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家前
“你们也尝尝, 这味道真的像老小子的手艺。”王长寿招呼道。
王长寿作为一个七旬老人,是洞穴里年纪最大的,是住所的大家长。
做晚辈的都让着他, 只有小了几岁的秦陈生才不会让着他,按照他的话来说谁还不是个老年人?。
其他的人来这里的时候王长寿就在了,也不知道住了多长的时间,可他既然不愿意说,他们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陈生倒是隐隐能猜出他是谁。
“等等, 这东西我还没有搞清楚来历,你们先别着吃。”秦陈生虽然相信送包裹的是故人, 毕竟有他亲孙子的信。
可是他一点也不记得有过姓程的学徒, 难不成真是萍水相逢?
王长寿嗤了一声:“难不成还有人会害你这个老不死的?”
“我看你就是想
太多,这里面好多肉,我们晚上煮一锅粗粮粥,好好饱餐一顿。”
秦陈生想想也觉得他说的对, 点了点头:“行, 今天晚上多做一点。”
“好, 正好也让我们点评一下你徒弟的手艺。”王长寿啧了啧嘴, 回味了一下那诱人的滋味。
他们在这里没得多少肉,也没有足够的调料, 秦陈生就算手艺再厉害, 也只能巧妇无米之炊。
不过有的时候农场附近的村民办红白事都愿意请他去掌勺, 他就能带点东西回来, 这样的事也不多, 毕竟大多数人都穷, 愿意花钱办酒的只有少部分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肉了。
“不是我的徒弟,是个被我指点过的人。”秦陈生顿了顿, “过不了多久,大概还有个故人会给我寄信。”
王长寿翻了个白眼:“不熟悉的人都千里迢迢寄了东西过来,这里管理的没那么严苛,我们又不是十恶不做的坏人,你给那些徒弟写信让他们寄点东西过来有什么不对的。”
秦陈生叹了口气:“他们因为我的缘故已经活得够艰难了,我有手艺,用不着他们的接济。”
王长寿摇了摇头,这老头子看上去嘴巴不饶人实际上却还是是个心软的主。
程美玲之前惩罚超强,加上也要过年,所以攒着肉票没吃,平日里会去周边的渔村换些鱼虾,家里的小鸡也都长大了,稳定地给家里输送鸡蛋。
不过攒了许久的肉票,给师父换了个风干的猪腿就剩不下多少了。
程美玲为了能让家里的孩子吃的好些,偶尔会让梁红民带她上山采点野菜和野菌子,尤其是下过雨,两个人能收获不少,程美玲储存了几罐子菌子酱,打算过年的时候带回家。
她本来还以为今天无法回家,毕竟之前她嫁给林兆风的时候就做好了几年不回家的准备。
不是她不想回家,路途遥远不说,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安全,所以还是要按照林兆风的假期来。
默默倒是有点想爷爷奶奶了,但对于超强和超好来说,他们就不太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之前的事情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即便如此,几个孩子也在准备他们的年礼。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超好向着超强伸出了胳膊,丧着小脸。
超强一行人走着上坡的路子,就听见妹妹撒娇求背。
他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就算能把四岁的孩子背起来,可是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皱紧了眉头:“我们出来之前可是说好了,自己走路,你要是走不动就回家去。”
说着,朝她挥了挥手。
超好蹲在地上,垂着自己酸胀的小腿:“哼,坏蛋哥哥,明明是你记错了地址,害的我们绕了那么一大圈。”
“我才不回家,你赶我走,我就告诉妈妈,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超强语塞,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肩膀,苦着小脸求妹妹:“小祖宗,你再走一会,我保证我这次绝对没有记错地方。”
说罢,不远处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提前到了十分钟的房自立。
他一路小跑,滑下土坡:“你们几个怎么现在才来?”
超强不想在小伙伴面前说自己迷路那么丢人的事情,只能含糊地说道:“我拉肚子,出来晚了点。”
超好皱眉,她靠在超强的身边,小声地争执:“小孩子不能说谎。”
超强双手合十,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我等会背你上去总行了吧,可别和李钢、房自立说我迷路了,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我还迷路了,很丢人的好嘛。”
超好一听哥哥愿意背自己,什么原则都抛到了脑后。
欢呼了一声,一个助跑直接跳到了超强的身上,超强受到她的冲击,往前踉跄了几步,要不是房自立扶了他一把,或许可能直接摔个狗啃泥。
“安稳点。”超强转头瞪了她一眼。
超好知道自己差点犯了错,乖乖地缩在超强的背上,不再乱动了。
“你要背吗?”房自立不知道为什么小伙伴们看起来都不太好,满头是汗不说,嘴里还喘着粗气。
他看见默默落在后面,向他施以援手。
默默看了看他和房自立的身高差距,还是摇了摇头,他不相信房自立能把自己安全地背到目的地,还不如保险点自己走。
房自立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默默流泪,他一个八九岁孩子就比六岁的娃高了半个头,这也太虐了。
孩子们到达了目的地,岛上的蒋木匠家,蒋木匠也是环山岛的原住民,手艺精湛,就被招到部队里去了。
几个孩子当然不可能找个中年男人玩,对象是蒋木匠的儿子蒋大壮。
蒋大壮是梁红民的朋友,几个孩子看到程美玲如火如荼地准备年礼,便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们又不想随便在路边摘一多野花,更没有零花钱去供销社买东西,梁红民知道了他们的苦恼,就把几个孩子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
别看蒋大壮也就十五六岁,可已经有了一手不错的木匠活。
“行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拿起工具开始干活吧。”
蒋大壮还挺讲义气的,之前就带着几个孩子在山里辨别合适的木头,程美玲烧火的木火里正好有合适的,超强三个做贼似的偷了出来。
程美玲还以为自己是记忆出现了混乱,家里平白少了木头,问几个孩子都说没看见,她也就没再追究了。
“大壮哥,你看我这个饭勺子做的好吗?”超好举起手里凿得坑坑洼洼的勺子,问道。
蒋大壮沉默了一瞬。
蒋家也会帮忙居民做些小物件,用手艺和他们交换点东西。
不过大家都想在过年之前用上新东西,蒋木匠还有军队里的活计,忙不过来,就把刷清漆的任务交给了儿子。
工作量大,时间紧,蒋大壮也累得慌,他就和好兄弟梁红民抱怨了几句。
梁红民就给他拉来了几个小工具人,不过代价就是最后帮着他们完成一样小物件,小东西难不倒蒋大壮,他也就同意了。
谁能想到梁红民那么丧心病狂,连四岁的小女娃都不放过。
“不错,挺好的,超好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帮你改改,抛光刷上一层植物油就行了。”蒋大壮回道。
超好又举起手里的勺子,再次问道:“做的好吗?”
显然是觉得他的不错挺好的听上去太敷衍。
蒋大壮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果然之前他爸爸说做女人的生意难,面对着那个饱受摧残的木勺,他也只能昧着良心大夸特夸:“非常好,超好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太有天赋了。”直接忽略废物堆里几只断裂的木头。
超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超强坐在角落里使劲地和木头掰扯,他想做个木头相框,不过他粗心,量尺寸的时候出现了点差错,左边长了又切一块,右边又长了就切右边,到最后木条条成了一个个方块。
见妹妹不缠着蒋大壮了,连忙举起自己的右手。
“大壮哥,快来帮帮我。”
蒋大壮捂着脑袋,得,更老大难的来了。
默默、房自立和李钢手巧的,自己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则认认真真地刷着清漆。
“你们都累了吧,快喝点水。”蒋奶奶端着两个粗瓷碗进了门。
招呼几个孩子放下手里的东西,休息一下。
几个孩子也
待了会了,正是口渴的时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个个像是小牛饮水都停不下来了。
蒋奶奶看着面前那么多小娃娃,笑眯了眼睛。
“我家大壮小时候也和你们一样可爱,这一晃眼就那么大了,我还记得他刚学手艺的时候……”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蒋大壮以前的事情。
蒋大壮听到奶奶又提起以前的事情,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奶,你快点出去,我们还要干活呢。”
蒋奶奶踮着脚:“行,奶奶不打扰你们干正事,我家大壮难得有那么多朋友上门,我说多了他不好意思咧。”
蒋大壮在她的调笑声中,觉得自己的小老师的地位摇摇欲坠。
好在,超强又开始喊大壮哥帮忙了,蒋大壮这才松了口气。
几个孩子你帮我,我帮你,在太阳下山前终于回了家。
程美玲鼻子灵敏,能闻到几个孩子身上沾染的清漆的味道,不过她也没说破。
她发现家里的木头少了之后,几个孩子不承认,梁红民怕她担心,私下告诉了她几个孩子的策划。
她听到几个孩子是想给家里准备礼物,作为一个老母亲她在未来确实收到过不少儿子买的价值昂贵的礼物。
可木工活还是第一次,真是好奇几个屁大点的孩子能做出什么东西。
“快点洗手吃饭了。”程美玲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几个孩子洗了手,超强懂事地帮忙盛饭。
“妈妈,我们过年回去会带上红民哥哥吗?”超强侧着头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手里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梁红民平日里坐着的位置。
她先是得知师父的地址,准备东西,又得知林兆风有过年的假期,忙着准备年礼,都忽略了这件事。
所幸这孩子不在,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程美玲呼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超强:“超强希望哥哥一起回家吗?”
超强用力地点点头,默默和超好也跟着点头,在他们心里梁红民就是他们的好大哥。
程美玲对负责回家事宜的林兆风说道:“你买火车票的时候多买一张。”
林兆风扒拉了两口饭,含糊地应了声是:“我得快点吃饭,今天晚上是我巡视,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早点睡,不要靠着枕头打瞌睡等我。”
他之前巡视回来晚了,他和程美玲房间的灯就没有熄灭过,推开门,就能看见超好缩在被子里,一张小脸睡的红扑扑的,而程美玲则是靠着枕头打瞌睡。
这老婆女儿幸福美满的场面别提有多窝心了,可最近天气越发冷了,他怕程美玲打瞌睡感冒了。
程美玲斜了他一眼,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地带出了点娇嗔的意思:“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要等你啊。”
“快吃,别磨蹭。”
说完,在桌子下踩了林兆风两脚,叫这家伙在孩子面前那么腻歪,一点都没有之前严肃的样子。
可临到林兆风走了,程美玲站在门口和他道别,还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句:“我把洗脚水倒在水瓶里了,你回来泡了脚再上床,别蜻蜓点水湿了个脚就上床,泡泡脚,身上也暖和些。”
林兆风凑近了些:“我不需要泡脚,浪费时间,你男人身上火气旺不旺你不知道?”
黑暗里,程美玲那张明艳的脸羞得通红,她握着拳头,怒不可遏地在林兆风的胸口捶了一拳:“死不正经的,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林兆风任由她捶自己,嘴角微微勾起。
“嫂子,打我林哥呢?他犯了什么事,说来听听。”杭飞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程美玲动作一僵,立马逃也似地回了屋子。
林兆风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背后,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杭飞,眼睛微眯,这小子真是没眼力见。
杭飞是他的巡视搭档,说好了在转角集合,可过了时间了,林兆风这家伙还没来,他只能往林家走走,就看见程美玲对林兆风使用暴力的一面。
他立马就幸灾乐祸起来,颠颠地跑到他身边,凑上去问他:“林团长,好好说说怎么惹我嫂子了?”
林兆风嗤笑一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迈开大长腿就往前走。
“等等我,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杭飞小跑了几步,追上问道。
林兆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老婆的打和你老婆罚你跪搓衣板可不一样。”
杭飞脑子一蒙。
他哆嗦着手指,指着林兆风,欲哭无泪:“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好你个林兆风,平时冷冰冰得吓死个人,原来那么会哄老婆,你教教我呗。”
林兆风嘴角一抽,他吓死人?
杭飞还在纠缠。
林兆风所幸停下了脚步,路灯的光落在他的头顶,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大片光与暗的阴影。
他凑近了些杭飞,说道:“主要是我长得好看,你嫂子不舍得对我发火。”
杭飞正欲说话,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阵冷风吹来,灌入了他的喉咙,直达他的内腹,他的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
原来蒋晓春罚他不手软,是因为长得丑?苍天啊,他现在塞回他妈的肚子里重新选长相可以吗?
林兆风可不管他说的话给杭飞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力,他可得赶紧巡视完回家抱老婆。
梁红民下了工,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林家。
程美玲正坐在饭桌旁等他,见他进来了:“红民,食堂晚上忙不忙?”
梁红民见她样子便知道师父要找自己谈心了,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别傻站着。吗程美玲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条凳。
梁红民这才坐下。
“你听说了吧,我们今天可以回老家过年。”程美玲直奔主题。
梁红民愣怔了片刻,垂下了脑袋,这些天他看着师父忙里忙外,不仅要操心老家的事情,还要想着他爷爷的事情,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
所以他一直憋着心里话不敢对师父说。
他也想和她一起回老家,可是师父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就像是忘记了。
他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忐忑,庆幸的是一日不说就有一起过年的可能,忐忑的是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来回火车票可不便宜。
程美玲见他低头不语,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的心思,他最是不喜欢麻烦别人。
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发丝扫过梁红民的脸,痒痒的,他不好意思地抬起来,鼓起勇气。
可临阵还是脱逃了:“程师父,你过年回去的时候能把家里的钥匙留给我吗?我不想回梁家过年。”
程美玲心里暗自发笑,面上故作为难:“那可怎么办?我都让林兆风一起把你的票买好,我还以为你想和我去我的家乡看看呢。”
梁红民的眼神一亮,心里再没了顾虑:“我要去,程师傅你一定要带上我,我年纪大,能帮你扛行李,还能照看弟弟妹妹。”
程美玲好笑地伸出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家伙,是以为我把你当保姆看待了啊,行了不和你说了,天气也冷了,早点睡觉。”
说罢,起身去看几个孩子写作业的情况。
梁红民捂住自己的额头,傻兮兮地笑着。
第二天他起床的心情都是甜滋滋的。
梁红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着整洁,头发面上再也不是之前那般打结、皲裂,整个人焕发着青少年独有的
精气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样才像是名厨秦陈生的孙子。
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路过一片低矮的树丛,一个女人站在路的尽头看着他。
梁红民的脚步慢慢停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距离拉长了,他便毫不犹豫地往回跑。
那女人见他跑了起来,也跟着追,嘴里还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梁红民,你等等,我就和你说些话。”
梁红民耳朵动了动,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真的想和她多说什么话,而是再过去就是热闹的家属院。
梁母的大嗓门一定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可不希望明天家属院的话题把他师父也搅进去。
“你有什么事情?”他警惕地看着梁母。
梁母搓了搓手,程美玲给她找了份养殖场的工作,天天和鸡屎鸭屎打交道,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原本没什么茧子的手如今也变得粗糙了起来。
上次她一时被程美玲知道梁家受过恩惠的事情吓到,失了战斗力,回家才想起来,程美玲根本不敢把这事抖出来,这次来她可是做足了心里建设。
“过年的时候回家吗?”她看向梁红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不过梁红民知道他这个养母最是喜欢软刀子割肉,不对他大声吼叫,总是拿着家里穷还有养育他几年的恩情要挟。
他在养父的帮助下也学了不少东西,养父对他是真的很好,他确实也像梁母所料的那样无法割舍梁家,甚至觉得养父死了,他就该把梁家扛起来。
不过养母实在是贪心,总想着和他要更多的东西,再多的感情也会因为无休止的索取而消耗殆尽。
所以他也渐渐明白了养母对他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好,或许这个家要是没有梁叔叔,他被送过来的那天就被她扔了。
他的心也渐渐冷硬,在人生迷茫的路口,他遇上了师父。
在师父的帮助下,他暂时脱离了这个家庭,他说什么都不想回去。
梁母摆出一副好母亲的架势,她的手朝梁红民的干净的脸伸去,像是极为想他。
梁红民才不吃她那套,直接别开脸。
梁母的动作一僵,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成拳头,这孩子心大了,没有以前好骗了。
殊不知以前的梁红民顾念感情,愿意被骗,现在他的精神寄托转移到了林家,哪里还是以前的他。
梁母尴尬地收回手:“这有一段时间没有住在一起了,感情生疏了也正常。”
梁红民心里发冷,她说的住在一起,就是指他住在漏风的杂物室?
“我师父已经打算带着我回去过节了。”梁红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梁母一愣,她还没听说过哪家师父还带着徒弟千里迢迢回老家,火车票不要钱,过年吃肉也要分出去一份,钱烧着慌?
她听说那个程美玲现在就是食堂的大红人,手艺是一顶一的好,竟然看中了梁红民,那梁红民这小子以后要是能在食堂当个大师傅,那收入可不少了。
若他还愿意帮着弟弟说项,让她儿子也能拜那个女人为师,她把之前的事情忍了也行。
梁母的眼珠子不停地眼眶里转来转去。
梁红民厌烦地撇了撇嘴,肯定没好心思。
“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被梁母抓住了:“红民,你师父收徒弟有没有什么标准?”
梁红民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恨恨地甩开她:“我师父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有天赋,首先刀工就不能差,他连厨房的碗都没有洗过一个,更别提动刀子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梁母当然不可能死心:“我多送点礼行不?你回去问问你师父,你就和她说,你特别希望你弟弟也拜她为师,兄弟一起上阵也是美谈嘛。”
她又故意苦着脸,摆出了以前向他要钱时那副期待又忐忑的神色。
梁红民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兄弟?”
程美玲到了食堂久久不见梁红民的人影,生怕师弟这根秦家的独苗苗出了事情,顺着路往回走。
远远便瞧见了那个面甜心苦的女人对小师弟纠缠不休,急得连脚上的布鞋差点跑出去都顾不上。
“你拦住我徒弟做什么?”程美玲喘着粗气,说话的音调尤其高,如同平地落惊雷。
梁母也没想到程美玲会把梁红民看得那么紧,她一个食堂的大师傅事情繁多,还能把目光分在徒弟身上,可见是真的对梁红民不错。
她堆起笑容:“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让红民过年回去待几天,程师傅不会不乐意吧。”
程美玲皮笑肉不笑:“我还真的不太乐意。”
这话直接把梁母噎住了。
“我过年的时候要回老家,作为我的徒弟,他得跟着。”
梁母还是满脸的笑:“我知道程师傅是好人,舍不得徒弟,不过梁家好歹养了他,他总要回去看看的吧,总不能攀上了团长家,就不要我们这个贫穷的小家庭了吧。”
程美玲抱胸,这人还真是来势汹汹:“你到底有什么事?”
梁母见这话奏效了,心里有了底气,面上还是恭敬:“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程师傅还收徒弟吗?”
程美玲斜睨着她:“你有好人选?”
梁母话语间有些自得:“我儿子啊,他和他爸一样能干,是个手巧的人,梁亮的能干可是出了名的,作为他的儿子,你想想多好的苗子,你要是收下他,绝对不会后悔。”
程美玲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真的在好好考虑。
梁母心里终于舒畅了些,这女人眼光不错,和她一样能发现她儿子的好,又偷偷瞟了眼脸色铁青的梁红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梁红民见师父还真的在思索,心里就像是漏了个大洞,可要他说弟弟的不好,他又怕自己在师父面前落下个小肚鸡肠的印象。
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等着师父表态。
“你儿子下过厨吗?”程美玲故意问道,她可是记得梁红民说家里厨房的活计大部分都是他干的,她都怀疑梁红民的弟弟分得清盐和糖吗?
程美玲这就多虑了,那孩子分的清,家里要是有了点糖都是直接吃,哪会给做菜留下糖这东西。
梁母笑容一僵:“没有,不过我儿子手巧,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程美玲点了点下巴:“这么说也没有动过菜刀?”
梁母表情直接裂开:“我多给点拜师的东西,行不?你说他要是什么都会了,还拜师做什么?我说的对吧?”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你交多少?”
梁母咬咬牙:“两只鸡,四条鱼,这可不少了。”
程美玲谈定摇头,显然不在乎她抛出的糖衣炮弹:“少了,你儿子什么也不会,我花费心血很多的,四只鸡,八条鱼。”
梁母被她狮子大开口吓到了,能拿出那么多东西的,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可又不想放弃这大好机会,眼泪说来就来,又要给程美玲跪下。
程美玲看她要和自己装,直接伸手喊停:“就这个价,没有就算了。”
“红民,我们走。”她拉着梁红民的袖子就要离开。
“等等。”梁母还是不死心,这鸡和鱼她没有,可是有个人有啊。
她看向梁红民:“红民,你爸爸教了你进山下海的本事,这些东西不算难事吧。”
程美玲听了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这家伙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天都冷了,下海多冷,还有山里的鸡,那也是碰运气的。
梁红民要是想抓四只,不知道要在寒冷的山里待上多长时间,还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我还真就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程美玲这暴脾气一上来,哪里还忍得住和她虚与委蛇,直接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脸上。
“啊”,梁母恶心地大叫,她被唾沫迷了眼睛,双手乱挥,别看她就是个渔民,可她向来爱打扮自己,出去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哪里受得了程美玲的物理加精神的双重攻击。
一个不注意脚下的石子,直接摔了个
四脚朝天。
“你要是再敢来骚扰红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可要带着红民去妇联告你虐待儿童,大人有手有脚不干活,指望着孩子,真不要脸。”
程美玲不解气地还给了她几脚。
梁母恨恨地伸手乱抓,绷不住之前虚伪的好态度,现在的表情像是要把二人生吞活剥了。
幸好梁红民早已准备好了,随手捡了木棍子抵住她。
他顾忌这是他的养母,程美玲就没有这些烦恼,抢过梁红民的木棍子,专挑打人疼的地方给她来了几下,打得她在地上翻滚。
一身干净的衣服直接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程美玲这才解气地扔了木棍,拉着梁红民就走:“以后见着她就跑,这个不要脸的毒妇,真亏她想的出来的……”
梁红民听着她的絮叨,心里想的是师父果然是看中了他的天赋才收他为徒的,再多的钱、物都无法动容师父的原则,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若是程美玲知道他的想法,定会汗颜,一两百就算了,要是有人拿一套四合院砸她,她也很难保证自己不心动。
梁母蜷缩在草地上,抱着脑袋,半晌没听见声音,知道他们走了,才放下心。
她的眼中满是怒火,这小贱人竟然敢喷她口水。
再低头看衣服上的泥水,她连忙站起来,不过屁股那块全湿了,一大滩泥印子。
梁母是渔霸的女儿,以前家里也有钱过,所以才格外注重形象,可渔霸的日子不好过,属于改造对象,她害怕牵连自己,背着梁亮和家里断了联系。
梁亮虽然发了大火,可也无可奈何,梁家根正苗红,梁亮又能干,所以她的日子不错。
她每每看到娘家人挑大粪做苦力,她就庆幸当初的做法。
后来梁亮去世了,娘家的日子反而好过了些,可也不会接济她,她那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为了不让娘家人看笑话,充当门面的衣服总不能少做的,所以梁红民才会穿的衣服结块了都没有可换洗的,她不愿克扣亲生孩子,就只能扣下梁红民那份了。
如今在泥地里一滚,这落魄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
她用右胳膊捂住脸,跌跌撞撞地回去了。
一回家,把那污糟的衣服换了,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家里不见儿子的影子,她招来女儿:“你哥哥呢?”
“出去玩了。”女儿说完,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妈妈,我想吃糖。”
梁母敷衍了几句打饭她出去玩了,脑子里还没晃过神来。
她这个儿子就知道玩,家里那么困难,也不知道和梁红民学学,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这时,梁渔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肥硕的鸡。
梁母惊喜道:“儿子你上山抓到鸡了?”
梁渔点头,吹嘘道:“我为了捕捉这只鸡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幸好我机灵。”
“妈,你不是说要让我当食堂大师傅的徒弟吗?还说我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谈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梁母尴尬地扣着手指头,她大话都说出去了。
梁渔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没成事,失望地叹了口气,果然他这个妈不中用,就等着别人养她。
幸好他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已经联系上了这里打渔最厉害的洪渔夫了,打算拜他为师。
“啪”的一声,院门恨恨地撞在了院墙上。
“梁渔你个臭小子给我出来,敢偷我家的鸡?”
院子里满是叫嚣声。
梁母的视线落在梁渔手里的鸡上,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床肚子里。
刚打开门,一个彪悍的女人就走了进来,正是洪渔夫的老婆。
梁渔面色发白,他偷的那只鸡是洪渔夫家里的?明明是在李寡妇家旁边捉的,应该是李家的啊。
“把我家的鸡交出来。”那女人直接抓住梁母一头乌黑的发。
头皮的紧绷感令她忍不住呼痛,可还是不承认:“没拿你家的鸡。”
女人嗤笑道:“李寡妇亲眼所见,你儿子还真会打算盘,偷了我家的鸡,再送过来拜师,缺斤少两就能学到手艺?”
梁渔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李寡妇的圈套,他听说李寡妇的儿子也要拜师洪渔夫,洪渔夫没精力教两个,只能选一个。
李寡妇的儿子愚笨,大概率落在梁渔的身上。
可梁渔路过李家的时候,正好看见院子外有只越狱的鸡,他按捺不住内心的贪婪,就拿回了家,可事实上这是李寡妇的圈套。
就在这时,那只鸡像是知道有人来救自己,原本装死不动的鸡打起了鸣,翅膀不停地在床底下煽动。
女人眼神凶光毕露,利落地拎着鸡翅膀,从床底下拖出来。
“好啊,人赃俱获。”
梁母在她的大嗓门下不停地打着哆嗦。
她捂着脑袋装傻:“我不知道。”
女人听了这话也顾不上手里的鸡,又揪住她的头发,不知道扯下了多少,还在她的身上又掐又捏,梁母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能受着。
“今天要是不给我赔偿,我就把你儿子是贼的消息好好宣传,让你们家在渔村待不下去。”
梁母心里暗恨,这鸡好好的,也没进她肚子里,要什么赔偿?
可头发还在女人手里,只能服软:“好好,先松开我的头发。”
女人狠狠把她推到地上,瞥向躲在角落连自己亲妈被欺负都不敢搭救的软蛋:“梁渔你这小瘪犊子,别想我家老洪收你当徒弟,就是收了李寡妇家里的笨娃都比你这个软蛋小偷强的多。”
“什么玩意。”说着,又朝梁母吐了口口水,大摇大摆地去了鸡舍。
梁母惊魂未定地倒在地上抽泣,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强撑着发软的身子站起来,就连衣服沾满了灰尘也顾不上。
“你个倒霉孩子,快去院子里看看,别让她把家里下蛋的母鸡拿走。”
梁渔的心里都是自己被李寡妇摆了一道,拜师计划泡汤,别人家的妈那么给力,他妈就会拖后腿,把鸡塞到床底下,都不知道先确定鸡的死活。
他愤愤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阴沉的风暴,他狠狠地踢翻了她身边的椅子,扭头就跑了出去。
这椅子不偏不倚砸到了梁母的脚,更让她心寒的是儿子看她的眼神犹如看着敌人,她强撑着来到了鸡舍旁。
鸡舍被翻得乱七八糟,幸免于难的几只鸡,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吓得不轻,短期内大概是下不了几个鸡蛋了。
她数了又数,还用上了手指头。
差点气得她吐血三升:“贱人,拿了我一只公鸡就算了,还拿走了我家里最会下蛋的母鸡,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