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剑胚 4K
云州与炔州交界。
一个年轻人盘膝坐在树上，一边左右研究着一张图纸。
仔细看去，这原来是一张云州地图，看起来稍微有些破旧，年份想来已经不短了。
“世兄？”在树下，一个发色稍微有些诡异，皮肤也带有一丝湛蓝，看起来有种妖异之感的女子，轻声呼喊了一下。
年轻人双手一抖，回过神来，往下看去，微微起身，轻轻地落下，稳稳地站在地上。
“师妹。”年轻人缓缓地开口回应。
青娥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兄你不必再烦恼了，师傅已经找到了一个向导，等下就由他给我们带路。”
与青娥聊天之人，自然也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下公认的“剑圣”，张不默。
至于向导...
也简单，就是一个带路的引路人。
当然了，张不默虽然迷路，但绝不是个傻子，东山好歹是他生长的地方，如果要让他在东山里带路，他是绝对不可能走迷糊的。
但问题在于。
出了云州，再回云州，没有荀武带路，他还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走。
在他的印象里，“往最高的地方走”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但哪怕是东山那种高山，隔着万里，也难以看清，大致上也是个模模糊糊的形象，张不默本来还有些兴致勃勃的，觉得终于可以带着前辈在云州逛逛，结果没两天就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很有这个能力。
他对云州是很熟悉，真要走，已经不至于像刚出山那样方向都找不对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跟那些厉害的向导一样，能够妥善安排行程，给他们最好的旅行体验。
没那能耐！
张不默张嘴能答出来往哪个方向走是个正确路。
但绝对没有办法张嘴就说“XXX山风景优美”“XXX山茶花漂亮”“XXX泉乃天下一绝”。
这好不容易该尽“地主之谊”了，结果领着人过来，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不是很尴尬吗？
但其实张不默多少有些想太多。
或者说。
张不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长辈们当年年轻的时候，过的有多嗨。
张不默自己本人是个苦行僧一般的剑客，和他关系好的兄弟，荀武是个即便张不默眼中，也是一个相当努力的“工作狂”，方闲更是把每天的时间都拿出来办事，要么就是教人武功，要么就是自己钻研“霸道”，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努力派。
除此之外，不管是包怀英、包媛，还是其他的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努力，唯一一个非常摆烂的姬怜儿，她本人几乎不会出现在张不默的视线中，绝大多数时间，只和荀武有接触，他也不知道姬怜儿在干什么，自然默认“长时间执行荀武的隐秘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本身除了剑道就没有兴趣的张不默，虽然知道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些。
他自然绝对想不到，他师傅、他师伯，还有老刀王当年玩的有多花。
老刀王虽然从来没有登过东山，但真要论起对云州的熟悉程度，张不默还不一定比得上他。
虽说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来过云州了，但只要找个地图、问个向导，哪里有有意思的东西，他肯定比张不默熟悉。
但遗憾的是。
这几十年过去，当年他和老刀王喜欢的那些人，肯定是不在了——至少不再工作了。
想来想去，张不默也不是容易纠结这种事情的人，既然找到了向导，那么也便算了。
随后，他跟着青娥，回到了他们的临时住所。
这是一间小客栈，客栈中人满为患，看起来生意非常不错。
待到张不默和青娥进门，屋中本来正嘈杂的声音，忽然为之一静。
随后，便是更加热烈的欢迎。
客栈的老板也是一脸的笑容，因为张不默一行的入住，这间客栈内的客人是越来越多，他的小日子，自然也是红火的很。他当然将张不默一行，当作宝贝一样看待。
“哎呦，张大侠，您回来了？”他连忙迎上来问候。
“店家不必多礼。”张不默很顺畅地接上一句话，“几日来多番叨扰，麻烦店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听到张不默的话，老脸更是摆出了一副盛开**般的样子，想来是非常满意。
这也正常。
虽然张不默如今越来越有“人气”，但江湖上比较流行的版本，依旧是他“无情”“凶煞”“出剑不留分毫情面”“绝世奇才”等等炫酷的描述。
这也非常正常。
比起绝世天才是一个有情有义、接人待物非常有礼貌，对待所有人都非常温和，出剑也不再那么凶残，反而很喜欢帮助人的形象，自然是离谱的那种更加容易被人传播，因为不管多么离谱，大家喜欢听的，还是这种八卦。
更何况，这说的也不是假话，一些有经验的追更人，更是会在胡扯之前说上两句“昔年”“当年”，就算有人问他，他也可以推说“当年的张不默和现在的张剑圣怎么能一样呢？”
故此，在听说张不默一行要留宿这里的时候，老板还是挺紧张的。
而如今，张不默非但没有动手，甚至因为张不默的存在，还给他带来了非常多的客人。
他们有的是来“刀剑之战”参看的剑客，有的是前来拜访刀王的刀客，有的则单纯是张不默的粉丝，甚至还有一些心中怀春的女侠，也隐藏在其中，想要和张不默接触——这很正常。
和大家都很清楚的荀武比起来，还是张不默这个从来没听说过和任何女性有关系的人，更加有接触的意义。
不过——
青娥虽然也不是很懂男女之事，但她多少也努力了一年多了，这都一点儿动静都没，那些匆匆一遇的女子，又上哪找机会呢？
“前辈，您找我。”
客栈房间之中，老刀王坐在椅子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老态龙钟的人。
样貌平凡，年龄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皮肤粗糙，双手有厚厚的茧子，虽然看不出武功、内功高低，但一身剑气，却让张不默瞬间察觉到了。
这等剑气...
不差。
只是，一个剑客，莫名找上冯老前辈是干什么？
“哦？不默，你回来了——来，先坐。”
张不默闻言，走到两人中间的座位，先对着冯刀王行了一礼，再对另一个老前辈行了一礼，这才慢慢地坐下。
“这位是剑盟十二使中的【断剑门门主端直】。”
一个张不默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断剑门。
名字上来听，似乎与剑有关。
隐隐约约，似乎又与传于荀捕头的《斩剑刀法》《断刀剑》有所联系。
“见过端前辈。”
“呵呵，老夫亦是甚想见识一下传说之中的【剑圣】，我本以为，是有什么三头六臂般的厉害，没想到，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嘛——
哈哈哈——”
他的说话并没有什么恶意，说完了之后，还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言语非常满意。
一旁的冯老刀王嘴角一抽。
张不默却是直接点头，说：“没错，传言不能当真，不默也确实只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绝了——
老刀王心中感叹。
“咳咳咳。”端直笑了一阵子，打量了几眼张不默，又呵呵笑了几下，“好，好——若是由张剑圣继承【净土】，那老夫，也不枉此行啊。”
“咦？”张不默有些疑惑，看向刀王，问，“前辈，这是何意？”
他的佩剑，有【龙渊】和【归鸟】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弄第三把剑！
老刀王听到张不默的问话，却是不急不慢，缓缓地抚着胡子，说：“不默，想要让一把断剑重生，绝非简单之事，哪怕是凑齐了诸多材料，亦有难点。”
张不默眨了眨眼。
没懂。
“想要把断剑重新铸成一块儿，如今你我收集的材料，已然足以。
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不仅将【剑灵】重现，更将宝剑再进一步，【剑胚】，便是绝对不能缺少之物。”
张不默闻言，哪怕不懂铸剑的他，也明白了老刀王的意思，回看了【断剑门门主】端直。
“莫非？”
“哈哈，正是那个莫非——”
端直从身旁，缓缓地把一个匣子拿起，轻轻打开匣子。
匣子中，一把无锋、圆柱，刻有花纹的“剑”，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张不默瞳孔一缩，又是本能地低呼一声：“好剑！”
“哦？”端直轻声一问，“好在哪？”
“剑虽无锋，剑气却环绕其身，剑外有无形剑气，若我所料不差，这剑气恐怕比多数【宝剑】还要锋利数倍，而其上的剑气，亦只有与其他兵器相撞之时，才会显露其形。”
“哈哈哈，不愧是【剑圣】张不默！果然识货。”端正非常高兴，对张不默说，“这正是【剑盟十二神剑】之【净土剑断尘缘】！”
“断...尘缘？”张不默稍微愣了一下。
“净土剑乃断绝之剑，当年被剑盟盟主分给我们断剑门，老夫勉强算是他的昔日主人，只是，剑盟已没，神剑分散，便是我这【断剑门】也坚持了没多少年，便被魔门攻破，独留我一个老东西，苟活于世...
此剑于我，已无什么用处，反而是触之生情，徒留哀伤。
前些日子，你与冯兄行走天下，搜集百兵材料，我便想起了昔日的【交情】，我听冯兄说，你所行之道，乃【恩义】之道，若是有【断尘缘】这等兵刃做基，破而成新，想来，也是一件雅事。”
“这——”张不默当即起身，立刻回绝，“不可，绝对不可。”
段尘缘乃是剑盟十二神剑之一，是几乎无法再浮现的神剑，拥有许多故事，也是端直记忆的载体，他又怎么能轻易接受？
端直看到这一幕，却完全没有意外。
只是默默地合上匣子，将其交到张不默手上，张不默一时无言，却又因为嘴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荀武，又有些难过——荀捕头，你教我教的还不够好啊...
“不默，再多不几日，你也便要回东山了。
到那时，荀武自然也会如约而去。
你如今可有把握胜他？”
张不默在武功上拥有绝对的自信，但如果要和荀武这个同样顶尖的天才比，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胜负，故此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便放下这剑匣，修上片刻吧——”
张不默皱着眉，迟疑了片刻，就点了点头，放下剑匣，默默地离开。
想来，还是修炼能让他感到开心。
“冯兄为何不让他直接收下？”端直有些疑惑，“若是内气有差，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
【净土】剑拥有纯净剑气，寻常人无法承受，以张不默的剑道之才，绝对能轻易承受，来日你以净土为胚，以归鸟为身，结合锻造之法，为张不默醍醐灌顶，正是【剑心剑身】之法，怕是能直接增长数年内气。”
“呵呵...”冯刀王，却并没有回答端直的问题。
他慢悠悠地摸着胡子。
因为马上就要到东山了，他也卸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如今看起来，像是一个充满精力，肌肉爆炸的猛士。
只是，身体上的强大，并不能掩盖他本人的“衰老”。
摸着胡子，他轻吟片刻，似乎回到了当年那个年轻的时候，那个午后的林中：“当年，你可不会喊我什么【冯兄】，反而会叫我【刀贼】。”
“哈哈哈——”端直听了，亦是大笑。
当年，冯礼挑战天下，不管是刀客剑客，他都要挑战，夺取对方的武器，来证明自己的才华，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好，比起荀武、张不默他们的那些正经的名号，可以说是很难听了。
刀贼，是盗贼、是刀客，意思，就是一个用刀的贼，一个无差别盗取别人兵刃的贼。
“当年，我继承了剑盟神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遇到了你和陈剑师。”
老刀王缓缓地点着头，喝着茶。
“我本已输了比试，却还要在你放下兵刃的时候动手，若非当年陈剑师拦下、替我求情，恐怕已经死在那时。”
“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呢？”这话放在别人口中，或许是一个对“意气”的感慨，但冯刀王说出来，其实也是在感叹自己的愚蠢。
“我自大、愚蠢，不识好意，后来又闯了祸，在与刀盟的比斗之中，又是害的无数弟兄因我而死，自此之后，我这才明白了陈兄的意思，知道了你们绝非是瞧不起我..
此剑留在我手上，也只是货架上的一个匣子，所谓的【剑盟】【刀盟】也已经是冢中枯骨，如今，以它为基，创出新路...
何况，昔日陈剑师还救过我一命，此剑，自然更是值得交付给张不默。
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唉——”冯刀王感叹了起来，“端兄言过了。
江湖悠悠，多少事浮尘，谁又能说对说错？
不过，既然端兄这么说，我也放心用此剑了。”
“哈哈哈！冯兄多虑了——说起来。老夫也确实有些私心，老夫亦是想要看看，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年轻人，能创出什么新的故事！”
“一如，昔日冯兄、陈兄二位啊！”
“非是如，想来，当是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