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我在(三)
“以后不许这么喊我。” 从张凤霞家出来, 徐澄立刻说。
“姑姥逼我给你起昵称。”周南荀边往楼下走解释。
徐澄顿步,偏头看他,咬文嚼字地纠正, “我姑姥, 不是你姑姥。”
周南荀抽出支烟,含嘴里,去摸打火机,“合法夫妻, 不要分那么细。”
徐澄扯下烟给他扔了,“我不想吸二手烟。”
周南荀收起烟盒, 扯了扯唇,“好的,宝宝!”最后两字咬得很重,没有亲昵,全是揶揄。
徐澄:“......”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 是徐澄一晚上没搭理他。
晚饭也不出去吃。
徐澄反锁上房门,百无聊赖地躺**看手机,短视频APP里那些期待她露脸的评论又多了些, 她还在要不要变现的问题上犹豫。
屏幕切到微信,徐澄点开和李思言的聊天界面, 距离上次李思言说和男朋友去市里玩有五六天了, 该回来了, 她再次给李思言发消息:【从市里回来了吗?我们还能不能约成了?流泪.jpg】
李思言没回。
徐澄拨过去语音电话, 也没接。
她又发一条:【在干嘛?】
李思言还没回。
怕打扰到对方, 徐澄没再继续发, 转而给钟晴发视频。
钟晴在自家公司上班,时间自由, 接通视频,她还没下班,在个人办公室里,手机摄像头转向玻璃窗外。
南川的夜晚,霓虹闪烁,繁华璀璨。
“小橙子,想不想回来?”钟晴说。
徐澄怏怏的, “还行吧。”
“听听这语气,显然不想回来。”钟晴转回摄像头,坐下说:“来讲讲你的婚后生活。”
“我前几天被绑架。”徐澄翻身侧卧,拿着手机无精打采的。
钟晴神色立即变了,“哪个不长眼睛的绑架你?那边有人知道你是盛华集团的千金?”
“他们不是为了钱,是想——”徐澄顿了下,赶忙安慰闺蜜,“周南荀来得及时,他们没碰到我。”
钟晴缓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那些混蛋要敢对你做什么,我马上拉着梁京州杀过去。”突然,话锋一转,钟晴说,“把手机给周南荀,我谢谢他。”
徐澄:“我已经说过了。”
“不一样,正好借此和他正式认识一下。”钟晴坚持。
徐澄又翻了个身,侧卧变仰卧,“改天吧,我正和他生气呢。”
“新婚这么几天就吵架?”
“经常吵,我说过我们俩八字不合。”
“这次因为什么,说来听听。”
“他......他......”徐澄开了几次口,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急得钟晴追问,“他睡了你?”
钟晴满眼八卦之光,感慨道:“挺生猛呀!”
徐澄:“不是你想的那样。”声音不自觉变低,“他喊我宝宝。”
钟晴瞪大眼睛愣了一秒,随即唇角一勾畅怀大笑,没安慰徐澄,反倒添一把火,“速度够快呀,过几天是不是要躺**说,宝宝我什么都不做只抱抱你?”
徐澄:“......”
见徐澄要挂断,钟晴收了笑意,“你讨厌他那么喊吗?”
徐澄不吭。
钟晴说:“被讨厌的人那么喊很呕的,看你这表情不讨厌他了?之前还说他脾气比臭豆腐还臭。”
沉默的人终于吭声,“为人民服务,警察是最可爱的人。”
钟晴:“哦,这会儿知道人家是警察,之前不知道?之前没为人民服务?”
徐澄:“......”
钟晴笑了笑,“你俩早晚完蛋。”
**
徐澄去快递站取了网上买的水果,抱着快递准备去诊所和初弦一起吃,半路遇到小孩打架,三五个小学生围着一个人打,徐澄放下快递箱子,过去把打人的熊孩子吓跑,拉起地上躺着的小孩。
小孩坐起身,露出全脸,竟是小陶。
徐澄掸了掸小陶身上的泥土,“你妈妈呢?”
小陶瞪她,“不要你管,狐狸精!”
徐澄拍拍掌心沾到土,双手抱臂凝视他,“知不知道,圣诞老公公不会给骂人的小朋友送礼物?”
“圣诞老公公是谁?”小陶问。
这回答出乎意料。
每年圣诞节,南川的商场、游乐园都会装饰圣诞节气氛,几乎没有小朋友不知道圣诞老人,徐澄用小孩能理解的话给小陶解释:“每年12月25号是圣诞节,那一天,圣诞老人会拉着满满一车礼物,给世界各地的乖小孩送去。”
小陶眼睛一亮,“有整套狗狗汪汪队吗?”
徐澄不知道狗狗汪汪队是什么,但十分镇定地说,“当然有。”随即反问,“小陶想要吗?”
小陶点头。
“骂人可不是乖小孩。”
小陶低头,“我没骂你,妈妈说抢走爸爸的人就是狐狸精。”
徐澄蹲下身,与小陶平视,语气轻柔道:“你姓陶,周南荀姓周,姓氏都不一样,他怎么会是爸爸?陶勇才是你爸爸,你不该忘记他。”
“可妈妈说,原来的爸爸已经死了,以后周叔叔是我爸爸。”
“你爸爸没有死,只是去天上执行任务了。”徐澄手指着傍晚的天空,“他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你,你健康长大,他会很高兴,还会买礼物委托圣诞老人给你送来。”
小陶露出笑:“真的?”
徐澄一口笃定,“当然。”
她又说,“如果你喊别人爸爸,他会不开心,你想让爸爸不开心吗?”
小陶摇头。
“所以,不要再喊周南荀以及其他叔叔爸爸了,好吗?”徐澄耐心地说。
“好。”小陶仰头看天,“我说话,爸爸在天上能听见吗?”
“当然能。”
小陶对着天空大喊:“爸爸,我想你。”
徐澄指着天上移动的云说:“爸爸在执行任务,无法亲自和小陶对话,他委托了那朵云告诉小陶,他也想你。”
还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小孩,像张纯白的纸,黑的红的,全看父母怎么画,徐澄不想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掺杂进大人的世界。
她拿下小陶肩膀的书包,拎在手里,“你妈妈怎么不来接你放学?”
“自从爸”小陶及时改口,“周叔叔不接妈妈电话,不来我家后,妈妈经常哭,下班回家就躺着,不做饭也不理我,还要把我送去爷爷奶奶家。” 小陶看向徐澄,“姐姐,你能让周叔叔来我家陪陪妈妈吗?”
“周南荀的事情,姐姐没有办法决定。”徐澄摸着小陶的小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
往前走一段,小陶放慢脚步,目光紧盯路边卖烤红薯的摊位。
徐澄过去买一个,递给小陶,“外面冷,拿回家吃。”
“我想在这吃。” 小陶接过红薯看徐澄,“回家妈妈要问谁买的,说了要被骂。”
徐澄拿回红薯,剥开皮,把黄灿灿冒着热气红薯肉给小陶,“吃吧。”
小陶站路边大口吃起,徐澄无聊站一旁看手机,忽听小陶兴奋地叫了声,她抬头,周南荀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正抱起小陶高高举起越过头顶。
疯闹够了,小陶站回地面,拉着周南荀手说:“南荀叔叔,我想你啦。”
周南荀诧异地看徐澄一眼。
徐澄扭一边,不理他。
“叔叔也想你。”周南荀说。
“那叔叔能送我家吗?你好久没去我家。”小陶满含期待地看周南荀。
徐澄不想影响周南荀做决定,弯腰对小陶说:“我先走了,小陶拜拜。”
这段小插曲,徐澄错过了诊所的晚休时间,抱着水果过去时,初弦已进入工作状态,她没打扰,放下水果,和护士打声招呼便走了。
回家,冲澡护肤一套流程结束,周南荀还没回来,只送个孩子回家用不了这么久,显然周南荀在李枫家吃晚饭或长聊了。
又过半小时,周南荀回来,进门直奔厨房。
徐澄按着电视遥控器不理人。
他从厨房端出一碗汤,放到徐澄面前的茶几上,“趁热喝。”
徐澄瞥了眼,是那天在张凤霞家,她爱喝的那种汤。
上次周南荀为给张凤霞买这种老式汤,开车去了很偏的一家饭店。
他这么久没回来,买汤去了?
徐澄心里疑问重重,面上却淡然地看电视,不理人。
周南荀不知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猜女人心思是他最头疼的事,总归是要哄的,索性不猜了,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丢到徐澄腿上,一句话没有,转身走了。
徐澄望着那背影,打开小盒子看眼,是条带有橙子吊坠的项链,她弯起唇角,对凶巴巴的背影喊:“送我的?”
周南荀没回头,“不喜欢就扔了。”
徐澄哼了声,扣上盖子,朝周南荀砸去,“不会好好说话?”
后背一疼,周南荀停住脚步,原地站两秒,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的小盒子,返回去,在徐澄身边坐下,“对不起,以后讲话我会注意说话尺度,不会再喊你宝宝。”
其实宝宝那事,徐澄羞大于怒,经过一夜休息已经翻篇,现在气什么,她也说不出。
见人不说话,周南荀打开盒子,把橙子吊坠拿出来,指腹捏着项链两边举到徐澄脖前,“公主殿下,别气了好吗?”
心跳蓦然被拨乱节奏,徐澄没转身让他戴,而伸出手,橙子吊坠和细细的链一起落入掌心,五指并拢,坚硬和柔软搅成一团。
“又是乔语帮你买的?”她问。
周南荀向后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散漫随意,调也漫不经心的,“我从她找的几款里选的。”视线下落,瞥见那碗跑了半个县城买回来的烫,提醒道:“再不喝要凉了。”
徐澄收起项链,弯腰靠近茶几,握着勺子搅动汤汁,迟迟不忘嘴里送,“你因为小陶才去给我买汤。”
她在陈述,不是疑问。
周南荀双眉一蹙,双手从脑后收回,垂到身体两侧,坐直上身,偏头瞧她,“这和小陶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不抬头,不回话。
周南荀所坐的位置,只能看见徐澄侧脸轮廓,瞧不见眼睛,猜不透心思。
他耐心耗尽,握住徐澄手臂往回拉,强迫她直起上身和他对视,语气倒不怒,“说话!”
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徐澄知道自己逃不掉,扯唇意味不明地笑笑,说:“小陶是李枫的孩子,而李枫是你的旧相好,如果我没来,这会儿同你结婚的人就是李枫吧?”
周南荀气笑,“来的时间不长,方言学倒快,相好都会用了?”
“我不会在这破地方待太久,等我走了,你可以马上找李枫结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徐澄自说自话。
紧蹙的眉松开,周南荀收了笑,一贯的冷沉嗓音响起,“一碗汤我想买就买,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徐澄不信,“所以你这么晚回来是去给我买汤?难道送小陶回家,没进家门?没见李枫?”
还真被她说对了,周南荀确实没进李枫家门,他只把小陶送到门口就走了,也没见到李枫。
在他停顿没答的几秒里,徐澄的骄纵劲上来,“两个小时做什么都够了。”生着气声音却甜软,奶凶奶凶的。
周南荀痞坏的劣根性发出芽,生了逗她的心思,顺着说:“对,该做的都做了,大小姐满意了吗?”
徐澄不管不顾地打他,“周南荀,你答应过我,婚姻期间不找别人的,混蛋!”
见人红了眼睛,周南荀不敢再逗,可徐澄把打他当成发泄对象,疯狂殴打,根本不听他讲话,没办法,周南荀按住徐澄后颈,把人扣在怀里禁锢住,说:“徐澄!我和李枫以及小陶的关系,之前对你解释过,我照顾他们是受陶勇所托,除外,对李枫没掺杂任何别的感情。
至于李枫,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不听,仍然错把我当成新生活的寄托和希望,我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违法犯罪,把心剜出来不让她想?”
贴着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徐澄听见不属于自己心跳声。
“怦!怦!怦!”
强劲有力。
有节奏的怦动,拉动徐澄的脑神经,一根根扯得久远缥缈。
心口的气徒然散了,要说的话也忘了。
过会儿,她抬头,推开周南荀,“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真老婆。”
周南荀哼笑了声,轻挑眉,“不是真老婆,你生什么气?”
徐澄霍地站起身,抓起手旁的抱枕丢过去,恢复大小姐脾气,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
周南荀接住抱枕,轻笑一声,“没生气,是我眼瞎。”
徐澄笃定,“你就是眼瞎。”
“嗯,我眼瞎耳聋,嘴笨,脾气臭。”周南荀勾着唇,半分真切半分玩笑,“这么多缺陷活着也不容易,大小姐发发善心,别气了,好么?”
徐澄:“......”
周南荀端起汤,捧到徐澄面前,“汤马上凉了,喝完再走。”
徐澄不听,径自往房间走,“你自己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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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澄想了想,忽略没管。
那种老式的汤,徐澄以前虽没喝过,但总觉得味道熟悉,很喜欢。
夜里想喝又不好意思出去,她用了老招数,等客厅关灯没人,悄悄溜出去喝。
茶几没有,餐桌没有,徐澄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没有,掀开锅盖,锅里也没有,她左番右找,急得团团转。
忽地,眼前一亮厨房灯被按开,倦懒透着痞的男声响起,“找什么呢?”
徐澄:“……”
“哗啦哗啦的,我以为家里进老鼠。”明知故说的欠揍语气。
猜出周南荀故意的,徐澄转身就走。
周南荀隔着衣袖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从身后拎出保温饭盒,里面是还热着的汤,“找它呀?”
“不喝了!”徐澄表明态度。
周南荀抓着她不松,“手机拿来汤给你。”
“不要。”
周南荀堵在她身前,伸出掌心要手机,“咱别和肚子过不去,手机拿来汤给你,气包公主。”
徐澄开了手机锁,放入周南荀掌心,愕然道:“你喊我什么?”
周南荀接过手机,点开微信,在好友申请里找到自己点了通过,手机还给徐澄,扯唇笑道:“气包公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