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一一二:博望相望玉堂远

一一二:博望相望玉堂远路辘辘,向未央宫方向缓缓驰去。

“哥哥,”华丽舒适的宫车里,初夏的风缓缓扬起了帘子。

见到久违的哥哥,刘初极是欢欣,赖在刘陌的怀里,撒娇道,“哥哥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想早早?”刘陌失笑,道,“自然是有的。”

他从怀中掏去匕首,道,“哥哥说了要给你带礼物的。

呐。”

刘初第一眼看见那匕首的形状,便极喜欢。

“真的很漂亮呢。”

她拔出了匕首,雪亮的刀锋闪耀着光芒,触手处冰凉洁白,“这刀柄是用什么做的呢?”她好奇问道。

“据说是大象的象牙。

大象是一种极巨大的动物,有着很长的鼻子。

它有着一对长长的牙。

身毒人将它拔下,做为饰物。”

“那不是很残忍么?”刘初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噢,”刘陌作色,“早早不喜欢么?那就还给我吧。”

作势欲抢。

刘初连忙藏在身后,“别,是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哥哥出使,有什么好玩的事么?”“自然是有的,出使的使团走了那么久的路,自然有着很多事要讲。”

“哦?”刘初的声音向往,“那有哪些事呢?”“比如,”刘陌道,“我听使团的人说,前些年,他们出使西域,那儿有个地方叫做夜郎。

夜郎的国王问使臣,夜郎与大汉,孰大?”刘初怔了一下,问道,“那,夜郎有多大呢?”“不过是大汉一个中等郡县的大小吧。”

刘陌道。

“所以。

人还是要行走一些地方,眼界才能开阔,不会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十分了得。”

“呵呵,那,若是夜郎国王知道了实情,定会羞愧吧。”

伺候在宫车外的宫人会心的听着大汉最尊贵地一对兄妹地对话,和睦无间,这一刻,所有属于宫廷的刀光血影。

都远离这座宫车,不能靠近。

“早早,哥哥不在的时候,大汉有什么事情么?”“哦,自然是有的。”

刘初偏了头,想了想。

道,“有两件事。

一件是喜事,一件是丧事,哥哥想先听哪件?”刘陌怔了一怔,道,“还是先听喜事吧。”

“嗯。”

刘初点点头。

眼神柔和,“哥哥走的那年冬天,陵姨便怀上小宝宝了。

虽然她还是不愿意嫁,但是秣陵候和秣陵候夫人却不肯再由着她,所以,今年新年的时候,陵姨嫁给东方大人了。

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又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这,”刘陌听的啼笑皆非,脸色有些古怪,“要恭喜师傅和陵姨了,虽然,这方式,实在不容恭维。”

“那,”他迟疑了一下,终究问道,“丧事呢?”刘初沮丧的低了头,郁郁道,“开了年,我的师傅的夫君,司马相如大人去世。

师傅为夫守孝,要捧灵回蜀了。”

她可怜兮兮地抓着刘陌的衣襟,“我和细君,又没有师傅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若念着师傅,司马夫人知道,便安慰了。”

刘陌安慰着她,想了想,问道,“细君今年多大了?”“好像是比我小两岁吧。”

刘初想了想,道。

“怎么了?”“没什么,她命里孤苦,但总是刘姓皇族。

早早多照顾她些。”

刘初扑哧一笑,“娥表姐宠着她呢。

呃,咱们家的辈分关系真乱。”

她无奈皱眉。

“早早说的都是家事,可有什么政事?”“这,”刘初偏了头,想想摇头,“好像没有。”

“好了,”阿娇含笑看着一对儿女的亲昵,此时方道,“早早,你哥哥旅途辛苦,你别扰着他,让他先歇歇吧。

已经回来了,接下来地时间,还不都是你的。”

刘初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

哥哥,你歇吧。

过些日子我天天去吵你。”

刘陌失笑,走过那么长地旅途,终于回到亲人身边,心上那根紧绷的弦渐渐松了,虽然在宫车中,一路有些颠,还是很快沉沉睡去,心头温暖。

宫车一路未歇,从南司马门进了未央宫,到了玉堂殿,阿娇带了刘初下车,轻声吩咐道,“成烈,你背了皇长子,到偏殿休息去。

注意,不要吵醒他。”

“娘娘,”新起的尚丞轻轻禀道,“皇长子已将成年,按例,不好歇在妃嫔宫殿了。”

“尚丞大人,”阿娇浅浅微笑,笑容淡肃,“陌儿是我亲子,又远出方归,尚丞看我爱子心切,就让他在玉堂歇几日。

也许,过几日,陛下就有重新安顿陌儿的旨意下来了。”

刘陌倚在宫车上,听着娘亲轻轻的话语,便装着不肯醒来。

若是醒了,按理,是该辞地。

只是,他真地想伴着娘亲几天。

“这,”尚丞知道,如今,未央宫没有中宫皇后,这位陈娘娘便是陛下的掌中宝,心上人,没有触犯大节的事,竟是无所不依地。

而宫车中的皇长子殿下,更是很可能即将接下太子之位,能给的面子,她是一定要给的,便退了一步,道,“既如此,奴婢敢不遵命。”

阿娇便微笑,道,“多谢尚丞了。”

早有人将陈娘娘今日的行踪报告了刘彻。

刘彻在宣室殿里听着,良久,方挥了人下去“陌儿,”他在心里念着,“你还是回来了么。”

嘴边,便牵起了一丝极淡的微笑。

“陛下,”伍被在下面看见,心中松稳,恭敬禀道,“身毒使节已经安顿妥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见?”殿上端坐的帝王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对身毒使节,不可怠慢。

让人以为大汉看轻了他们。

也不必太看重。

让他们自尊自大了去。”

伍被恭声道,“臣领会了。”

“十天后,”刘彻漫不经心道,“宣他们到宣室殿见吧。”

“是。”

“这些年,伍卿任典客一职,尽忠职守。

马上,博望侯张亦要回来,朕意欲迁伍卿为御史大夫,令张接任卿职。”

御史大夫身份在典客上,这便是升迁了。

伍被心下欢喜。

面上却不露,淡淡道,“臣伍被,叩谢圣恩。”

“退吧。”

“是。”

“陛下,”杨得意觑着殿上再没了人,上前道。

“皇长子久游未归,陛下要否前往玉堂探视。”

刘彻回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

竟是冷锐。

杨得意便觉全身冷到骨子里去,跪下惶恐道,“奴婢僭越了。”

“杨得意,”刘彻冷冷道,“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

是最清楚朕心思的。

但是。

朕并不容许,有人猜测朕的行止。”

杨得意连连叩首,“奴婢知罪了。”

宣室殿里政事繁忙。

直到掌灯时间,才处理完毕。

刘彻便吩咐了众人,舍了车驾,一路行到玉堂殿。

摆手挥退了欲行礼的玉堂殿宫人,走到殿上,听见偏殿里阿娇地清雅地声音,“陌儿,你实话告诉娘,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姑娘么?”“娘,”刘陌讨饶道,歇息了数个时辰,他的精神便回复了些。

但此时,他宁愿自己仍在歇息。

“不是你吩咐道,不许我带什么身毒女子回来的么。”

“我是这么吩咐啊。”

阿娇无辜的眨眼,“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若真的有,也只好从长计议,另行安排了。”

“哦?”刘陌倒有些好奇,“如果,”他加重了语气,“如果,儿子真的喜欢一个身毒女子,娘亲会如何呢?”“那,”阿娇的声音便渐渐萧瑟下来,“那便不是娘亲要如何,而是陌儿要如何了。

一个人想要留住另一个人,要努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旁人。

陌儿要问自己,你愿意为了那个女子,付出多大的努力,做多大地牺牲。”

刘陌沉默了一下,咕哝道,“还好我没有。”

阿娇促狭的望着儿子,追问道,“你告诉娘亲,那位衍娜姑娘,美丽聪明坚强,已经很好了,你问什么不喜欢她?”“娘亲问这个干嘛?”“陌儿渐渐长大了呀,”阿娇道,“不知道陌儿喜欢怎样的女子,娘亲怎么给陌儿挑媳妇?”刘陌想了想,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理由么?”“我才不相信这样的话,”阿娇微笑,“当借口不错,敷衍娘亲就不行了。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有理由的。”

刘陌被逼的无法,只得道,“她没有娘亲好。”

“我从小跟着娘亲,后来长大,看天下女子,似乎都是比不上娘亲地。

陵姨也是很聪明的了,却少了娘亲地淡然。

表嫂亦美丽,却没有娘亲的善。”

“衍娜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是像娘亲的。

却锋芒毕露,没有娘亲的内敛。

所以,陌儿喜欢不来。

所以,娘亲也不用急着给陌儿找妻子了,想找到陌儿中意地,很难。”

“这,”阿娇不禁有些讶然,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殿外一声熟悉地冷哼。

不由回头,起身来到门外。

见满殿宫人尽皆失色。

廊上,刘彻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怒气充盈。

“娘娘,”绿衣战战兢兢的靠近,“陛下刚才前来,遣下众人,在偏殿外听了一会,脸色变地很难看,就走了。”

“哦?”阿娇沉吟了一阵,看来,未央宫舒适的生活真将自己的警觉心磨的所剩无几,竟连刘彻站在殿外都没有听到。

“娘亲,”刘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父皇,”他迟疑唤道,“他没事吧?”“没事。”

她微笑安抚,只觉得眼皮跳动,心情不宁。

过了几日,宣室殿传下消息来,陛下随便寻了个理由,将先尚丞贬黜。

然而,皇长子毕竟没有搬出玉堂殿。

又过一旬,陛下依众臣所请,立皇长子刘陌为太子。

太子乃一国储君,受封当日,搬出玉堂殿,另辟博望为太子东宫。

太子初立,为锻炼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宣室殿里传来陛下意旨,分下大多政务,供太子处理。

刘陌便忙得没有歇息的时间,亦不能往玉堂拜谒娘亲。

然而政务交上来,连刘彻看了亦是点头赞许的。

刘陌处事虽有稚嫩生涩之处,但井井有条,已有大家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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