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辅后院种田

第44章

最近京中发生了一件趣事儿。

那就是英亲王的儿子, 那京中有名的纨绔在茅坑里睡了一觉。

这么丢脸的事儿,本来英亲王家找到人的时候没打算声张。可坏就坏在,回来的时候被武国公给撞上了。

人喝了点小酒, 只当是京城头最大了。二话不说将那英亲王儿子扔进护城河里。

茅坑没睡死, 倒是差点淹死。

“这梁子, 可不将就结下了嘛。”

“那外面岂不是说的都是这武国公惹了人,扯不到咱们身上来了。”

“是矣!”云潇院里的人相视一笑。

元阿笙抱着暖手壶压低声音。“可不能在外面提起这事儿。”

“少爷,我们晓得。”

人遭了报应, 那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元阿笙心下大定。“十一月了, 地里的菜得全部收回放地窖里。不然雪越积越厚,以后想吃了都找不到。”

趁着下一波雪还没有来, 土地翻一翻,让里面的虫卵冻死。明年也更好种粮。

众人二话不说, 拿着农具就是干活儿。

人多,没一会儿就好了。

元阿笙望着自己才刨了几下的地,啧啧摇头。“地小了, 种点东西都不过瘾。”

“顾府的空院子多,少爷想,何不问主子要去。”

“他会给?”

可能是会的。

毕竟顾府也不差这个院子。

“这事儿以后再说, 我先去看看隔壁。”

即便是不种,起码解解馋。

*

云潇院是最靠近后门的一个院子, 出入方便。

而云潇院的右侧,是大片的古木。左边,也就是芭蕉树的那边, 则是连接着一大块平坦的空地。

从云潇院的院墙, 一直到大概五十米开外的小花园, 都只沿着路边种了些花草。

不论这个, 单论隔壁那个空着的院子,就已经不小了。

只不过,元阿笙没有准许可不敢去霍霍。

还是等他以后搬出去了,自己弄块菜地种着就好了。

还没进去院子门,就见着一道小身影快步跑过来。那小脸一颤一颤,像个元宵团子。

“哥哥!”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棋安吗?”

“嘿嘿。”顾棋安直接像个小鸭子似的,一扭一扭地扑到元阿笙的腿上。

“哥哥,我给你带了香香喔。”

元阿笙冲着小孩身后的嬷嬷点点头。他放弃看院子的计划,抱着孩子往云潇院里带。“棋安就已经很香香了。”

“哥哥也香香!”

“那既然哥哥香香了,就不能要棋安的东西了。不然会呛得慌。”

老嬷嬷将东西放下。

她瞧着五十多岁,但头发梳得整齐,衣服也整洁。头上戴着根儿银簪子,面容和蔼。应该是二少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元少爷,这是我们将小主子让带过来的。”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咱们家夫人说了,随小主子处置。”

元阿笙鼻子动了动。

这不是孜然嘛。

粗粗一看,少不得有五斤。一两多一斤,那就相当于他一个月的月钱。

元阿笙举起奶娃娃,在他奶包子脸上乱拱。“我的小棋安,败家也不是你这么败的呀。”

“我的,送哥哥!”

“哥哥要!”

小娃娃绷着小脸,惹得元阿笙有笑眯眯的戳了戳。

“真的给我?”

“嗯。”小家伙就差把自己摇成一条小鱼了。

“那哥哥就收着了。”

“好~”顾棋安笑眯眯地抱紧了他脖子。“我喜欢哥哥。”

“我也喜欢棋安小宝贝儿。”

老嬷嬷在一旁看得高兴。他们小主子一直待在顾府,这里孩子少,也没个玩伴儿。

现在好了,有他喜欢的元少爷。

元少爷长得好,性格好,看着也是个喜欢孩子的。况且这里还热热闹闹的。

看着,有些让嬷嬷以为仿佛来的不是顾府了。

“豆儿!”

“诶!”

“给嬷嬷请进屋里去,送些热茶。”

“好嘞!”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小家伙开始了他每次过来最喜欢做的事儿。

元阿笙悠悠跟在他身后,看小家伙熟门熟路地抓米去喂鸡喂鸭。

他手小,一次也抓不了多少。

不过他知道来回几次,或者用衣服兜着。在这个艰难的搬运过程中,一滴不洒。那就是很厉害了。

得了元阿笙的夸奖,小娃娃直接害羞地往他腿上一藏。

撅着个小屁屁,半响不动。

元阿笙又将他抱起,进屋烤火。

才坐下,他支棱个身子,忽然道:“哥哥!还有!”

“还有什么?”

“花花!”

顾棋安低头,脖子那块挤出来几层小奶膘。他在衣兜里掏啊掏,忽然拿出来一朵皱巴巴的花。

淡淡的紫色,像喇叭花。

“送哥哥~”酒窝都笑得都露出来了。

元阿笙这个接得干脆。“谢谢~”

这个季节,除了梅花,其余的多半是暖房里的养得。也不知道奶娃娃回去会不会被打屁屁。

不过这花,乍一看,好像有点眼熟。

他收好,打算晚上仔细的研究研究。

小棋安一直在这里呆到中午,跟元阿笙吃了个午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冬日正闲,除了忙活吃食,余下也没什么事儿。

阿饼几个吃完,收拾好就窝进屋子里去了。

元阿笙躺在铺得厚实的躺椅上,将手中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顾棋安送的花放下。又无聊地捏了捏自己软趴趴的肚子。

顾云霁怎么说的来着。

别总是往躺椅上躺。

元阿笙呼了一口白白的气。侧个身子,望着外面难得的暖阳。

行吧,不躺。

出去走走。

他将自己裹得个严严实实,照样只留下一双圆钩子眼在外。给屋里几个打了一声招呼就拢着手走了。

豆儿追出来,影儿都没看到。

顾府大,四季的花木应该都有种植。这季节看梅花。

就是不知道种在哪儿。

不过他慢慢找,找得到就看,找不到就当散步了。

有了主意,元阿笙脚步一错,沿着顾府里四通八达的小路随缘走。

不过这风冷,即便是捂得厚,脸也冻得生疼。

走着走着,他就将自己缩成一只熊。脑袋也垂了下去。

忽然,他脑门一重。

眼前擦过一抹黑色的布料。

元阿笙立即后退,拉开与这人的距离。

“小心些。”

元阿笙弯眼。“是你啊。”

“去哪儿?”顾恪决倾身,照顾着他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好看的脸凑得近了。

元阿笙眼尾上翘。“看梅花,你呢?”

元阿笙发现自己被这人挡住了视线。他后退一步,才发现他身侧还跟了一个人。

一个漂亮贵气的小少年。不过有些瘦削,脸也苍白。

元阿笙冲他眨了眨眼。

“你好呀。”

他上前一步,声音小小:“顾云霁,你儿子啊?”

小少年冲他点了点头,又立马捂着嘴闷咳几声。

顾恪决:“脑瓜子想什么呢。我先带他去安顿,你别冻着。”

“拜拜。”毛乎乎的白色大氅凸起个手晃了晃,随后小少爷便走了。

“夫子。”小少年声音有些哑了。

顾恪决柔了声音。“那是我夫人。”

*

绕着绕着,元阿笙不知怎么就到了栖迟院边。

他跺了跺脚,立马快步离开。

梅花也没看见,但是到这儿他知道怎么回去了。

栖迟院里。

顾冬注意到院门口一晃而过的人影,他立马追了出去。

“元少爷!过来玩儿啊!”

哪只元阿笙跑得更快。“不了,不了,外面久了凉,我回去了。”

“主子屋里暖和啊!”顾冬沮丧。

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元阿笙往**一摊。捏着被子角滚个几圈就把自己裹成了个蛋卷儿。

他再这么傻兮兮地出去冻脚他就不是个人。

顾恪决安顿好了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见小少爷了。料想他也是一时兴起,又遭不住便回去了。

等他到了栖迟院听了顾冬那句“我一喊少爷他跑得更快了”,顾恪决笑出来声。

是小少爷做得出来的。

想到另一件事儿,顾恪决收敛神色。他严肃道:“天冷,那边注意着点儿。”

“是。”

那边,自然是顾府的客人那边。

*

回来休息够了,元阿笙出去检查鸡鸭。

鸡已经快到两个月了,只需要保证食物和水就不用过多担心。鸡棚修得严实,也保暖,能让他它们好好过冬。

至于鸭子,九月二十六送过来的,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出头。

不过羽毛也厚了,为了好养,也与鸡放一块儿。

看它们适应不错,元阿笙也欣慰不已。不枉费他们一院子的人轮流来看。

鸭子白,鸡毛黄。两种颜色极好分辨。

今儿来鸡棚里一瞧,里面忽然多了一个火红火红的颜色。它缩在鸡堆里,那一身彩羽,不是已经送给了大爷的小公鸡是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

“咕咕!”

已经不算小公鸡的公鸡抬头,嘴里叼着的细长小蛇一晃一晃的。

元阿笙惊愕后退几步。

那小蛇通体乌黑,拇指粗子。看着都一股子毒素。不用想,肯定是大爷给它吃的。

元阿笙:“不愧是大爷养的鸡。”

这厢感慨完,元阿笙后退一步正要转身,忽然对上一张陌生的的脸。后颈一重,元阿笙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谁”便晕了过去。

那人意欲扛起他便要翻墙出去。

顾栖黑着脸飞身过来,一剑挑过,那顾府小厮打扮的人立马松开元阿笙。

顾柳一把将人接住带远。

顾府巡逻的侍卫听见动静如疾风般赶了过来。院墙外头也响起了兵器碰撞的打斗声。

不消片刻,所有人被制住。

连那被扒了衣服,人已经冻得通红的小厮也被找了出来。

一共九个人,不同的方位都有一两个人。

看着是一波人,可身法却不一样。不过到底是哪家的,顾府会查得一清二楚。

此时,一所大宅子里。一声软憨的声音惊愕响起:“黑黑联系不上了!”

*

云潇院,元阿笙不知躺了多久后醒来。

脖子被手砍了一刀。以前只看过,还想着真的能把人砍晕吗,又免不了想脖子会疼吗?

他这会儿知道了。

比落枕还难受个几十倍。

“唔……”元阿笙拧着眉头,将手搁在自己颈子后。

“阿笙。”

顾恪决捏住他的手腕,细细一截,五指一合便能填满整个手心。“抹了除淤的药,阿笙不碰。”

睫羽颤了颤,元阿笙缓缓睁开眼。

“顾云霁。”

“我还在顾府啊?”

顾恪决将他的手塞回被子,声音略低:“嗯。”

他注视着那双泛水的眸子。“是我大意了。”

“哪里是你的问题。”

“是敌人过于狡猾和无耻。”

元阿笙侧头也不好侧,只能僵硬地望着床帐。“这会儿天都黑了啊。”

烛火都燃起来了。

“嗯,你睡得久。”

顾恪决没说,怕他起来疼得厉害,专门让周大夫扎了针,让多睡了一会儿。

“几时了?”

“亥时。”

亥时,九点了啊。元阿笙气鼓鼓。

“阿笙吃点东西,吃完了继续睡会儿。这事儿我会给阿笙一个交代。”

“我不饿,不想吃。”元阿笙艰难地用眼睛瞥他,也看到他手上端着的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都这会儿了还有热粥。怕是都不知道换了几次了。

元阿笙心底一暖,说话也软了。“不过这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

顾恪决只好放下碗。

烛火落在他身后,元阿笙只能看见他黑压压的身影。就落在自己被子上,像只獠牙森森的野兽。

“睡不着,过来看看阿笙。”

不过听在耳朵里的话,还是那么柔和。

“你担心我啊。”

“嗯。”

他答得干脆,这次换做元阿笙愣住。不过细细想来,也应该是朋友的关心。不逾矩,也不能逾矩。

脖子不能动,手能动。

元阿笙拉高了被子蒙住脸。“你回去吧,我继续睡了。”

“好。”

被子被轻柔的力道拉下,又被人仔细地掖好。元阿笙怔怔地望着倾身忙碌的人,声音微哑。

“你不用这样的。”

会让他多想。

哪知顾恪决眼底含笑,指节滑过他的鼻梁。

“应该的。”

元阿笙呼吸一滞,耳垂蓦地红了。“你、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顾恪决顺着他:“好,那我明天再来看阿笙。”

人离开,元阿笙轻轻捂住自己的鼻子。低低地“呜”了一声。

犯规。

顾恪决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见那声音,嘴角上扬,但眼里的墨色愈发浓重。

他径直去了顾府的地牢。

无人不知,顾首辅在坐上首辅这个位置之前,一直呆在刑部。

那几年,凡事他手底下的官司,没有哪一件不是解决得漂漂亮亮。凡是哪一个撬不开的嘴,在他的手底下,也坚持不过三五盏茶。

地牢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哀嚎由强转弱,听得守着外面的人狠狠打了个寒颤。

人影幢幢,昏暗的地牢里,淡淡的血腥气弥漫。

不一会儿,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而出。

君子如玉,即便是染了煞气。

“别让人死了。”

闷声如冰,砸落在地牢干燥的地上。冷得人脊柱生寒。

两三年前,主子一直是这个样子。也不怪乎能止小儿夜啼,让其他人忌惮避让。

“是!”

回去之后,顾恪决重新沐浴更衣,又去了云潇院。

主屋的门没关,一推就开。

里面的烛火只剩下一盏,光线暗淡,惹人昏昏欲睡。

顾恪决压低步子,慢慢靠近。

小少爷已经睡了。

只是眉头紧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怕是在梦里也有人欺负他了。

顾恪决温热的指腹抵着他眉心,将那股忧轻轻地揉散。

“冷……”小少爷呓语。将自己缩得紧紧的。

顾恪决起身,想去给他灌几个汤婆子。可不知几时落在**的衣袖被他抓住,捏得指节泛白。

顾恪决去拨,可睡得不安稳的人动了动,眉头又紧。

顾恪决盯着那截被衣衫盖住的细指,伸手握住。

入手冰凉。

他坐在床边给他捂热了,才松开。

褪去外衫,顾恪决掀开被子躺下去。又小心翼翼地托着人的脖颈与后背,抱进了怀里。

元阿笙脑袋抵着温热的胸膛,下意识蹭了蹭。

他迷糊地想睁开眼,可在暖烘烘的怀抱里又贪恋地熟睡过去。睡得嘴角弯弯,将舒服的大抱枕抱得紧。

连冰凉的脚也靠了上去。

顾恪决下颚抵着小少爷额头,由着他喜欢。

不过阿笙体寒,明儿再请周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想着,他也慢慢合眼,心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

清早,又是被冷醒的。

元阿笙曲腿,脚掌贴在**搓了搓。冷得他愈发不适。

明明昨晚那么暖和。

难道他自发热还有固定的时间吗?

“少爷,醒了啊。”

元阿笙动了动脖子,已经好了一半。他可怜兮兮道:“豆儿,我好冷啊。”

“我去给少爷灌汤婆子!”

豆儿一蹦而出,元阿笙裹了裹被子。不想下床。

他是病患,就这么在**过吧。

不过这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豆儿再进来时,不仅抱着汤婆子,还带来了周大夫。

“少爷,周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元阿笙:“有劳。”

周大夫慈眉善目,医术也精到。

听阿饼他们说,是以前宫里退下来的御医。

老人无儿无女,加上与老顾熟悉,所以才呆在着顾府养老,也顺带看看病当个借住费。

把了脉,又开了药方子。

豆儿将厨房里的小零嘴包了包,带着与老爷子一起。他跟着去,正好拿了药回来。

两人一走,只留下元阿笙不明所以。

不是看脖子吗,为什么还问他发不发冷?难道他还中毒了不是!

中毒是肯定没有中毒的,只是那苦药,他还得喝个十天半个月。不过这事儿,他现在还不知道。

抱着汤婆子又眯了一会儿,外面忽然起了潇潇雨声。

像雨滴落在伞面儿上。

声音密集,听在人耳朵里是透着寒气的冷。

门被打开,元阿笙侧头。

“顾云霁,你又来?”

顾恪决关好门,走到床边。“不欢迎?”

“你是又想熬夜做你的事儿了?”

白天到处跑,夜晚忙断魂。元阿笙白眼一翻,就差伸手赶人了。

顾恪决撩起衣摆坐下。

冷不丁对上小少爷更加嫌弃的表情,他低笑着摇头。

“阿笙变脸可真快。”

元阿笙下巴一扬:“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