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后生可畏
Wango便利店。
店长老杨皱着眉头，店里人手严重不足，新来的大学生做兼职不到一个月就跑路了。走的时候还会嘟囔着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让人不明所以。
如今夏季到来，伴随着炎炎夏日的酷暑，客人们对冷饮与冰淇淋的需求大大增加，客流量陡增。由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缘故，排班一旦出现少人就会出现员工休息日被调整，积怨不断，影响工作效率。这种压抑的氛围一旦定型了，想改变就难了。
“好怀念小林在的日子。”
老杨抱着头发出叹息，他看着墙面上贴着的排班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张排班表还是上个月的，这个月的排班表甚至还没做出来。
这都已经是六月九号了。
“店长你叫我？”
“我大概是脑子出问题了，居然听到小林的声音。”
老杨左右四顾，没发现人影，感觉头更疼了。
“店长，看这边，看这边。”
“啊？”
老杨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他循着声音望去，在收银台前看到了林玖。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变小了。”老杨一脸惊恐，他联想到在一些都市小说里看到的奇功玄学，本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唯一付出的代价是每年会越长越小。
林玖年纪轻轻便对管理方面钻研到极致，莫非这娇小的身躯里藏着一个老妖怪？
“店长，是你在收银台上面放太多东西了。”
林玖对比了一下收银台和自己的身高，他还不至于矮到连头都冒不出来的程度，否则他在这里做兼职的时候，那些顾客怕不是会以为自己见了鬼，东西放在桌子上就自动扫码收费。
无人自助便利店是行不通的，这并不是考虑到顾客可能会做些小动作造成营业亏损的问题，而是AI无法背锅，能背锅的终究还是人。就算是天大的问题，也能够压在一个小小的店员头上。
“我不是跟你说过，收银台相当于一个店的门面，客人在结账付款的时候是精神最集中的，这时候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关系到顾客下次会不会再来这家店。干净整洁的台面，尊重顾客的服务态度，舒适的微笑，温和的谈吐，这些东西你都忘记了？”
“是，是，我立马收拾干净……”
老杨被林玖说的连忙清理收银台上面的杂货，急得像是刚入职的新人。
不对啊。
到底我是店长，还是林玖是店长？
老杨刚想支棱起来，却看到林玖在帮忙，挂在嘴边的话只好吞回去。
“这样不就好多了。”
林玖拍了拍手，总算是能够从收银台前冒出个脑袋，不至于连人都见不着。
“说吧，你之前在烦恼啥，我给你参谋参谋。”
“不好吧，你都辞职这么久了……”
“那你待会请我喝杯水就行了。”
林玖帮老杨的理由很简单，以前老杨帮过他，现在他帮回去很正常。
老杨挠了挠头，问道：“咖啡行不？”
“行。”林玖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老杨说的是什么。便利店每个月会给夜班人员准备咖啡，老杨作为一天上班十六小时的**自然是没有落下这个福利，但他不敢喝咖啡。年纪大了，代谢能力差，白天喝咖啡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又要来上班，精神上受不了。
老杨的咖啡自然而然地就分给店里的同事了，白班的同事也因此有咖啡喝。
“好，你看看，这是店里现在的排班表……”
老杨让早班的同事先停下补货的事情，帮忙看好店，自己则是跟林玖商量着这段时间店里遇到的事情。老杨的工作能力有限，之所以被任命为店长也纯属是被派上去背锅的，谁让福口区分店的营业额是全部分店里最差的，当店长纯属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会被辞退。就算是老杨拼命工作，但是方向没有找对，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林玖就是老杨的救星，有了林玖一年来的帮助，直到他现在辞职了，店里也还能稳住。只要老杨别乱来，那么这家店每个月的营业额也有基础的保障，不至于再落到全区最后一名的地步。
“小林，你今天考完试了？”
“考完了，我想着过来买东西，然后就看到你在收银台前一副女儿跟人跑了的样子。”
“我女儿要是跟人跑了，那我肯定不会愁眉苦脸，我直接提着刀去找那个兔崽子。我女儿才十五岁，她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这事儿，我不答应！”老杨一提到他女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个对客人唯唯诺诺，对领导卑微到可怜的男人也会撑起胸膛，腰杆直得像杆枪。
“你女儿下周就中考了吧？别给她太大压力。”
“那当然，她现在可崇拜你了。”
“我？”
林玖停下敲键盘的手，转头看向老杨，充满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没见过你女儿啊？你女儿长啥样我都不知道。”林玖在记忆图书馆检索了一下，确实没有关于老杨女儿的信息，真要是见过的话，那他肯定会记住。也不知道老杨的女儿随她爸还是随她妈，如果是长得像她爸的话，那倒是挺……坚强的。
“你忘了，你高考时第一个科目提前交卷出来接受采访的事情？”老杨眉毛微微上挑，要不是他手机放在收银台那里充电，他都想给林玖展示一下那段精彩无比的采访内容。
“哦……”
林玖还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世界真小，这都让熟人看见了。
林玖耸了耸肩，坐在电脑前继续帮忙制作表格。
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为每一位员工的身体考虑，合理安排好一个月的四天休假，让员工早班晚班交换时减少身体调整作息的负担。这种小事对林玖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就将排班表搞定，习惯性地检查其他文件，例如库存管理与公司进货数量有没有对上。
“说起来，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角色扮演的爱好。”老杨喃喃道。
“啊？”
林玖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老杨刚刚在说什么？
林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搜索高考采访，看到了自己的采访片段，点击量意外地很高。点开之后，林玖在评论区见到了另外一个视频的链接，光是看见标题就感觉很不妙。
“初代萌王最完美的角色扮演者？”
林玖点开视频，发现里面出现熟悉的面孔。
这不就是他和王雨婷在商都漫展接受采访的片段吗！
这视频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被人捞起来了？
“慕名而来！”
“好可爱，居然是男生？”
“小樱和知世终于走在一起了，我的童年圆满了。”
诸如此类的弹幕飘过，林玖默默地把视频关上，将手机收回去。
“你女儿看到这个视频时，对我的印象肯定破灭了吧？”
“不，她变得更加喜欢你了，知道你是男生后还说要来见你。”
“那我和她最好还是别见面，我可不想再让女孩子伤心。”林玖看了老杨一眼，幽幽地说道，“我也不想被你提着刀追上来，我还年轻，这要是把你反杀了，得坐牢的。”
“如果是你的话，当我女婿也不是不行，你也就大她三岁而已。”老杨略微思索了一下，与其将来便宜某个不知名的臭小子，还不如趁早给女儿找个好男人预备役。
“放弃吧，我有女朋友的。”
林玖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连续拒绝两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拒绝起来心中毫无负担。
当林玖拒绝宁月遥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他心中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玖对此并不后悔，他不能答应她，他也不会想着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但不能否认的是，林玖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宁月遥了，她在林玖的记忆之书里留下了属于她的名字。
“哼，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老杨感觉自己的心头肉被瞧不起，老父亲的心思因此作祟，明明不希望女儿早恋，但是又不希望女儿被人比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过来看看这个。”
林玖检查完毕，将发现的问题告诉给老杨。
虽然说林玖有能力顺便帮老杨解决，但是他也不可能每个月都跑过来这里帮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培养老杨的工作能力，提高他的业务能力，让他减轻生活负担，从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变成每天摸鱼十六个小时，这才是正解。
林玖可不希望过两年就听到老杨猝死的新闻消息，为了养家糊口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那么钱赚再多有什么用？妻子女儿没人照顾，将来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真要是有办法跑到为非作歹之人的家里闹鬼，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人敢作恶了。
老杨有一点挺好，他从来都不会摆架子，愿意去听别人说话。
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很了解，他就是被人送上来挨训的，若不是运气好有林玖相助，也许早就该收拾铺盖走人。以他现在这个年纪，想要再找工作何其困难，简直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为此老杨虚心接受任何有用的建议，无论对方的年龄有多么小，他都会认真地去听。而不是仗着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权力就膨胀到不知东南西北，走路都要跳起来脚底板打拍子。
老杨虚心地听林玖怎么教他解决这些问题，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往上面写。人到中年了记性不太好，记下来多看几遍，遇到事处理时遇到困难再看，而不是边看边解决。自己处理的时候，脑子多多少少有在转，这要是一上来就亮出参考答案，那么解决多少遍都没用。
“小林，你现在高中毕业了吧？”
“是啊，怎么了。”
“要不要回来做兼职啊？”
老杨当初辞退林玖的原因有两个。
林玖的父亲找上门来了，试图索要林玖的工资。
林玖的父亲索要林玖工资的理由是，“林玖年纪轻轻染上赌瘾，将薪资全部都花在打牌赌钱去黑网吧上网，他作为父亲没办法置之不理，只能替他暂时保管薪资以免一错再错”。这个理由相当有阿美利肯精神，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强行戴在其他人头上。
老杨当然没有相信对方的鬼话，林玖是什么样的人，老杨这个当店长的难道还不清楚？他跟林玖共事一年，这一年内林玖勤勤恳恳，工作态度极佳，对待同事友善。老杨就连便利店的保险柜密码都跟林玖说了，有时候还让林玖帮忙拿现金去其他分店换零钱。
林玖但凡有点坏心思，老杨这个店长职位早就丢了。
老杨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林玖亲生父亲的要求，在店里吵了一架，但这并不是他辞退林玖的重点。林玖的父亲再怎么混账，他也有一点说得对，林玖要高考了。老杨就算是再怎么依赖林玖在工作上的帮助，也不得不放手，让林玖离开。
现在林玖高考结束了，他如果有意愿回来，那么老杨心里也会乐出花。
“我现在有其他兼职。”
“你要是回来的话，我让你当店务专员，时薪有二十元。”
“我准备去的兼职，时薪是店务专员的五倍。”
“什么兼职？这工资一听就不是很正经的工作，你可不要被人骗了还帮忙数钱。”
老杨一听，抬起手一数，感觉很不对劲。
林玖想了想，饮茶猫咖啡厅确实很不正经。
不然也不会让凌凛穿女仆装了，而且还天天欺负他。
说来惭愧，林玖还制定过如何最大程度散发员工魅力，提高顾客消费欲望，稳住员工心态避免把孩子逼急了辞职的策划。叶月当时看到策划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断言林玖这厮断不可留！林玖将来要是到了什么集团高层，想必会祸害无数打工仔，让老板买别墅买豪车。
林玖没好气地对叶月说道：“你才是老板。”
叶月一改嘴脸，连连夸赞林玖心思缜密，执行能力强，卧龙之姿。
“好了，搞定，我要回家了。”
林玖微微伸展懒腰，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圈，嘴角微微扬起。
这里才是林玖高中时期最多回忆的地方，这也是他为什么高考结束后会过来的原因。如果要给青春画下句号，那么来这里逛逛也不错，顺便买点东西。
老杨回到收银台前，让店员同事补货去，顺便给林玖提了一袋的罐装咖啡。
“谢啦。”
林玖也不客气，他记得老杨血压高，喝不了咖啡。
“对了，这个结账。”
林玖将一盒安全套放在了桌上。
“好……你买这个？”
老杨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在林玖和桌上的小盒子之间来回转。
“有什么问题吗？”林玖坦然地回应道。
“也是。”
老杨仔细地想了想，说的也是。
林玖是个成年人，高中毕业，又不是小孩子。
老杨忽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心情。
儿子成年了，找女朋友？行！
女儿成年了，找男朋友？不行！
老父亲的心向来如此，中国实名双标。
“你这么大的尺寸，这要是不合适的话，可能会掉的。”
老杨拿起小盒子扫码，顺便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以一名过来人的身份提醒林玖。他担心林玖好面子，特意选择最大尺寸的套套，结果因为不合适导致中途滑下来，那么就尴尬了。
“是吗？这已经是所有安全套中最大的，要是这个不适合我，那就没办法了。”林玖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他也担心套套太小，勉强戴上去会掉下来。
“啊？”
老杨呆呆地应了一声。
很显然，他这辈子是无法理解林玖这种境界的。
待到林玖结账买单走人之后，老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玖的意思。
“后生可畏。”
老杨深深地感慨道。
捧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