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快去请左大夫。”
“奴婢马上去。”绿梅掉头就跑。
江清波又看向站在右边的绿松。“你去吩咐小厨房多烧点开水, 一会要用。”
“诶。”绿松如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江清波沉着脸,转身疾步回寝房。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被里面的画面惊得睁大眼。本该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的陆明洲坐在**。面色不见刚才的苍白,红润有光泽, 哪里像即将去排队投胎的一员。好一会回过神来, 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男人。
“你怎么回事?”
“小声些。”陆明洲轻声说道。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又见陆明洲趴在床边, 从床底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对着胸口受伤的位置比划。窗户透进的阳光打在锋利的刀刃上, 泛起阵阵寒光。那是一柄见过血光的匕首。她眼皮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你这是要做什么?”
噗呲——
匕首插进胸口的一道伤口之中。
“你疯了吗?”江清波的声音拔高。
“我有分寸, 没有伤到根本。”陆明洲挤出一个笑容。
噗呲一声, 匕首被拔出。陆明洲慢条斯理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在衣袍上,弄干净后将匕首放回床底。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 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沿着指尖滴答滴答落下,打湿了衣袍。
江清波震惊的张大嘴,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不停流出来,忙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揉成一团堵在伤口上。
“你这简直乱来……”
失血渐多, 陆明洲脸色苍白,额角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左大夫到了没有?”江清波向外面大喊道。
“到了到了。一天天地不消停,隔三岔五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左伯伯快进来, 陆明洲流了很多血。”
左大夫快步走进内室,看到陆明洲的情况, 沉下脸。大致看了眼伤口, 花白的眉毛皱成川字。
“怎么回事, 伤得如此重。”
“他被刺客伤了。”
江清波看向老神在在的陆明洲, 心里叹口气,小声解释。
“你现在出去,别在这里添乱。”左大夫与江清波说完,又看向呆立在一旁的绿松。“你去打水来。”
江清波听话地走到门口,把空间让给左大夫。绿松端着清水进去,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左大夫的声音。她皱起眉梢,在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看向内室。
“小姐天冷,可别把自己弄着凉了。”绿梅疾步走来,把暖手炉塞进江清波的手里,又将厚实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笑着安慰。“您别急,姑爷会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
江清波沉下脸。内心的小人懊恼锤墙。陆明洲本来是没什么大事,但耐不住喜欢作死,居然狠狠捅自己一刀。她是真怕混账男人下手没轻重,把自己给作死了。日后……这秋水苑还怎么住人?
气死个人!
没多会,绿松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左大夫紧随其后,板着一张脸,就差把‘我很生气’写在脸上。
“左伯伯,陆明洲怎么样?”江清波迎上去问道。
“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险?那刀刃若再深一分,神仙都难救。”
一分?
陆明洲桶的真准。
“三天两头受重伤,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左大夫长叹一口气。“让他好好将养,不可再折腾。”
“左伯伯放心,我会劝他的。”
左大夫瞪了眼江清波。“我在京城这一年比在江南那十年还要忙。”
“左伯伯辛苦了,日后我一定让陆明洲爱惜身体,争取少生病少受伤。”
“但愿吧。”左大夫向走回来的绿松招手。“过来跟我去拿药。”
“来了。”
“左伯伯慢些走。”江清波又跟绿松说道。“看着点,扶着些。”
“奴婢知道的。”
“打盆干净的水来。”
江清波交代完,迫不及待进了内室。打量躺在**闭着眼的男人。
“睡了?”
陆明洲睁开双眼,偏头看像江清波。
江清波长出一口气,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私自出宫遇见了刺客。现在京都戒严了。”
“私自出宫?你陪着的?”江清波问。
“不是,只有皇帝和身边的太监。”
“那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江清波皱起眉,心里没想明白。
“之前是没有,但之后就说不一定了。我需要避开一些东西。”
“左伯伯说还差一分,你就要去排队投胎了。”江清波撇嘴。
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没事的,我这伤也就看着严重。”
“你可别再动了。左伯伯说你伤得很严重,需要好好将养。”
绿梅端水进来,放在床边,垂着头退了出去。江清波拧干帕子,擦拭陆明洲满是血迹的手。耐心擦干净男人身上的血渍,盆里的水已经被染红了。
“辛苦夫人了。”
“少受点伤,我就不用辛苦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端起盆送出去交给绿梅。再回来听到鸽子的叫声。看到白色的鸽子站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这是只信鸽。她取出小竹筒的纸条,转身交给陆明洲。
“你的吧。”
“多谢夫人。”
陆明洲躺在**,盯着纸条,眉梢紧紧皱起。江清波心里咯噔一下,能让陆明洲露出如此神情,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怎么了?”
陆明洲直接把纸条放到她手心里。江清波怔楞一瞬,打开纸条。随即睁大眼。
第一条:皇帝昏迷,太上皇震怒,病中的太医院院正被紧急召进宫。
“皇上伤得这么重?”
“我和郁佟赶到的时候全身是血。我及时替他挡了掉,才算没有当场毙命”
“右指挥使被牵连了,真惨。”
江清波盯着第二条:郁佟因救驾来迟,鞭刑二十,正带伤追查潜逃的其他刺客。
二十鞭下去,皮开肉绽都是轻的。若执刑的人下手重一点,小命去了半条。被打完还要去追查刺客。江清波佩服地竖起大姆,郁大人的身板真结实。
陆明洲对自己下手难道是为了躲避鞭刑?
江清波想想又觉得不对。陆明洲捅自己那一刀可比鞭刑狠多了。
“皇帝真不省心。出了事,还要拉上你们垫背。”
“从前出事倒也不会拉上我们垫背,只是这是一个针对拱卫司和皇帝的局。”
江清波对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听得一知半解。秀眉皱起又松开。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有人针对拱卫司,或者说针对我。”
“你对头这么多,不是一直都有针对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流露疑惑。赐婚圣旨下来之后,亲爹说了很多陆明洲的事情。朝堂上若发生关于陆明洲的事情,当□□议只会有两派。陆明洲和他的政敌们。
“……这次不一样。”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放心,为夫已有应对之策”
“我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的药。”江清波起身准备走,手腕被人抓住。回头看向陆明洲。
“还有事?”
“你这么信任我?”
“夫君能走到今天肯定有过人之处。妾身相信你。”
虽然她不记得书中的内容,但陆明洲可是忙工作忙死的,不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而亡。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人。”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哄人。”
陆明洲失笑。“夫人的实话还挺动听。”
“你要喜欢听,我脑子里还有一箩筐,晚点说给你听。”江清波弯腰替他掖好被子。“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药。”
“好。”陆明洲听话地闭上眼。
*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拍门声急促响起。江清波茫然睁开眼。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小姐,宫里的御医进府给姑爷瞧病了。”
江清波无语地撇撇嘴,现在才派御医来看伤势,要不是侯府有府医,陆明洲早就凉了,到时候去孟婆摊看伤势?腹诽完猛然清醒。偏头看向双眼清明的陆明洲。
“御医来了!”
“嗯,也该来了。”陆明洲说完又闭上眼。
“……”
“小姐,御医已经进了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秋水苑。”绿梅又说道。
“我知道了。”
江清波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拿了个线球让陆明洲夹在腋下。
“这是干什么的?”
“夹上脉搏会弱一些,到时候太上皇知道你伤重,肯定不忍心继续责罚你。”
“这法子不错。”
“让下面的人悲伤一点,低迷一点。”江清波说。
“小姐放心,昨儿个已经交代下去了。”绿梅说。
御医来得很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脚下健步如飞。长了一对桃花眼,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
“大人快看看我家夫君吧,他不大好了……”江清波红着眼将人请进内室。
御医按住陆明洲的脉门,片刻皱起眉。看了眼昏迷的人。轻手轻脚检查胸前的伤势,随后脸色沉了下去。
“陆大人伤得很重。”
“可不是,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府医说过不了这几天怕是……”
“的确——”
“呜呜呜呜……”
哭泣声打断御医的话。后者也不好继续,劝慰道。“夫人莫慌,只要过了这几日,陆大人就会平安。”
“多谢大人。”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一包金叶子放进御医手里。
“一点诊金望大人不要嫌弃。日后还劳烦您多操心。”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御医。江清波坐到床边,把线团从陆明洲腋下取出来。又拿起绣帕擦拭泪水。
“怎么还哭,他说得又不是真的。我身体好得很。”陆明洲抬手擦掉江清波脸上的泪珠。
“姜汁抹太多,停不下来。”
“……”
陆明洲收回手,合上眼选择眼不见为净。
“这位御医你熟悉吗?”
“有过一面之缘。”
“那他开的方子和药丸就别吃了,我送给左伯伯验一验。”
“听夫人的。”
江清波有了第一次养病的经验。第二次熟练了。这次也不用纠结扶不扶的问题。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陆明洲的伤好了大半。表面依旧伪装得很病弱。吃饭要喂,如厕要扶……
期间御医来过几次,每次都给不同的药。倒也没有毒。
陆明洲明面上能下地那天,宫里的圣旨到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