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凤凰殇 (上)

此刻，虽然已经严禁自己再去回忆那个不愉快的会面，但心中，却无端端的生出无穷的疑窦。让他如鲠在喉，心神不宁。

可恶，我在担心什么？就因为他是纪灵天？就因为他今日奇怪的表情，特殊的言语，还有那个捉『摸』不透的眼神？

哼，我可不是阿瑶，我可不会因此就疑神疑鬼，瞻前顾后！

猛地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一切都彻底从脑中甩出去。但纪灵天、妻子、儿子、女儿，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的面容言语，却偏偏不断地在心中浮现闪动。

“瑶儿永远都信任夫君！此心天日可表，绝无虚假！”

“爹爹，爹爹，舒儿想你啊！”

“南征之路，艰难险阻，你纵然不惧，但阿瑶他们，你也放心得下么？”

……

够了，够了！

他突然高声大吼起来，烦闷之下，身形闪动，几步便跨到兵器架前。

“呛”的一声，宛若龙『吟』。右手轻舒，三尺青锋出匣一舞，牛油巨烛瞬间齐喑，只有一线耀眼白亮横于胸前，冷气森森，满堂生寒。

纷『乱』的心绪，终于冷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只觉得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自掌中剑柄传至全身，安定、踏实、坚厚。

这就是祖传的家族至宝，父亲当年不离身侧的武器。

名剑，“玄天”。

刑苍深吸了一口气，身随意转，意到气到，手腕错动间，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如水银泻地般施展出来。刚猛处，雄健如虎；舒缓处，轻盈似舞。匹练般的剑光纵横飞舞，盘曲交错，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光幕剑网，而那坚不可摧的无形剑气，却冲天而起，破网而出。在他周身上下吞吐不定，忽隐忽现。

“风神奋扬威，潇潇玄天舞。腾若玉龙升，掠似惊雷起。飞流三千尺，星落鬼神哭。”

从小便烂熟于心的剑诀，此刻已经是信手拈来，随意挥洒。心中一片空灵，早已不是在按式出招，玄天剑光灿烂，仿佛已经有了生命，有了灵魂，无招已胜有招。

记得幼时随父亲停居淮阳老家时，常看到他在深夜清晨独自练剑。也是这样气势如虹，也是这样纵横开阖。起初他并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直到后来，直到现在，才能体会到当初父亲舞剑时的那种悲愤忧伤的心境，只不过，自己此刻，是为了南征焦虑；而父亲当年，恐怕，却是为了那片不得不深埋于心，至死难抒的相思。

是的，为了那个人，那个同样深情，同样痛苦的灵魂。

剑光更急，剑气更盛，刑苍的思绪，也更浓。

恍惚中，他终于也看到了那个人，那个青面赤目，狰狞可怕的铁面具，还有那双饱含哀伤、忧郁和深情的眼眸。

忘不了，那一天，夕遥山血红的黄昏，阳光渐暗，秋风益寒。而心中的热血，却已近乎沸腾。

在安国神相鬼神难测的一连串奇谋妙计之下，风之国的十五万哀兵，居然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反败为胜。就在这苍茫的夕遥山南北二坡，全歼了整整五十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赤焰神军”。

担任前军先锋的刑苍，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右手长枪，左手宝剑，疾风扫落----扬，透过那副面具，微带些许金属的嘶鸣，在风中激『荡』，飘扬。

“云香一生，纵横沙场，征战无数，本无败绩。然今日夕遥一战，一败涂地，满盘皆输。天下智者，无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东土双骄，除了秋枫玉，世间再无人能敌。云香自愧不如，心服口服。”

遭此大败，既无垂头丧气之颓废，亦无绝望穷途之狂妄，仍然孤高冷傲，光明磊落，不失名将之风。

风国阵中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两袖飘飘，丰神俊朗，正是神相纪灵天。

“赤将军神武过人，胸襟智慧，英雄不让须眉。灵天一向久仰，神往佩服。今日之失，盖因小人作梗，『奸』臣掣肘，虽败，亦无损将军灵将英名。”

赤云香仰天长笑：“败就是败，事到如今，又何必多言？只是，云香尚有一件心愿未了，可否请神相少容片刻，待我了了这桩俗事，再决死战如何？”

纪灵天双眉微动，颜『色』之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停了一停，最终还是点头允诺：“将军请自便。”

赤云香深深一礼，道：“多谢神相成全。”

两手轻挥，手中双剑血污甩落，华光四『射』，朗声叫道：“鸳鸯双剑，乃火国神兵。久闻风之国中也有宝剑‘玄天’，为名将刑氏一族家传，今日愿与玄天剑公平对决，虽死无撼矣！”

此言一出，除了纪灵天，所有人都不禁一片哗然。

玄天剑本为刑威所有，南幽一战，后为赤云香所败，『自杀』身死。其剑却被送回国内，留与其子刑苍。而刑苍这数年来，为报父仇呕心沥血，日夜苦练。此番出战，更是骁勇异常，猛不可当。赤云香明明知道这些，为何还偏偏找上刑苍呢？

纪灵天目中神光闪动，正欲开言，却又猛止。旁边已经走出了一个高大威武的黑甲将军，双眼血红，满面峥容，正是早已按捺不住的猛将刑苍。

白衣神相心中一阵酸楚，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即如此，刑将军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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