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同进退
等慕长生终于肯吃饼子了,萧轼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这燕人……为何和我们说一样的话?”
慕长生将饼子掰成两半,塞了一半到萧轼的嘴里,才说道,“他们原本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几十年前,我大康公主和亲嫁入燕国,成了太后,把持朝政后,便举国汉化,穿汉服,说汉话,习俗也与我大康渐渐相近。”
萧轼一愣,“既然如此,那燕国为何还和大康这般不对付?”
慕长生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当初为了让公主答应和亲,当时的皇后答应公主,必定善待她母亲幼弟。岂料,因为和亲这事,当时的皇帝又重新宠幸公主母亲,皇后嫉妒,便设计毒害了公主母妃,又弄残了公主幼弟,公主自然怀恨在心,等她的儿子做了燕帝,便对大康展开了报复……”
原来如此!萧轼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如今的燕帝是那公主的后人吗?”
“嗯!”慕长生点了点头,“燕帝萧风、统军使萧元垯都是。”
萧慕二人,正抵着额头,说着悄悄话,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忙转头看过去。
就见德福朝屏风走来。
见他俩抱在一起,这人立马冷嘲热讽骂道,“不要脸的贱货,才几日没有男人,就发起了骚……”
慕长生眼神一暗。
竟敢这般辱骂萧轼?
也不管什么美男计了,就要动手。
可院里突然传来声音,“南院大王、统军使萧大人召见大康使臣!”
等了多日,终于等来了召见,三人顿时放下恩怨,各自准备起来。
萧轼去院中的井里打了水,帮慕长生刮了胡子,洗漱一番,又换上干净衣衫。
武强距冀州虽然只有不到一百里,可干得很,那井也只有底下浅浅一层。
想要沐浴,那是不可能的了。
众人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
等收拾好,慕长生手持符节,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一众人,跟着萧元垯的人朝州衙而去。
萧轼紧跟在慕长生身后,弯腰低头走着,心中十分忐忑。
慕长生这家伙,为何一副丝毫不惧的模样呢?
他们计划得再好,可毕竟在人家的地盘……
也不知道待会儿见到萧元垯,这人会如何对待慕长生?
是一见面就先发制人开杀?
还是先谈判,再杀?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
萧轼悄悄捏了捏袖袋,咬着牙,恨恨地想着。
若是前者,今日必定让萧元垯脑袋开花。
可等他们到了州衙外面,却不能立即进去,还得接受搜查,看是否携带违禁物品。
这要求其实有点过分。
若是他国使臣去京城面见大康皇帝,不会要求搜身,只会在礼部言礼以及面君之前要求沐浴更衣。
不过,如今情况特殊,沐浴有些困难。
以防使臣携带武器行刺杀之事。
搜身……也能理解。
慕长生并不担心自己,他身上除了衣衫,唯二的便是符节、文书了。
自然不怕他们搜。
就是有些担心萧轼的燧发枪。
果然,负责搜查的士兵一见萧轼袖袋的燧发枪,就要扣下。
萧轼心一沉,申诉道,“这又不是兵器,为何要扣下?”
就在他们争执时,过来一位军官。
这人先是问那士兵情况,又拿起燧发枪左右看了看。
看得萧轼心惊肉跳,就怕这人扣动扳机。
他可是装了弹丸的啊!
幸好,那人只随便看了几眼燧发枪,又抬头向他看来。
萧轼忍着“砰砰”乱跳的心,努力镇定着,也看了回去。
就见这人浓眉圆脸黑皮,眼神清明,看着不像奸诈之人。
王公公曾说过,燕帝在萧元垯身旁安插了人,不会刁难使团。
也不知道内应是不是这人?
他正忐忑地期待着,却没想,这人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中都是震惊之色。
看得他莫名其妙又忐忑。
这军官为何这般看他?
难道他口脂晕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又见那军官别开眼睛,冷声说道,“这个东西不能带进去!”
萧轼心一梗。
这人不是燕帝的人?
若不能带枪进去,他要如何才能杀得了萧元垯?
他受挫,德福高兴得很,冷哼一声,走到慕长生身后。
慕长生虽然过了安检,可他一颗心都放在萧轼身上。
见萧轼被刁难,忙转身看过去,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等在这里,不用跟着去了。”
萧轼明白慕长生的意思。
没了燧发枪,他跟进去也无用。
不但帮不了忙,说不定还成了慕长生的累赘。
可明白归明白,萧轼还是想跟进去。
就怕万一……萧元垯一见慕长生就要开杀呢?
深入虎穴,慕长生身手再好,也是困兽之斗。
以少对多,如何斗得过燕人?
没了燧发枪,他确实帮不忙,可就是陪睡,他也要救慕长生。
萧轼正琢磨着要如何说服慕长生。
却未想,那军官将他往前一推,催促道,“快走!下一位。”
萧轼忙顺势走到慕长生身边。
可慕长生,脸色一沉,不肯他跟着。
见他们两人闹翻,德福顿时洋洋得意。
可萧轼根本不看德福,只眼神哀求慕长生。
让我跟着吧!
没了燧发枪,我们再见机行事,想其它的法子。
慕长生看着他,眼神复杂,拳头紧握又松开,最后别开眼睛,默认了。
见状,德福又是一声冷哼,转过头去,再也不看萧轼。
等进了门,萧轼才发现,使团里能进议事厅的只有慕长生、他以及德福三人。
其他侍卫均被拦在前院了。
就连那个英俊侍卫也被拦住了。
对此,慕长生毫不在意。
反正他也没指望谁帮忙。
还未进议事厅,就听里面人声鼎沸,不时传来碰杯之声。
萧轼心中叹息一声。
就听这噪音的分贝,人必定少不了。
若萧元垯愿意和谈,也不着急对慕长生动手的话,那他们今晚暂时按兵不动,等拿回燧发枪以后再找机会下手。
若萧元垯不愿和谈,执意要杀慕长生,那他们……今晚或许要死在这里了。
萧轼低垂着头,和德福并排跟在慕长生身后,慢慢地往前走着。
等走到厅中央,见慕长生停下脚步,他和德福也赶紧停下。
又听慕长生说道,“大康慕长生前来拜见大燕统军使,商谈和谈之事。”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半响才有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就是慕长生?猛虎将慕如玉?”
“正是在下!”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萧轼心跳得厉害。
刚刚说话的人就是萧元垯?虽然不知道相貌如何,可光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好对付。
万一这人想起那死去的儿子,恶从胆边生,一怒之下,杀了慕长生……可要怎么办?
等了片刻,又传来萧元垯的声音,“和谈?可以,你大康俯首称臣、将冀州及其以北割让给大燕,纳贡……每年五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绢帛。”
一听这语气,虽然冷冽,虽然厚颜无耻,但没有杀气。
萧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一半。
萧元垯暂时、应该还不会对慕长生如何吧?
至于燕方提出的这厚颜无耻的要求……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最终会杀了萧元垯的。
只要杀了萧元垯,再厚颜无耻的要求,都是个笑话。
萧元垯刚问完,就听慕长生态度强硬地说道,“我大康来和谈,只有两个要求,燕军撤出大康,退回燕地;放回七皇子。”
他这话一出,顿时满室哗然。
其中最大声的一位,边说边冷笑道,“真是好笑,手下败将,也竟敢妄想我们撤军?”
又有一人气愤填膺地说道,“竖子尔敢?撤退?老子定要打到南京,让你大康皇帝老儿尝尝我的鞭子……”
众燕人嘲讽辱骂,那嗡嗡的声音,吵得萧轼头昏脑胀,心烦不已。
若不是大康朝廷贪生怕死,若不是大康皇室勾心斗角,拖了慕长生后腿,我定让你们再尝尝火炮的滋味。
看看,到底是你们的鞭子厉害,还是我火炮厉害?
可很快,他又惴惴不安起来。
慕长生提的这要求会不会激怒萧元垯?
然后,把慕长生怎么样怎么样?
他正忐忑着,就听萧元垯冷声说道,“这就是大康的诚意?来人,送客。”
肯让他们走?萧轼心下一喜。
太好了,慕长生今日暂时安全了。
可他才高兴了一秒,就有几名膀大腰粗的燕军侍卫过来推推搡搡地轰人。
慕长生身强力壮,他们轰不动,可他和德福,却被推得一倒。
萧轼仰倒在地,自然就看到了堂上诸人。
就见正坐高堂之上那人,健壮挺拔、浓眉大眼、高鼻方嘴、国字脸……
顿时一愣。
这就是萧元垯?
萧轼内心十分震惊。
他还以为萧元垯是个又老又丑又猥琐的男人呢!
未曾想竟这般年轻英俊!
这看起来最多三十吧!
他正看着萧元垯诧异不已,就听身旁传来德福“啊哟啊哟”地叫唤声。
德福被推倒在地,腰椎摔得生痛,本想忍着,可一想到,来了议事厅一遭,萧统军使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便怒气冲冲要轰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