。不过这也对,不是冤家不聚头嘛。”张小明凑上来,悄声笑道。

“你要是有劲儿没处使,我代你向麻法王订一场比试如何?”许飞扬冷冷道。

“别,这事不用你代劳,有怨气就冲我发吧,别憋坏了,谁叫我们是兄弟哩。”

许飞扬听他这一说,倒发不出脾气了,只是长叹了一声。

黑豹掠到苗玉身旁,急的搓手道:“夫人,你怎么不劝劝小姐?”

苗玉叹道:“许门主都触了霉头,我劝有屁用?不信邪你试试看。”

麻七姑上下打量着沈丹馨,笑道:“沈丫头,你是求名心切还是嫌命长了?若是求名适才那一战已足够,如果嫌命长了,找上我就对头了。”

“麻法王,别来无恙乎?”这时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人,轻袍缓带,神致潇洒,正是沈家秀,沈禄也随后走出。

“这不是沈大庄主吗?”麻七姑就像一个大人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被孩贝撞见一般,脸不由得红了。

“法王放着江湖上的大事不做,怎地有闲情逸致帮沈某管教起女儿来了。”沈家秀缓步走到沈丹馨身边,拉住了女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