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谈心
◎“你脸怎么红了?”◎
“这是什么?”不自觉地想要伸手抓住那只香囊。
卫明姝回过神来, “没什么。”
将手从那双包裹着的大掌中抽出,将香囊快速放回小屉。
那手下用了些力气。
仿佛是要狠下心来, 抽回曾经一时冲动下, 表露出的那一丝喜欢。
房内一片沉默,刚才午膳间刚回来的那点喜悦瞬间**然无存。
沈轩终是没有问出来,手里还端着药碗, 站在一旁久久不能言语。
他看清了那香囊上的竹叶纹,又不禁想到阮文卿的话,隐隐有了些别的猜测。
可无论这香囊是绣给谁的,他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他分明没有同她说过, 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竹叶?
只有他一个人理所应当享受着她对他的好,什么都不知道。
若那香囊真是绣给他的,他有什么脸去问她。
直到兰芝进来, 才打破僵持的气氛。
兰芝抿了抿唇, “姑爷先把汤药放下吧, 我给小姐梳头。”
沈轩只得让开位置, 一双眼睛仍旧盯着妆台那只小屉,恨不得能将那木屉洞穿。
许久之后,兰芝梳好头退下, 关上房门,沈轩才再次端起那温热的汤药。
姑娘还是没有拒绝,顺从的喝着,什么也不打算告诉他。
沈轩大概明白了,她也许只是觉得自己脾气太拗, 不想再同自己争执下去, 所以才这么顺着他的意思。
不得不放弃想要追问下去的话, 又想起任医正昨晚所说, 转而问道:“明珠可否告诉我,昨晚梦到了什么?”
卫明姝喝汤药动作顿时停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药勺,一眨不眨。
沈轩见她这般,慌忙放下药碗,“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了。”
刚准备收拾药碗出去,便听见身后之人开口,“我梦到好多人在拽我,他们想把我拽到火里。”
随后幽幽传来一声询问,“我是不是害死了很多人?”
沈轩怔愣在原地,转过身对上那双渴望得到答案的眸子,很快便想明白了她在说何事。
恨不得拔掉自己的舌头再捅自己几刀。
他没想到那日说的那些话竟是伤人到了这种地步。
走回去放下药碗,蹲下身将人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背的说着,“不是的,城门...”沈轩想了想,又换了个措辞,“那件事同你们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在骗我?”卫明姝嘴角压下,眼泪终是兜不住,不住往外淌着。
“没有。”沈轩松开她,举起手起誓,“你知道我不骗人的。你想想,那日那些推车是不是冲着城门去的?若是你们引来的话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丘明子?还有那支箭明明......”
沈轩说着忽地顿住。
冯霆说那支箭原本是朝着她去的,若不是别人挡着,她可能已经.......
她总在替别人想,自己真的不会怕吗?
他也竟也同别人一样,理所应当认为她该是个坚强的人,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卫明姝却没在意他后半句,只一味地想找到些答案,“真的没骗我?”
“真的没有。”沈轩说道:“你只是太累了而已,一时想不到这些,你没有害他们,那些魑魅魍魉京兆府的人会查明白的。”
“可我那天明明发现了一些端倪,我发现城门口有人不妥,我明明预感到了,可那只箭为什么没射出去,我明明可以救下那些人的。死的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不是我?”
沈轩怔愣了半晌,又品了品她这番话。
他知道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很难以避免的想法。
他年少征战之时,看着自己的同袍战死沙场,变成一具骸骨也会这般自责愧疚,想着为什么没能再多做一些把这些人救回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想过了
战争是残酷的,不容他慈悲为怀,那手上刚洗去一层血腥污秽,很快又染上新的鲜血,见惯了赤地千里,露野白骨,他便对这种生离死别无动于衷了。
可她不一样,她从小在京城长大,衣食无忧,何况此番她是入局之人?
确实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听她说出来,说出来便会好些。
还好,还好他知道了。
“你没有错。”他继续哄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那冯霆都没有发现这些事,你却发现了,你能做的都做了。”
“可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阿耶曾经那般骁勇.....我是不是不配做卫家人?”
“没有。”那声音有些沙哑。
此时他才彻底明白,他的那些话究竟如何伤了她。
她本就在烈火中煎熬,而他还为了一时口舌之快,给火上又添了把干柴。
“你是卫家的骄傲,怎么会不配做卫家人呢?要没有那支箭,你也来得及阻止的,害人的不是你。”
卫明姝似是信了半分,仍滔滔不地说着当时的事,情绪如江水般穿山破壁,奔腾而下。
沈轩也慢慢从中知道了更多。
那一日的箭的确是指向她的,有人在暗中操控着,想阻止她拦住炸城。
想想便觉得后怕,不禁开始庆幸当时有人推开了她。
“我真的......”
“你没错。”他肯定道:“实在要说个错处,那就错在你没有告诉我,以后你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好吗?我不会生气的。”
可平心而论,他当时若知道这些,没有亲耳听冯霆说出那些疯话,没有亲眼见到她这般模样,他真的会认同她的做法吗?
他真的不知道。
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等你好些了,咱们回卫家住两天可好?”沈轩牵着她的手,“去看看岳父岳母他们,他们也很想你。”
“我不想回去。”
她从小受三纲五常教条影响,知道女子出嫁曰归,移天事夫的道理。
大黎虽民风开放,可女子不逢节日喜丧,父母抱恙,也不能随意回娘家,她出嫁前来教礼仪的嬷嬷也同她说过此事。
她这么回卫家,她阿耶阿娘怕是要问起,她不知道要如何同他们说。
“无妨,我陪你一起回去。”
“可......”
除非夫家衰落或是招赘,亦没有夫妇无缘无故同住娘家的道理。
“没什么可是的。从前也是我疏忽了,咱们两家人都少,隔的也不远,我父亲也常年不在京城,明珠若是想家了,咱们以后随时回去多住几天,也算尽孝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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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沈轩寸步不离地跟着卫明姝。
躺在**休养,卫明姝也实是无事可做,医书也看不进去,只能叫兰芝拿来话本子。
沈轩见她不想搭理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可说,索性从兰芝手上夺过话本子,还没等卫明姝出言阻止,便坐在她旁边念起来。
那话本子恰巧是一对夫妇,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情话甚多。
沈轩过去从来不屑看这些,起初念到话本里那些直白的情话,也是颇为不适,微微皱起眉头,打着磕绊,干巴巴地朗读。
直到偶然瞥见一言不发的姑娘脸上泛了些红晕,嘴角慢慢上扬,读的也不磕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情话念得抑扬顿挫。
后来卫明姝实在听不下去,终于提了要求:“这段不必念了...换...换一段吧。”
“哦。”沈轩翻过几页,装作没理解她的意思,又找了一段,念得仍旧是情话,瞥了一眼,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脸怎么红了?”
“没怎么,这本不好看。”
沈轩停住,放下话本,“那我再去挑一些。”
于是沈轩在书房读了一下午话本子,只觉受益匪浅,茅塞顿开,还专门挑出几本腻歪的。
找来南实让去书铺找几本类似的,南实读了几段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夫人那样的,怎么也不像是会读这样话本子的人.......
更不会是自家世子要读。
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沈轩也昼夜苦学,连着读了好几本。
万事俱备,只差实践。
于是待到回卫家那日,沈轩亲自挑来了一件衣裳,不同于卫明姝平日穿得青色那般素雅,而是一件粉色的齐胸襦裙。
等卫明姝刚收拾好东西,跨入房门,便举起那件衣裳夸道:“娘子正值芳华,穿这件定是娇嫩可人。”
卫明姝愣住,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绿色罗裙,沈轩刚准备跟进去,便听到一声勒令,那眼中带着警惕,紧盯着他,“你站远一些。”
“......”
只好乖乖站在屏风外。
卫明姝换好衣裳,却是理也没理他,径直出了房门去叫兰芝梳头。
走进里间,沈轩将那衣衫放回衣架上,眸光不自觉地锁向了对面那梳妆台,慢慢靠近。
那红檀木梳妆台上雕刻着细花,一面大铜镜正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桌面上就如平常的夫妻一般,有他的发冠,也有整齐摆放着的钗环。
望了望四周,像做贼似的碰上那只小屉,心里不住默念——
他就想确认一下而已。
就这一次,仅此一次。
下定决心,快速拉开抽屉。
虽是早就隐约猜到结果,待到看清里面的东西,手下还是不由顿住。
小屉中不止装着卫明姝那日攥着的香囊,香囊下还压着一个绣棚,旁边放着一团针线和一把小剪子。
忐忑地轻拿起香囊,低眼瞧了眼那只绣棚,只见那上面已经绣好了一个“宣”字,还有一个字还未绣完,上面密密麻麻地针孔,似是缝绣之人不甚满意拆开重绣的痕迹。
这个香囊是绣给他的,不仅如此,她觉得绣的不满意,甚至又重绣了一个。
她曾是如此,他却一时不知究竟欣喜多些还是酸涩多些。
作者有话说:
言情小说读起来!
《三十天速成撩妻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