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温非寒

第7章 辈分

黄大师把陈非寒赶了下去,换上了尹知温后心脏病才算得到了缓解。

他在上面痛批了几份认不清黄赤交角的作业,批到最后倒成了“寡人有疾”。陈非寒在台下看相声似地咧着嘴,总算觉得有个红红的东西杵在桌上,相当瞩目。

没过一会儿,他很刁钻地问:“这瓶东西刚是不是在我桌上?”

尹知温忘了挺多地理知识,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一边回忆一边学。同桌突然来一句如此九曲十八弯的问题,他压根没从北纬二十五度中反应过来。

你说一句“这是不是给我的?”不就完了吗。

“是,”这人没心没肺地嗯了一声,眼神都没转移,依旧盯着ppt说,“我刚开抽屉,就顺手在你桌上放了一下。”

……敢情不是给我的?陈非寒讷讷地缩回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哦。

“怎么?”尹知温作为历年来最没良心的校草,很不是个东西地问:“想喝啊?”

“不想,”陈非寒面无表情地打开书画画,“我就是问问。”

他旁若无人地拿着中性笔勾线,几乎是潜意识作祟,落笔便是一大片的小鸟绒毛。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尹知温准确无误地指出了画中的缺陷,这让陈非寒十分窝火。

“陈非寒,我可是特意为了你俩又把高一的知识讲了一遍,”黄大师在讲台上邀功,“再错出去站着!起来把这题答了。”

尹知温不动声色地踢了同桌一脚。

“这题,A点在B点的哪个方向?”

“西南。”

尹知温一愣,居然听了课?

“昼夜时长呢?”

“昼夜平分。”

少年的声音和长相并不一样,有些粗,听着还有些痞。黄大师满意地请男生坐了下来,最后环顾四周问了一遍:“还有没懂的吗?”

“不懂的下课来问,不要藏着掖着,尤其是跑去问小情侣的……许正杰你听见没!”

文科一班的体委许正杰,作为高二开学第一个谈恋爱被抓的学生,已经成了黄大师的经典调侃对象。高中时期总有那么几个老师窥破天机,点名回答问题时好死不死地点中一对情侣,全班哦哦哦地一起哄,谁还不知道这俩是一家的呢。

许正杰无奈地点头表示收到,眼神跟着朝旁边的大组挪动了一点。

“别看了啊,”张先越低声啐了一口,“喂狗粮看点时机。”

“你说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听不懂是吧?”张先越把笔一扔,“我说喂狗粮看点时机!”

陈非寒窝在后面画鸟毛,一听,缩起身子使了好大的劲儿憋笑。

文科一班的男生正好十二个,三间寝室就包圆了。张先越好歹还算个生活委员,下课后假模假式地转过头问:“你俩什么时候搬啊?”

“我下午搬,”陈非寒说,“你过来帮个忙?我东西有点多。”

“都来吧,”张先越拍了拍身边这位,“就这个吃饱了撑的,你俩的新室友。”

“上午忙着处理吵架了,没有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许正杰憨憨地挠了挠头,“我叫许正杰。”

尹知温刚体面地笑了两声,这人就十分为难地说:“可我下午约了和她吃饭啊。”

“……”

“……看见没?”张先越撇撇嘴,“这人就是欠的。”

“寒哥!”范小烨从教室前面走过来,每个男生都分了一条脆脆鲨,“刚那题,能不能再讲一遍?”

“哪题?”

“昼夜平分的那题,”范小烨拿出自己的错题本,“黄大师也是个狼灭,总是挑出一两节课讲古早习题。”

“可不是,”张先越叫苦不迭地跟着吐槽,“这他妈高一上学期的内容吧?今天又突击了一遍。”

事实上尹知温也有点儿不会,他转文的时候最烦就是地理。

“啊……”陈非寒有点儿尴尬地抬起头,勉强在脑子里记起来他的确答过一道题。他的地理书上遍地都是鸟嘴和鸟毛,哪还有点教材的样子:“你要不给我看一下题呗?我题目也没怎么仔细看。”

“……”那你怎么答的?第六感吗?

范小烨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能和不是人的东西一般见识。

年级里总有几个神一样的人物,所有分数加起来甩你三分之一个理综总分。比起这些人,单科王只是别人嘴里不到三秒的“好牛逼”,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但当你和这种人同班,那味道可就有点大了。

陈非寒作为坚定的“我懒得听课”主义者,脑子里不见得有多少地理题的逻辑。他给几双眼睛盯了老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说真的,我就觉得是那样,你要我讲个所以然来我真讲不出。”

不知何时尹知温桌上的可乐已经开了瓶,陈非寒喝了大半,一颗地理题的泡沫渣子都没挤出来。

“就那样是哪样?”范小烨憋闷地说,“不会真去问黄大师吧,咱们只要有一个人问了,这两周肯定要多好几套地理练习卷。”

“班长英明!”张先越带头鼓掌,“我是不想再写卷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下星期五的迎新晚会,连着月假我一定要在宿舍狂欢。”

班长手上的笔登时飞出去老远。

“糟了,”她呆滞地呢喃,“迎新晚会!”

学校明面儿上一个星期前才开学,实际暑期就开始补课了。这事儿几个星期前就有了通知,一拖再拖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刘姥爷除了成绩,其余的班级活动都听班长安排。他年纪大了,一天到晚瞎乐呵也很费体力。范小烨脚底抹油似地冲上讲台,一边敲黑板一边急着嗓子喊:“欸欸欸欸!说个事儿啊!”

但凡下午第一节 课是地理课,全班下课都不会打瞌睡。大伙儿停下闲聊,好奇地等着听新闻。

“我不是几个星期前讲了迎新晚会的事儿吗?”她愁眉苦脸地说,“咱们已经麻木这么久了,有法子了没啊。”

仁礼中学的晚会不多,这算一个。除去每年全校性的艺术节,还有一个高一负责图个乐子,高二负责想点法子,高三负责在教室里听个响的迎新晚会。和艺术节的自愿报名不同,迎新晚会只有高二参加,每个班必须得出一个节目。

“不要跳舞啊!”她痛苦地喊,“纠正一下,是个女的就会跳舞这话不是鲁迅说的,谁信谁傻逼,男生也跟着想点儿办法,全员动起来!”

“动起来?”许正杰第一个说,“要不咱们在上面做个课间操吧。”

“这话鲁迅说的,”尹知温点点头,“可行。”

陈非寒喝可乐的嘴一撅,在一片笑声里咳得两眼发黑。

“你们别打岔!”范小烨指着一群男生说,“那咋不去做眼保健操啊?”

眼看走势越来越歪,班长为了防止自己气成白内障,干脆让文娱委员随便想点什么拉倒。文娱委员是个姑娘,叫柳絮,人如其名又飘逸又安静。她这班委完全是被迫套了个名儿,大小事情还是留给班长操持。

真到了有什么事要做的时候,柳絮一般选择在后黑板上贴张纸,想参加的去签字。

结果一个下午过去了,后黑板上的鬼点子很多,参加人数却一个也没有。

放学后的文科一班进入歇菜阶段,搞卫生的留下来搞卫生,其余人在去哪儿吃饭这个选项上苦苦挣扎。仁礼中学并不是寄宿制高中,作为历史悠久的走读制中学,能碰上一个班的男生全体住宿也实属不易。

“刚才范小烨又给我来信儿了,”张先越顶着肚皮把被子卷起来,“她说你唱歌好听,能做一下思想工作就……”

“我腰疼腿疼屁股疼脑子疼,”陈非寒连珠放炮似地一口气说完,“不唱歌不跳舞不说相声不卖艺。”

张先越:“……rapper!”

许正杰吃完饭后打包了食堂菜,赶过来问:“咱们不用给尹知温帮忙吗?”

“不用,他寝室举家欢送呢,”张先越指了指窗外,“你寒哥生活不容易,一个人在这儿整一年了。”

“一直吗?”许正杰惊讶地问。

陈非寒翻了个白眼,一边清理桌面一边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猫老大的生活用品并不多,最费力的居然是**的等身抱枕,一边搬一边忍受周围同学的注目礼,尬得脚趾头都能抓出三室一厅。

“只剩下书了吧?”张先越和许正杰只搬了一趟就搬了个差不多,他俩刚回到九楼的寝室,突然看见书桌上多出好几叠厚厚的画纸。

“啊,没什么东西了,”陈非寒指了指这些画,“把这些搬了就行,其余的书不要了。”

“不……不要了?”张先越有点发懵,“除了这些纸,书架上的都不要了?”

“都是物化生和没用的试卷,我清过一遍了,”陈非寒没好气地说,“要是把这些搬到楼下去,尹知温要笑我一个星期。”

在猫老大眼里,知识远远没有面子来得重要。

他暗暗发誓,到新地盘了一定跟傻逼侄子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