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帽子戏法
“王主任，人事部的尹经理找你过去一趟。”
五楼的李主管从七楼回来的时候，顺便给王雨婷带句话。
王雨婷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但她并不是在意，在上班的时候她已经将林玖要求搜集的证据准备好了。张经理似乎早就预料到王雨婷需要这些东西，他借口去巡场，让王雨婷在办公室里自由发挥，不需要顾及他。有事发生，那他就装作不知道。
“好。”
王雨婷将做到一半的文档保存，将电脑设置成休眠模式，一边活动着脖颈一边起身。
李主管看着王雨婷，欲言又止，还是决定跟她说一下。
“小心点，我感觉他们不怀好意。”
李主管提醒了一声，低着头回自己的工位去了。
王雨婷笑了笑，没有去追问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份好意，她心领了。
王雨婷大大方方地坐员工电梯到七楼，一路上能够感受到氛围变得不对劲。还有些同事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对着同僚轻声细语，嚼耳根子。
王雨婷没有理会她们，坦然地从长廊走到尽头，径直地走向人事部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等了三秒钟之后，再敲了一遍。
无人回应。
初入社会之后，一些繁文琐节也跟着来了。
如果领导叫你来办公室，你直接开门进去，那么这条路就走到头了，准备辞职吧。就算是敲门了也好，若是没有得到领导的允许就推门而入，同样也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前者没礼貌不知礼节，后者则是单纯地蠢，无论是哪种都会让人感到不悦。
王雨婷选择转头就走。
她凭借着敏锐的感知，以及异于常人的强大五感，能够感受到房间里有人。
对方明明在办公室却要装作不在的样子，想必是正在做一些羞于让人发现的事情。
王雨婷选择离开，这是出于对领导的关怀，以及懒得受这个鸟气。
就算是白痴都能够看出来，这明显是摆给她脸色看，来个下马威。
王雨婷又没打算继续在这里上班，她都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以为她很在乎这份工作？难道是因为她平时工作表现太好了，给人一种没有这份工作就活不下去的感觉？如果勤奋工作也会变成被人认为是好欺负的道理，那么又有什么工作的理由？
“王主任？”
李主管见到王雨婷这么快就回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办公室没人开门，我就回来了。”
“这，这样啊……”
李主管有些纳闷，他路过七楼的时候明明还见到有人在里面来着，奇怪了。
不管了，反正他也帮忙传话了，尹经理不在，那是尹经理的事情。
李主管松了口气，继续工作去了。
王雨婷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处理着未完成的工作。
让人感到紧张压抑的氛围逐渐消散，仿佛又回到平时的生活。
李主管松了口气。
他曾经喜欢过王雨婷。
不如说，谁会讨厌王雨婷呢？
工作认真，对待下属严厉，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从不搞双重标准，对待每一位营业员都是一视同仁，就事论事。平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偶尔也会露出女孩子气的笑容。无论是多么刁难的顾客，她也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作出妥协，这样自信而又美丽的女性，谁看到了都会心动。
李主管没有杨主任那样的好皮囊，人见人爱，幽默风趣，能够凭借着高颜值和三寸不烂之舌把一些土味情话说得天花乱坠，惹得女孩子们开心。因此，他也没有杨主任那样的自信。
杨主任跟王雨婷告白的时候，李主管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很后悔。
如果他有早点跟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谁能拒绝杨主任这样的高富帅呢？
王雨婷能。
她果断地拒绝了。
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为了不让杨主任心存幻想，王雨婷还仔细地阐述了拒绝的原因。
李主管看着杨主任就像是被无形的刀子捅得百孔千疮，他忽然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跟王雨婷告白，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王雨婷像是分析工作报告似的从头到尾都解释一遍哪里不行，他估计会羞愧得当场离职，躲在家里三个月之后再出门。
本以为杨主任会就此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家伙心理素质强如超人，脸皮厚过城墙，经历过史上最大最恶绝望拒绝事件，完全没有放弃的心思。
李主管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拜他为师，然而王雨婷一支笔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杨主任触碰到王雨婷的逆鳞，不知死活地拿他自己跟王雨婷的男朋友相比，差点就被钉死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如今墙壁上还存留着笔头埋入过半的痕迹，试想想这要是落在人的脑袋上，或者扔中了眼睛，怕不是直接穿进去了。
那一天，李主管明白了一件事。
杨主任能活这么久不是他运气好，而是王雨婷心善。
在明白王雨婷有男朋友之后，李主管自然也把心中这份爱慕给藏起来。他认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王雨婷一点都不了解，或者说他仅仅是看到她在公司里的样子而已。她的那位男朋友，能够让她这么喜欢，想必是个优秀的人。
李主管心中只有祝福，还有点羡慕，但不会有嫉妒。
相比之下，杨主任简直是逆天，他见到来公司给王雨婷送饭的林玖，以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女，当场询问林玖愿不愿意跟他交往，他愿意等林玖十年，直到林玖长大成人。林玖倒也没有王雨婷那么凶猛，直接在众人面前将杨主任从社会层面活剥了，只是告诉了他一个残苦的事实。
林玖是男生，也是王雨婷的男朋友。
杨主任道心崩殂，从此不再相信爱情，意外地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他不再整天去撩妹，也不会天天跑去五楼喝奶茶，工作方面也比以前有进步。如果保持好这个状态过个两三年，没准会变成不得了的商业精英，前提是他能坚持不犯病。
李主管感受着办公室平静的氛围，不由得心想着，如果这样的生活能够再持续下去就好了。但他也清楚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而已，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很快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安稳的时光转瞬而逝，一位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位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大脸上写满着看戏的孙经理。
“王雨婷，我不是让小李通知你来办公室一趟，有事找你。”尹经理看着王雨婷坐在工位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沉下语气，质问道，“怎么，我还请不动你这尊神，非得让我亲自过来一趟才行？还是说……”尹经理转头看向李主管，淡淡道，“小李，我吩咐你的事情，你没有好好地传达过去？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吗？”
“我……”
李主管一时语塞。
王雨婷这才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她习惯性地点了一下保存，这是一个好习惯。公司的电脑还停留在XP系统，有时候用办公软件还会崩，不保存的话一天的努力就变成废纸。有时候王雨婷还会用手机来做表格，虽然效率会慢点，但是胜在安全。
“尹经理，你在办公室吗？我怎么见你不在呢。”
王雨婷拿出手机开始录音，将手机盖在桌前，她的动作很隐秘。
林玖跟王雨婷讲过在什么情况下，录音才能够成为合法证据。首先录音内容必须完整地反映民事权利义务内容，电话录音也应当真实完整，不允许有任何剪辑或是伪造，内容不可被纂改，若是故意引导对方作出某些内容回答，并且进行技术剪辑得出一份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就算是内容符合真实，也会被视为无效。除此之外，手机录音的原始资料不能删除。
王雨婷还记得林玖的叮嘱，录音这招只能用一次，对方不会给第二次机会。在录音前先确认好手机有没有按到开始录音，不要到时候录音录了半天，结果发现录音没开。
林玖本来还想着王雨婷录音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和善的谈话态度，这关系到手机录音的作用。但是他仔细想了想，凭什么要让王雨婷受气？就算是录音时也不行，该怼就怼！
“哦？”
尹经理微微挑眉，问道：“既然你都来了，为什么不等多一会。”
王雨婷笑了，她摇了摇头，指了指电脑。
“难道你不用工作吗？”
“……”
尹经理的表情渐渐变得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给王雨婷下马威之后，对方丝毫没有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
“王雨婷，你这是什么态度！”孙经理在后面振声道，“这是对上级领导的态度吗！”
“营业时间在四楼大声喧哗，这就是你对顾客的服务态度吗？孙经理。”王雨婷淡然自若地回应道，任由对方怎么歇斯底里，她都是一副风清自在的悠哉模样，丝毫未受影响。
“好，好，好。”
孙经理连说三个“好”字，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溢出眼眶。
昨夜遭受的屈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气得在车里抽了一包烟才回家，回到家里又因为一身烟味被家人各种嫌弃。这笔账，他算在张经理和王雨婷的头上。尤其是他今日从扶手电梯上三楼的时候，四楼的营业员见到他都在偷笑。
孙经理怒斥王主任不成反被臭骂一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商场。
营业员们在业务方面可能不太行，但是他们在吃瓜方面那是第一名。
商场就这么大点地方，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发生事情根本就藏不住。营业员们有自己的聊天群，楼层与楼层之间也有聊天群，经过一个晚上的传播发酵，大家都知道了三楼的孙经理又想搞事情，只不过这次他碰上了硬茬，四楼的王主任根本就没搭理他。
大伙儿都了解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唯独有一点被四楼营业员们隐瞒了下来。
黄主管的事，大家都心有灵犀地闭口不谈。
“你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
这是王雨婷给他们重点强调的事，但凡有脑子的人愿意去代入黄主管的处境，都能明白黄主管的难处。能理解的人，自然不会嚼舌头。那些不理解的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也能收敛点。
“那么有请王主任来一趟人事部办公室。”尹经理冷冰冰地说道。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在这里谈吗？”王雨婷悠哉悠哉地说道，她向李主管招了招手，提醒道，“还不给尹经理准备张椅子？”王雨婷连提都没提孙某人。
李主管人都麻了。
尹经理和孙经理同时盯着他，眼神带着杀气。
这一刻，李主管从未有那么想过杨主任。
如果杨主任在这里就好了。
他也想拥有杨主任那样的厚脸……无所畏惧的勇气！
李主管心想着，身体做出了行动，默默地给经理搬椅子去。
尹经理死死地盯着李主管，没想到他还真的搬椅子过来，一点眼见都没有！
李主管看了一眼孙经理，询问道：“你要椅子吗？”
孙经理冷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气来。
“不要就算了。”
李主管把准备好的椅子收回去。
孙经理更气了，太阳穴冒起青筋。
他没说不要啊！
“请坐。”
王雨婷抬了抬手，这里就是她的主场，她才是话事人。
孙经理和尹经理在这里都得对她客气点，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气。
李主管恭敬地站在后排，他刚刚的行为和态度，已经摆明了一件事。
他是站在王雨婷那边的。
无论李主管实际上是怎么想的，至少在尹经理和孙经理眼中，这个小主管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等他们解决掉王雨婷之后，下一个人就是李主管。
这对于李主管来说，倒也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如果以后上班的时候都见不到那让人仰慕的身影，还不如带着暗恋无果的悲伤回忆离职回老家。在乡下开一家小卖部，每天过着晒太阳的慵懒生活，还能养只土猫逗着玩。
尹经理没有坐下，他一脚将椅子踹回去，摊牌了。
“王雨婷，我这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磨磨唧唧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
尹经理被王雨婷无所谓的态度气坏了。
他本来还打算在孙经理和王主任之间做调解，让王雨婷跟孙经理赔礼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这个王主任油盐不进，不懂得感恩，不懂得他这个人事部经理作出多少让步。
王雨婷在人事部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就没消息了，尹经理本打算等王雨婷敲三次门就让她进来，再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结果倒好，这王雨婷直接回四楼去了，甚至连询问其他人事部的同事都没有，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尹经理抱着还有点挽回的可能性，亲自下来四楼找王雨婷，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
不知悔改！
“王雨婷，你无故旷工，违反纪律，不服从公司安排，严重违反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单位提出整改，拒不改正。经公司判断不能胜任工作岗位，我现在通知你，你被开除了！”
尹经理上来就是帽子戏法，一套接一套，给王雨婷背上黑锅。
换作是其他人的话，别说是反驳了，估计整个人都傻了。
王雨婷却笑了出来。
她很难不笑出声，这实在是太搞笑了。
真的，这帮虫豸在一起，又怎么能搞得好工作呢？
“尹经理，你说说，什么叫做无故旷工？”
王雨婷拍了拍手，说出了让孙经理一听就浑身颤抖，血压飙升的四个字。
“翻译翻译。”
孙经理一听差点就没忍住冲上去，所幸的是尹经理拦住了他。不然孙经理估计就要享年四十八岁，明年的今天，他的家属就要给他扫墓。
“我已经通知过你了。”
尹经理朝着王雨婷说道。
“哦，是吗？”王雨婷疑惑的问道，“不对啊，尹经理。你什么时候通知我的，我怎么没看见呢？我上班的时候可是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员工系统，确认公司邮件。”
“我在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八分给你发送了整整五十条消息，还说没有！”
尹经理将手机屏幕亮给王雨婷看，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昨夜忽然被孙经理电话轰炸，本来都睡着了，还得处理这件破事。被叫起来处理就算了，王雨婷一条信息都没回！孙经理又找他要个说法，搞得他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发现天快亮了。
“尹经理，你好好地看看你发的消息，这跟你刚刚所说的事情毫不相干。其次，公司规定晚班下班时间为晚上十点三十分，而你却在深夜十一点发送信息骚扰我。你有什么企图？根据情况，我会向公司投诉你依据职务之便，在深夜发信息骚扰女同事！”王雨婷微微蹙眉，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寒芒，厉声道，“营私舞弊，严重失职，给用人单位造成损害——”
“真正该辞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