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死劫 4K
通天观大厅，张不默正闭着眼睛仔细思索。
即便是他，在方才看到温铜道人手中的折扇时，也难免会陷入一丝困惑。
绝世高手毕竟不是宗师级高手，他距离的实在太远，以至于就算他想要破解，此时此刻，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无论想到什么办法来破解，最终都会走向一个结果，那就是自身力量不足。
的确，张不默的个人能力、素养，已经在一流这个级别中无人能及，综合水平已经不下于左燕寒等老牌强者，但他终究仅仅只是一流高手，尚未突破，所以想要破解温铜道人手中的折扇，不管想什么法子，最后都会被他自己否定。
而此时，荀武却比他轻松许多。
虽说，他也在思考如何解决刚才那种怪异、难受、虚弱的状态，可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温铜道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大厅内，荀武和温铜道人站在大厅中央，两个人一起在摆弄着桌子。
温铜道人一边和荀武说话，一边又把一个个棋盘、棋盒拿出，摆在不同的桌子上。
荀武扫了一眼，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他一起摆放棋子。
“哦？看起来，荀首捕似乎对这【棋】还挺有研究？”温铜道人将一个【国王】摆放到其中一个桌子的棋盘上，随后扫了一眼，看到荀武拿着别的棋子，也并没有摆错位置，开口道。
“还好吧。”荀武没有吹嘘自己。
屋子内总共五张桌子。
分别是围棋、象棋、将棋、英国象棋和泰国象棋，恰好，荀武都认识。
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在荀武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荀武因为很喜欢看各种武侠类型的作品，所以对一些类似于“珍珑棋局”的设定和环节，也非常喜欢，也是在这种原因的趋势下，所以就主动去了解这些棋类游戏。
当然了，仅仅局限在“了解”这个范畴上，荀武本人并没有下这些棋的喜好，本身水平也就勉强和4X99小游戏里的简单难度比一比。
“既然如此，那想来，贫道也便不需要为荀首捕解释规则了？”片刻之后，两人将棋子摆放完毕，温铜道人开口道。
荀武则果断地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长，还是好好说说比较好。”
“哦？”
“况且，我也想听听这【自灭游戏】的规则是怎样，若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与您对弈呢？”
一旁正在凑热闹的丛云忍不住摸了摸面纱下的脸。
原来不是下棋的规则吗？
自然不是——
或者说，温铜道人这个开口，具有某种诱骗性，他是指着棋盘问荀武要不要了解规则，但如果荀武回答不用，那他就会直接开口说“没想到首捕如此自信，既然如此，那这门派自灭游戏的规则，便由首捕自行理解吧”。
本质上，是一个利用语言的诱骗。
但这种语言诱骗，想骗荀武那是不好使的。
“呵呵呵...”
温铜道人也没介意，先是跟荀武讲解了一遍，随后，他亦是没有着急着说规则，而是现在围棋的桌上下了一子，随后朝一旁走，走到了象棋的一卓，又动了个兵。
荀武挑了挑眉。
老家伙还挺会玩。
他喜欢。
荀武也有样学样，直接下子，几乎同步地行走。
而这个时候，温铜道人也终于开口了：“荀首捕身为朝廷第一总捕，而且出身于江湖，应当对江湖之事，也非常了解和关注。”
“是这样。”
“那荀首捕，应当也知道，这各门各派，不管如何，总有其【欲】。”
“不单单是这些门派，申道长，不也是这样？”
两人一边说，一边已经走了一边，而温铜道人在荀武在最后一桌行了一棋之后，又重新跟上一步，随后说：“不错，世人皆有其欲，除了我祖师及我丹师兄，我在天地之间，不曾见过无欲无求之人。”
荀武心中电光火石般地确定——果然，这温铜道人还有一个“师兄”。
“荀捕头应当也已经知晓【宗师】的几样条件了吧？”
荀武挑着眉，这次倒是没开口。
“实力，人道，天赋，肉体....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自我】。”温铜道人随手吃了荀武一子，随后接着说，“不理解、不了解、不明白【自我】之人，是绝对无法成就宗师威能的。”
荀武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见过很多一流极限的高手了，可他们别说成就宗师了，就连“门”都碰不到——比方说何景，就是一个武功够格但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或者说在自己骗自己的人，正是因此，所以他冲击宗师的努力，直到最后也成了虚无。
另外一个例子则是武无尽，他拥有超凡的天赋，拥有极致的武力，本身也是一个足够狂热的武痴，可因为人生和傲气，他拒绝成为一个纯粹的武痴，反而试图将一条错误的路走成宗师之路，直到死亡之前，才终于放弃...
无法认清自我，便是再强，也无法成为宗师。
这一点他已经非常清楚了。
“我的师兄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而我...呵呵，我发现，比起寻找自我，我更喜欢寻找别人的【自我】。”
荀武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却不变，回敬温铜道人一手，随后接着说：“那申道长倒是和我认识的几个人挺像。”
荀武这里说的是圣武帝和镜中人。
温铜道人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笑了起来；“荀首捕，你或许以为我是单纯地玩乐，可你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感兴趣吗？”
“掌握他人，操纵他人，控制别人的门派，以此取乐——这种掌控和算计让你兴奋？那倒也确实，比起我认识的另外两个人，你要恶劣太多。”荀武说。
“荀首捕果然厉害，竟然轻而易举地察觉到我的喜好。”温铜道人向一旁走，脚步也开始加速，仗着有水君传下来的神功，他的计算能力极强，而在这种多种棋类游戏混合，而且要在短时间内下棋的情景，计算能力越强，其优势也就越大。
毕竟，别看其中有几种棋子的规则很像，但这些棋终归还是有规则上的差异，而只要时间一紧，就有可能出现差错——除非你计算能力超群。
令温铜道人有些惊讶的是，荀武虽然棋艺不咋样，但计算能力，似乎完全不下于他，每每动手，都必有所得，绝不会胡乱行事，这让温铜道人心中对荀武的评价又提了一层，达到了他师兄琢玉子的地步。
不要觉得这个评价不高——毕竟，在温铜道人这里，就算是他这个师兄，也是个“蠢货”。但温铜道人说他师兄蠢，是基于他师兄的“组织”，而不是他本人的能力，单说能力、武力，温铜道人自认拍马也不及自己师兄一半。
但正是如此，他更加兴奋。
因为比起外面的那些“游戏”，和荀武对阵，或许能让他更高兴。
“荀首捕可曾听过一个叫做【静心禅院】的宗门？”
“佛门吗？这个白兄或许比较了解，荀某确实不是很了解。”荀武回到。
虽然成了首捕之后，荀武对天下各大门派的资料都开始查阅起来，但有两个类型，荀武其实并不是非常了解，没错，也就是佛门和道门。
这两个门派和普通的江湖门派，其实是有差别的，也就是受到国家监管，通常在他们的门派附近，都会有一些官员审查、驻扎，这些官员归属于都察院，而总负责人，则是白玉盘。
这里就要说一些行政方面的事情了。
虽然荀武身为“总捕”，可以管理白玉盘等人，而且还有监察江湖的职责，但部分其他捕快的工作，荀武却又没法插手——比方说白玉盘的这个职责，荀武就不能管。
原因很简单，这些活儿明面上是由都察院管理，白玉盘只是打工仔不是名义上的“负责人”，哪怕他深受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信任，他也不能把这些活儿交给荀武，因为荀武隶属的是“封州衙门”。
故此，有至少一部分的佛门、道门资料，荀武并不是很清楚，就比如说这通天观，就是叶风歌跟他讲的，他才相对了解了一些。
“呵呵...不了解没关系，贫道可以与首捕讲讲。”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这个佛门宗派，本来和他们通天观相近，但通天观的人因为师承水君，多少都在追求“无欲无求”的境界，也正是因此，虽然佛道相恶，但通天观并没有和佛门产生冲突。
但，整体不计较，不代表其中的某些人不感兴趣。
温铜道人就对这宗派，很感兴趣，这静心禅院的住持是一位厉害的佛门高手，当年他们俩相识的时候，这住持武功要比他高不少。
在简单地接触了一阵子之后，温铜道人凭借自身才智，以及水君传承的计算功法，追根溯源，找到了这高手的跟脚——
“我当时万万没想到，一位道行不浅，精通佛理的高手，竟然是一个江洋大盗，光死在他手上的人，就不下百人，只是后来为了逃难，这才投身佛门，隐姓埋名，成了一名佛门高手。”
荀武挑了挑眉，冷哼一声。
看到荀武的反应，温铜道人轻轻抚了一下胡子，接着说：“荀首捕对此等之人，想来也是深恶痛绝，不过贫道也不会泼人脏水——莫说佛门，便是我等道门，亦是相同，当然有许多隐姓埋名的恶徒。而若是扩大到整个天下，江湖上会有多少藏污纳垢的门派，便是贫道也不知道。”
“只是，那时候，贫道苦于在这一流境界不得存进，又和那主持相谈甚欢，便忍不住帮其推算一番——呵呵，当年，祖师曾言，他流传下来的武功，不得随意使用，更不得为他人使用，或许正是因此，才反受其害。”
“哦？”荀武眉头一皱，随后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儿下错棋子。
随后，他抬头看向那温铜道人，忍不住张嘴质问：“莫非，你跟那法师说，他本质，是一个喜好杀戮的恶人！？”
“不错——”温铜道人直接应下，“荀首捕目光超远，反应迅捷，贫道佩服。”
但荀武才不会在乎他的称赞，他只是下意识地攥紧手上的白子，巨大的力气压迫着棋子，致使那棋子顷刻间便发出“咔”“嚓”的声响，直接被荀武的巨力给握成了两半！
荀武被手中白子碎裂之声影响到，随手把棋子掷在桌上，目光凌冽地看着对手，说：“那法师后来如何了？”
“和您想的一样。”温铜道人丝毫不介意荀武捏碎他棋子的行为，随手一拂，把碎子扫到地上，接着开口说，“那主持后来闭关数日，再见之时，他已经杀光了禅院上下。”
荀武眼神冰冷，哪怕已经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难免有些恼火。
这温铜道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的多。
“至于为何再见...自从他想明白、悟透彻之后，他便彻底放开自我，大杀特杀，但他明白，贫道若是听到这禅院的事情，多半会联想到他，到时候若是我报官，哪怕他成就宗师，也绝对无法再在中原立足。
所以，他便要杀人灭口。”
这倒是不奇怪。
“再见之时贫道极为震惊，因为他的武功虽然比贫道高，但并没有高太多——而在那时，贫道竟然接不了他数招，差点儿被他徒手击杀，幸亏那时掌门师兄也在，这才将其击毙。”
看来这位丹真人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掌门师兄武功已达一流极限，如今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但比起成为宗师，他更想追求的，乃是极致的无为之道、极致的自然之道，故此他依旧没有成为宗师。
按祖师所传，此为【死劫】，是每一个宗师都会面对的问题——而相应的，贫道那日所为，其实便是强行将那位主持的【死劫】提到他眼前。”
“所以他便死了...”
“后来贫道时常在想，既然他能将佛门功夫练到这种境界，便代表，这所谓的【死劫】可能并不是嗜杀，甚至有可能，他早就已经察觉到其中的一些关节，这也是他为何会轻易地相信贫道的说法。
若是他再苦修，再静心，再研究禅理，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勘破这死劫，彻底摆脱杀戮之欲，成为一方德高望重的佛门宗师...”
“但他却被你影响，走上了自灭之路？”荀武面色冷峻。
温铜道人不要脸地点了点头。
荀武眯着眼看他：“所以，这门外，这雪山之中，亦有一些，已经被你彻底影响之人？”
“不错。”温铜道人再度点头，“宗师的**，天底下没有多少高手能抵挡。”
原来如此，通过这种影响，再配合上其他手段，以此毁灭、控制那些宗门，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武林盟主”，接着继续去挑选让他“心仪”的对象？
这家伙，不是一个追求“乐子”的人，而是一个不停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恶人。
“不过，现在，我更好奇的是——荀首捕，你可曾面对过你的【本心】？”
一言出，丛云和张不默立刻起身，便是荀武，心脏都似乎慢了一拍。
但荀武随后便沉下脸来，言：“呵...申道长，那你又怎么确定，这不是你的【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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