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媳妇归乡
◎专门来接你。◎
元宵和月亮的生日, 普遍意义上说不算好日子。
七月十五,好多人叫鬼节。
兄妹俩共同在这一天降生,孟秦看着俩人长大成人, 如今也都找到另一半。
按孟秦意思,“结婚日子要好好选, 你今年结婚,明年正好轮到月亮。”
元宵说:“那多麻烦,我和月亮商量过, 我们同一天办婚礼。”
孟秦:“……?你对象乐意吗?”
元宵:“圆圆没意见,我俩计划的办完婚事就去度蜜月,这次往滇省走。”
孟秦无力吐槽,“那圆圆回门呢?”
元宵皱起眉头, 纠结两秒,“要不回来补?”
孟秦听了想揍人,“又没人拦着不让你们去玩,等回门之后再去。”
期间月亮一直偷笑着看热闹。
孟秦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转移炮火。
“你呢, 远墨家离得远,北京这边跟元宵一天办酒商量过没。”
“他听我的,我们准备留京工作,也不打算为结婚专门再回一趟老家。”
“?”
孟秦心想,现在孩子主意真大。
“那不行, 换元宵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参与, 我得呕一辈子。”
“不是啊, 他们家人过来。”
孟秦看一个个想法多得很, “算了, 不管你们, 你们自己安排。”
嘴上这么说,等兄妹俩的好日子定下来,孟秦自发开始忙起来。
趁着女儿刚回国,还没正式入职,一下班就拉她去逛商场。
大红的龙凤被、枕巾选得鸳鸯戏水样的,结婚的新衣裳,办酒用得喜饼喜糖……
月亮看老妈这劲头,忍不住好奇。
“妈,你和爸那会结婚是什么样的?听说那会都要一切从简。”
月亮记忆中的婚礼,是七十年代的。
孟秦摇头,“我那会没那么严格,说是从严,根本上来说还是没钱,那有钱人办个婚礼能摆几十桌。”
“要是家里有点资本的,还会找裁缝专门定做龙凤褂,可好看了。”
在国外一年,孟秦也参加过婚礼,洁白婚纱不是她的心头好,她也更喜欢凤冠霞帔。
所以俩孩子受影响,办得都是中式婚礼。
孟秦意外又想到白眼狼。
当年白眼狼结婚,死活都要穿婚纱西装,还要拍结婚照。
她想着女儿在外这么多年,万一也喜欢呢。
孟秦看着女儿说:“当然,你要是喜欢穿婚纱,我们就两样都穿,对了,你们要不要找个照相馆,去拍套结婚照,我听说特区现在都开始流行什么婚纱摄影。”
月亮嫌弃折腾,“现在都定下三套啦!”
嫁衣拜堂穿的,秀禾服敬酒穿得,结束还要换旗袍送客。
出门服都被她给砍掉,加是别想再加。
结婚照倒是可以拍。
“到时候我蹭嫂子的团队,跟着一起拍。”
“……”
懒不死你。
……
1988年,2月12日,农历正月十五,宜合婚。
孟秦就在学府路的小院子里,把女儿送出门,红着眼又看着元宵娶媳妇进门。
其实婚后小两口不住学府路。
元宵早早自己买了房子,位于灯市口的二进院。
月亮和远墨就省事得多,两人入职后,单位直接按照职位配了三室一厅的楼房,离单位就几百米远。
各自在男方家里拜完堂,换上衣服便驱车赶到全宴。
孟秦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套着儿子孝敬的貂,富贵地挽着秦则方,笑着站在全宴的门口迎客。
恭喜声此起彼伏,周遭邻居知道全宴老板娶媳妇嫁女儿,路过都会送上一句吉祥话。
孟秦分着喜糖,脸上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一回头,便能看到喜气洋洋的两对新人。
只是晚上回到学府路,打开家门看着空****的院子,心里头难受。
孟秦挽着秦则方进去,“明明之前也不怎么住家里,怎么现在才感觉空呢。”
秦则方带着她往里走,“我陪你热闹热闹?”
“我们俩能热闹什么。”
孟秦推开客厅的门,打开灯后傻眼了。
因为孩子结婚,家里是布置过的,元宵拜堂的案台被重新收拾过,两边是全新的,婴儿手腕般粗的□□凤香烛。
连拜天地的蒲团都从多子多福的石榴树,换成了日常多件的双锦鲤。
小八仙桌上,摆着小菜,还放了两瓶小酒。
秦则方拉着人坐下,孟秦站着没动,眼睛盯着蒲团。
“我还以为你要找我重新拜一次堂。”
“为什么?”
秦则方像是问她,却不等她回答。
“我们就结一次婚。”
他将孟秦按下坐着,随后坐到对面。
“今天孩子结婚忙,看你没怎么吃好。”
孟秦失笑,“借口,你就是想找就跟我二人世界。”
秦则方大方承认,“也没说错。”
“老夫老妻,花样玩得还挺多。”
“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惊喜。”
“还行吧。”孟秦说得勉勉强强,手却主动倒了杯酒。
两人都没聊孩子。
秦则方说王府井新开了家店,他觉得里头衣裳好看,等休息带她去买。
孟秦说想吃他学校里三食堂做得牛肉丸。
秦则方说同事藏私房钱,羡慕他老婆好。
孟秦说有来办业务的老男人仗着有点钱就想勾搭她。
“他丑得贼自信,年龄比你小,还没你看着显年轻。”
秦则方端着酒杯,看着她笑。
隔天酒醒,睡在**相互看躺在身边的人,默契一笑。
等月亮三朝回门后,婚假就没了,和远墨两个直接回单位。
元宵则潇洒的带着媳妇出门。
孟秦日子又恢复,每天上班、下班,异常规律。
入夏后,孟何打电话来家里,说是娘要不行了,问她回不回去。
孟秦一阵恍惚,好好的怎么要没了?
仔细算算,老娘也七十了,比上辈子多活二十来年。
晚上和秦则方说起这事时,心情已经平静下来。
“最后一面,回去看看吧。”
秦则方不放心,请假陪她一起。
这些年国内民航发展迅速,首都做飞机直达盛京,从出口走出来,外面孟许和赵四并肩等着。
赵四猛一看到夫妻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当年他被抓,着实受了顿收拾,出来后熬过十年,改革开放后借着东风成立公司,酒桌上应酬啤酒肚都出来了。
整个人对比当年清秀的少年,他现在就是胖大叔。
可再看眼前这对夫妻,岁月好像格外偏爱,时间让他们沉淀,却并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赵四迎上去,老老实实喊了声大姐,姐夫。
孟秦差点没认出来赵四,再看孟许,眼底一片铁青,现在也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妈怎么样?”
孟许板着脸,情绪不好,“医生说就这一两天。”
“先去医院吧。”
等到医院,她才知道孟许脸色为啥是黑的。
孟尤、孟何都陪在病床前,孟尤爱人要上班不在,身边是她儿子跟着忙前忙后,孟何媳妇也守在病床前照顾着。床边站着个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的喊妈妈。
孟秦进来,最震惊的就是孟尤。
“你,你。”孟尤拽着孟何,声音哆嗦,“小弟,我看见咱姐了,她是不是来接妈的。”
孟何:“……”
孟秦:“还行,没忘记我长什么样。”
她瞅着,兄妹里她最显老态,可精神头看着不错。
看到她身边站着的青年,“这是你儿子?”
孟尤仿佛才回神,蹭一下蹦到孟秦面前,抓着她胳膊。
热的。
“大姐。”
“恩,我先看看妈。”
她拨开人,走到床边就瞧见个干瘦老太太。
改革开放,日子好过,她娘却半点肉都没长,照孟何说,老人家疼孙子。
可她疼了二十来年的孙子呢。
孟母已经弥留,对外界没什么反应。
孟秦看一眼,才转身问,“孟李人呢。”
孟尤脸色尴尬,孟何板着脸不说话。
孟秦又问,“爹呢,他也死了?”
孟许眼圈一红,赵四平日就看不上媳妇娘家这爹妈,直白地戳穿一切。
“大哥家那儿子领导今天下乡视察,说是要有老人坐镇,一家子招待领导呢。”
孟秦听着,也不意外。
孟尤解释一句,“大侄子正在升职关键期。”
孟秦:“这是要做什么大官?”
孟尤:“……”
孟何咬牙,“咱们囤正在选新村长。”
孟许背过身,气到不行。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呼喊声,兄妹几个回头,老太太嘴巴里喊得该是乖孙的名儿。
秦则方出门去喊医生。
孟母像是回光返照,浑浊的双眼突然清明,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嘴唇哆嗦着大丫。
她像是在回忆,“你个没良心的,死这么些年,今天才想起来给我托梦,你还认我是你娘!”
“认啊,我这不就来带你走了。”
“你敢,你要带我走,我不让我大孙子给你烧纸,看你在地下怎么过,我大孙儿呢。”
孟母嘴巴里只喊她孙儿,只有在看到孟何的转移注意力。
“你现在有本事,多帮帮你侄子,他好你才能好。”
孟何梗得难受,眼泪一把一把的抹。
讽刺的是,孟母直到咽气,也没见着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儿大儿子来送她。
孟秦心里不舒坦,让孟何帮老娘换上准备好的衣裳,街上白纸铺现成买得棺材。
照弟妹几个的意思,家里攒的好木材都给老头打寿棺了,还没来得及给老娘攒。
孟秦就这样忍着火,也恼老娘。
可人已经没了,她便将火换个人发。
当天就开车将棺材送回家,和弟妹们披麻戴孝赶在晚饭时把棺材置放在家门口。
赶巧,领导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