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死线上
陈鹏在珠海边整整坐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内整整抽了6包烟,脚下的海绵嘴铺了一层。四个小时脑海里思索的焦点是:“跳不跳海?”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跳海的下场。
一个月前,陈鹏打算回家过春节,他要告诉家里人自己先在深圳陈洪盛的儿子陈兴华的“昌隆贵金属提炼厂”赚了30多万,然后将这30多万连同借来的60万投向珠海的挖山填海工程。他要告诉云香、告诉双胞胎儿女和他们的爷爷、奶奶。如今自己拥有十部翻斗车的一个车队,每天纯收入将近三千。让他们替自己的丈夫、替自己的父亲、替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和高兴。而今一场车祸,使自己拍卖了9部车,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了结这场纠纷。陡然间由一个拥有将近百万资产的老板沦为负债30余万的穷光蛋。他从珠海交警大队出来后,再也没去那令自己伤心的车队所在地,直扑珠海准备了结一生。整整四个小时,他不看耀眼的夜色,不看成双成对、成群结队在珠海边夜游的情侣和人们。在他眼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么丑恶,那么肮脏,他想起那个又矮又胖又黑的事故股股长就作呕,他说:“你压死一个中国人也好说,顶多10把万就能了结,可你压死的是个外国人,没得一百万打发不了。我х你娘,外国人硬是比中国人命贵。”他从交警大队出来,掏出身上的钱数了数,正好274块。又骂了句娘:“爱出事,出了那么大的事还爱出事。好吧,跳海!”
陈鹏微眯双眼缓缓向珠海深处走去。
腊月夜的珠海水冰冷冰冷,但陈鹏感到格外的舒适。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自己随海水一旦消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水没过膝盖、浸过大腿、漫过肚皮、淹了胸部、超过嘴唇时,一列驶经珠海大桥的列车“鸣——”倏然大吼一声。陈鹏打了个愣怔,猛然清醒,再往前一步自己便将永离人间,世上值得留恋的亲朋好友,良辰美景实在太多了。自己离家已将近两年,双胞胎陈军、陈霞已过四岁,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呢?我一走,他们没了爹,没爹的儿子将受人欺侮,受人歧视。云香今年才28岁,她怎么办呢?年迈的父母还没享受我半点福,却一直替自己担惊受怕。我才29岁,死都不怕,还怕活么?不就是亏了100多万么?不就是欠60多万块钱么?我不死了,好好地活下去,我要挣钱、还账、发财。
陈鹏往岸上爬的速度惊奇地快,一上岸,脱下衣裤使劲绞干,大步来到街道边,拦住一部的士。的士司机看他一眼,不想搭。陈鹏用广东话嚷:“你怕甚么呀?刚才我和歹徒打架,两人都掉进了海里,我不怕,你怕什么呀!”的士司机立即开门把他搭到住所。的士里程计价表刚好
陈鹏脱下湿衣湿裤彻底换了,浑身上下格外舒适。他暗骂自己此前糊涂懦弱,太不像个男子汉。不管怎样,先回家过了年再说。他像平日样把湿衣湿裤用衣架挂在的阳台上。选两套换洗衣裤装进旅行袋打的赶到珠海火车站。
公元一九九五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下午五点,在外飘泊近两年的陈鹏回到了老家。
陈鹏和李云香在县城的云香大酒店己抵押给银行,李云香带着陈军、陈霞回到了老家凹鼓岭。住在那幢爷爷手上建的四垛三间的土坯房里,新建的红砖房由父亲住着。土坯经不住长年日久风雨剥蚀,已显出破败的景象。一月之前,他还雄心勃勃地想到,春节过后,还清银行贷款,赎回云香大酒店,重返县城。可现在,身上只有166元钱了。怎么和爸妈和妻儿见面呢?除夕了,要帐的可能还在家里等。下午五点,太阳还没落山,陈鹏不敢进屋,也不好意思进屋,而是绕金银湖过去上了凹鼓岭,背倚一棵松树坐在石头上。凹鼓岭周周围围的村子上空,到处升起祥和的炊烟,浓烈的煎炸油香与山野树木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格外诱人。偶尔传来鞭炮的炸响,整个一派富有的过年气氛。但陈鹏想起自己的人生经历,直想哭。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月亮与自己和云香或许是前世有冤,象魔鬼样缠住自己不放。他点水抓自己走私的黄金;栽赃害自己坐牢;后来又伙同外地人用假金沙把自己开酒店的钱连同以酒家作抵押的50万贷款骗了个精打光。银行起诉到法院提出拍卖云香酒家还贷,但陈鹏和李云香不同意,答应抵押给银行出租,每年租金5万抵利息,待陈鹏有能力收回为止。无奈之中,陈鹏把云香和儿女安排好后,独自一人南下深圳。
自己是93年夏到深圳的,经朋友李水华介绍在港资昌隆贵金属厂打工。为了重走淘金路,为了购得厂里的废料,为了结识厂里的陈兴华老板,自己死皮赖脸给陈老板免费洗了三个月小车,终于搭上了话。他问陈鹏有什么目的,陈鹏说想买厂里的废料。陈老板说其它的忙好帮,这个忙帮不上。这些废料含量很高,都要运往香港总厂提炼回收。陈鹏买不到废料每天仍然按时给陈兴华洗车,间或从鞋厂批些高档鞋在其它厂门口摆地摊,每双鞋最多能赚15元。而且比市场价格便宜30来块。有时一晚能卖40来双,收入相当可观。身边有了些积蓄后开始广交朋友——专交陈老板身边的人。那些朋友有事没事对陈老板讲:陈鹏最讲义气,最讲交情、相当吃苦耐劳。终于在1994年春节前,陈兴华老板单请陈鹏吃了个夜宵。特许他以买垃圾的名义买点废料,每公斤50元钱,象征性地收费。陈鹏知道陈兴华是香港大亨陈洪盛的三儿,老家是金银湖木子坪,与自己同乡。但陈鹏一直装作不知道,也没说自己是金银湖的。
每公斤废料可炼出4.2克黄金,纯利400来块。每隔两天买回2—3公斤废料,借用金银湖人在深圳开的冶炼厂,稍微用点时间就做出了,只一年零三个月时间就挣了30多万。
当陈鹏有了30多万的时候,在珠海斗门县的李水华打电话叫他去珠海搞挖山填海工程。他说,挖山有钱,填海也有钱,两头进钱,收入相当可观,何必总是买点垃圾淘金呢?没多大意思。陈鹏现在想起来,当时也不仅仅是经不住钱的**,而是觉得自己应该去闯更大的世界,应该搞点轰轰烈烈的事业。让侨县人看看。
陈鹏将自己的全部积聚32万拿出来,再回金银湖向几个冶炼老板借了60万。在珠海买了10部翻斗车,组成一个车队,招聘了20个司机,实行两班转,人歇车不停。车从斗门县装泥运填珠海,自己亲自守车发票,虽然每运一车只能盈利12块,但每车每班能运12车。每个人能给他挣144块,每部车每天能给他挣288块。轰轰烈烈干了半年,净挣50多万,这十部车基本就是自己的了,往下赚的就是真正的纯利了。
如果不是四川那个背时倒运的司机压伤人后跑了;如果压伤的不偏偏是新加坡的父子两;也许不会一败涂地。老头当时没死,抢救10天,花了30多万;儿子虽没多大事,但值钱,总共赔了100万。现金不够只好卖车,十部车卖了九部,全是折旧卖的,总共花了150万才了结。
自杀没成功,回来了。但如何面对父母双亲、妻子和儿女呢?半月前,还打电话告诉家值自己在珠海的辉煌。而今已一无所有。要是碰上要帐的,怎样向他们交待呢?
烟,一支一支地抽,背时倒运的情景在脑海里一幕又一幕地闪现。抽了3包烟之后,他觉得不能再躲,已到了家门口,总得面对现实,该怎样还怎样。
当陈鹏挺着胸从大门口走进厅屋,在电灯光下出现时,三个讨帐的惊住了。李云香倒是惊喜地大声叫:“陈军,陈霞,你爸回来了!你爸回来了!”已经睡下的陈军陈霞光着两脚跳下床,从房里跑出来扑在陈鹏怀里。陈鹏蹲身一手抱一个站起来,眼泪直掉。云香生怕陈鹏哭,叫陈军陈霞下来,爸爸累了。接着又对陈鹏说:“别的不管,回来了就好!”父母亲也说:“回来就好!别的不管。”
陈鹏没想到云香会这么大度。他对要债的人说:“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么伤心背时的事,我不想再提,天大的事让我过了年再说。欠你们的钱我会按约付息,一分不少地还清。目前我亏光了,但我的朋友有钱,过不了多久,我会重新站起。今晚,无论怎么说,我没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债的也只好就坡下驴。说我们也是来探探信息,你问你爸妈和云香,我们没说什么,我们相信你会站起。等要债的人一走,陈鹏连衣连鞋躺在**一睡就是两天——除夕没起床,大年初一也没起床。云香几次叫公爹劝他起床吃点什么,怕丈夫饿坏。公爹说:“不要劝,他心里有分寸,生成的倔脾气,劝也没用。”
陈山记得陈鹏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鱼网,向人家借,不肯。次日天刚亮,他就起了床,带一只鱼篓一把瓢往田垌里跑。早饭没来吃,午饭也没来吃。家里以为他出了事,到处找,原来陈鹏把一条长长的水圳一节一节堵死,一节一节用瓢戽干,把鱼捉出来。伯父和爸去时,还有四节没戽干,硬不回家,家里端来饭也不吃,直到天黑才回。捉回的鱼也不准家里吃,叫伯妈把鱼赔干卖钱他要买张大鱼网捞大鱼。一连三天,泼干了四条水圳的水,积攒起来的干鱼果真换了张大鱼网。
陈鹏是正月初二中午才起床,刚起床,谭细苟来了拜年。陈鹏见了细苟,很内疚。谭细苟搞了十把年才余下两万多块钱,听说陈鹏要搞车队主动借给他一万五,自已只留五千走渣。而且是唯一没向他讨帐的人。陈鹏想,他来拜年莫非是借口要帐?
金银湖风俗,拜年客坐下后,主人递了烟敬上一杯生姜盐开水,接着便是主人陪客人就着水酒吃糖果点心,而后吃金银湖特产净浆糍粑。正月里谁都酒足饭饱,吃糍粑一般是依风俗走过场,尝尝而已。但大脑壳是单身汉,没做糍粑,而云香的糍粑做得特别好,粘芝麻豆子粉的一盘、淋麻辣葱香糖的一盘,吃的方面,大脑壳又不讲客气,狼吞虎咽吃了一个又一个。
吃饱之后嘴一抹对陈鹏说:“我的钱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你发了财再说,我走了。”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大脑壳的行为让陈鹏一家好感动,说大脑壳这个人钱没几个倒很通情很仗义,真发了财不要忘记他。这么一想,陈鹏来了精神,上楼想翻本什么书看看。一翻一翻,翻着他读初三时的一篇作文,叫《玩水》。记叙的是自己读小学五年级时因违反校规下河洗澡被学校处以留校察看,从此破罐破摔差点开除,小学快毕业时,他凭出色的水性从水库里救出落水儿童成了英雄,不但撤消了处分,而且受到层层表彰的故事。
这篇作文曾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读,还在全校各班传阅。勇救落水儿童曾让他辉煌一时,这篇作文也让他在金银湖中学名声大震。现在,他反复看了又看,突然双眼一亮:“因玩水受处分,因玩水当英雄。他妈的,什么地方跌倒,什么地方爬起来!”想到此,陈鹏格外振奋,他抱住云香温存体贴一番后说出自己的打算。
李云香说路靠自己走,你才二十九岁,怕什么?跌倒了站起来!陈鹏说我很自信,还得去闯!而且决定次日便走;云香搂紧陈鹏不放,说再怎么也要过了无宵节再走!陈鹏没答应。
一九九五年农历正月初三上午10点,陈鹏把仅有的166块钱分开,留下100给云香,自己怀揣66元钱和一块心爱的双狮表出现在彬州火车站。他舍不得买票,绕道进了月台,避开乘警和列车员的视线一次又一次从窗口往车厢里爬。但南下打工的人如潮涌,任何一节车厢里的人都堆满了,他被车上的人一次又一次推了下来。
“鸣——”火车悠忽振奋,引颈长鸣,马上要开车了。
“不行,得赶快想办法!”陈鹏暗暗嘱咐自己。他从铁道边的小水圳里捧了一把水将头发打湿,很快将蓬乱的长发梳成大背头,然后朝女列车长迎面走去。还隔十把步远就把手伸过去:“车长,你好!好久没看见你了。”
女列车长略为惊了一下,她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英俊的小伙子。但风韵十足的女列车长两眼同时放亮,握住陈鹏的手:“对!对!很久没见面了。你去哪?”
“去广州,挤不上。”
“跟我来!”女列车长拉着陈鹏的手然后用标准的普通话喊:“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
上车后,女列车长安排陈鹏坐在列车长室。车到韶关,她又端来两盒饭。一人一个边吃边听陈鹏海阔天高地神聊。陈鹏隐瞒自己倒霉的老事尽吹他在深圳在珠海的辉煌,令女车长好不羡慕。车到广州,陈鹏下车,女车长还一再招呼:“小陈,回彬州,欢迎你又坐我的车。”
陈鹏嘴上应承,但心里嘀咕,到了珠海,我还不知怎么办呢?
在韶关吃了饭,本还不算太饿,但身上仅有的66元钱不顶多大用,到珠海还要14元车费,身上唯一值钱的是那块双狮表。他想起有位姓朱的侨县老乡在车站开餐馆,先到那里坐坐再说。
陈鹏在那里饱吃了一餐后说:“老乡,今天在车上,我被扒了,去珠海没路费,也不好开口借。我这块双狮表180块买的,作100块先当在你这里,吃了餐饭,扣10块,补我90。如果同意,你先看看表的质量。”
朱老乡把手表接过来掂掂,又以生意人的眼光反复查看着。
“绝对的正宗双狮表!”陈鹏又补充道。
“好吧,都是老乡,有什么办法!”朱老乡占了便宜还卖乖,说着把手表戴在腕上,补给陈鹏90块钱。陈鹏把一直未用的66元抓出,想连同90块钱叠作一起时,才知云香把自己留给她的100块又悄悄塞进自己口袋。看着钱,眼泪又涌上来了。
从广州赶到珠海再从珠海赶到斗门,已是次日早晨9点。陈鹏怕见那伤心的车,但不能不见那伤心的车,一见那车,泪珠直往下掉。尽管别人挖山填海正搞得热火朝天,尽管六个轮子的大卡车车况良好,尽管自己会开车,但他不愿替别人打工,尤其是不愿开车拖泥,他得尽快和朋友取得联系。他动手卸下一个后轮按半价卖得600块钱,首先打电话与深圳昌隆贵金属厂陈老板联系。如果他帮忙,自己很快就能站起,但陈兴华说他已回香港。接着他与在东莞、在珠海、在番寓、在广东各地、在全国各地的朋友用电话联系出路。他在邮局的电话间蹲了半天,话费用了300,那些朋友首先问他身边有多少钱,听说他没钱时,一个个回说没事做。
陈鹏躺在宿舍里冰冷的**感到很疲劳,一觉醒来,更加疲劳,还想睡。他暗暗警告自己,不能睡,如不尽快找事做,生活无着,成为社会流子,那将不可收拾。他想起淡水市的陈利冬,那年,他落难珠海,在自己那里住了两个月,如果他有路子,应该会帮忙。
果然,陈利冬一听是陈鹏的电话,非常高兴。陈鹏毫不掩饰地诉说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陈利冬说,不管有钱没钱,先过来;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那车能卖,卖掉,不能卖开过来再处理;我投入800万在搞房地产开发。陈鹏没再多想,没路了,搞吧,也许能走出一条活路。
九万块一台的翻斗车,开价一万都没人要。有人还说,肇事车,别说买,给我都不要。
陈鹏只好开着这辆前面两个轮子,后面三个轮子的车向淡水市方向奔跑。一路上,所有大车小车的司机、所有的行人都看着他和他的车发笑,回头率是百分之百。所有收费站也不向他要钱,也没拦他的车。快到淡水市时,没钱加油了,他又拆下一个轮胎抵在加油站灌了100块钱油。重又上路时,那车更是好笑。
到了淡水市,陈利冬看看他那辆拆去两个轮子的翻斗车也笑:“不要了,不要了,随便开到哪里丢掉算了,简直是个怪物。”
陈鹏见陈利冬口气这么大,料想他混得不错。陈利冬有了私房,有了小车,也确实混得不错。他告诉陈鹏,离开深圳后,到这里搞房地产,其实就是地产。他和一个领导联手,先贷款500万买下一块特批地,然后零星转手卖给他人,半年不到净赚300万。如今,他把赚来的300万连同原来的500万全部投入又买下一块地皮,不要多久,再净赚400万没问题。兄弟,跟我干,不出两个月,我给你20万。
陈鹏见陈利冬这么大的把握,所有的疲劳和烦恼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谁料全国房地产风去突变,总理朱镕基得知全国各地尤其是广东上海等沿海城市,官商与金融界勾结在一起炒地皮。官方出笔,商人出面,银行出钱,把国库掏空了,很多人的存款都无法取。朱镕基看到了局势发展的危险程度,立即将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撤职,自己兼任。同时以国务院和人行的名义行文全国:任何单位,任何个人严禁炒地皮。凡已购买地皮者,必须按当地政府规划建成房屋后方可出售;一年之内无力建房者,地皮收归国有。
陈利冬被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800万全都购置了地皮,哪里还有钱建房呢?国家银根紧缺,贷款控制极严,地皮眼睁睁被政府收回。银行向他下发催款通知书,小车卖了,私房也卖了,带着妻子和儿子偷偷离开了淡水市。
陈鹏庆幸自己的车没丢掉,9万买的车以3万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工程队。将其中的2.5万存入银行,拿出5000块当本钱,又从裕元鞋厂批发波鞋去那些玩具厂、绣花厂门口摆地摊。收入虽然可观,但感觉不好,心里憋气,只干了两个月挣了四千来块便不再干。身边有了3万余块,腰杆子也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得靠香港昌隆贵金属厂扶自己一把,不然这几十万的债务难得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