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第四十九章

喻氏扶着桌子, 只觉眼前都一片黑。

见宁司朔准备朝外走,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少的疲倦, “就算是你将萤萤娶回家, 你让圣上如何去想;萤萤与王爷可是圣上赐婚, 你这般做, 是要将全家人给拖下水不成, 后头的话本不该是我同你说的, 可瞧你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 不说又怎得行。”

喻氏被人扶着缓缓坐下, 身旁的嬷嬷见状赶忙奉上一盏茶。

喻氏摇摇头,“你一向是在圣上的跟前当差, 如何能不知晓圣上是个多有猜忌的人,你如今官任殿前指挥使, 宴儿手中也掌着上京几司的兵马, 更是莫要提,你的姑父, 是当朝的丞相,两家结亲,势必是惹得圣上猜疑, 你如何就能打消圣上的这般顾虑呢, 你当真是要置家中的几百口人不顾吗?”

喻氏将这些年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宁司朔许久都没有开口,随后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

没有回头, 宁司朔冷着脸仍是出了府。

外头的小厮来汇报这件事的时候, 嬷嬷问喻氏,“可要将哥儿给追回来?”

喻氏捧着茶盏, 叹口气,“儿女债,父母还,他方才听进去我说的话,不然早就已经开口顶撞我,让他去吧,萤萤在他心里头太久了,不亲口听见萤萤所说,他是不会放弃的。”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见外头已经黑透的天儿,“萤萤瞧着对他似乎是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在,不然就是这孩子伪装得太好,只是倘若是有情谊在,应当也不会是司朔想的那般。”

嬷嬷将大氅搭在喻氏的肩上,“近些时日老爷不在府中,大娘子还是早些休息,省得又累病自个,得不偿失。”

喻氏被人扶回房中,心底是忍不住地悲怆。

宁司朔坐在马车之上,到底是喻氏的一番话拉回他如今的神智来,才不至于让他在街上纵马。

马夫将车赶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府的门口。

门房小厮看见宁家的马车,倒是一时没想到究竟是谁,不想下来的人竟是一男子,面色沉冷,身上还带有不少的肃气。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个胆大的上前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是来拜访谁的?”

宁司朔开口就道:“寻你们王妃。”

小厮又道:“斗胆问上一句,您与我家王妃,是什么干系?”

宁司朔露出几分的不耐烦,“她是我表妹。”

小厮们的心中跟明镜一样,瞬间就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谁。

他挂着笑,训练有素道:“宁公子稍等片刻,我得先去通传一声。”

宁司朔自然没有拒绝,就孤傲的站在寒风中,静静看着定宣王府的牌匾。

一直跟在宁司朔身边的小厮想将大氅搭在他身上,但是宁司朔道:“不必,我不冷。”

小厮还想说些什么,最终看见宁司朔的模样还是将话语给咽了进去。

门房小厮走的很快,生怕耽搁半分。

在主院门口说了情况,就被人带着朝门口走。

看见外头站着的榴萼,门房小厮说:“姐姐安好,外头来了一位宁公子,说是王妃的表兄,今日一定要见到王妃才成,不知姐姐能不能进去通传一声。”

榴萼心中一惊,面上仍是镇定的,四处看下后,赶忙走了进去。

姜皎正窝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话本不时的翻着。

沈随砚则是在书桌后头处理着事情,今日说是回来得尚早,可仍是在府中。

姜皎倒是有时好奇沈随砚究竟在忙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问出口的。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将手中的笔放下,嗓音在月色下带有酥麻,还有几分惹人将要醉去的醇香,“夫人可是倦怠,不如早些歇息如何?”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紧,指腹因得用力都泛上几分的白,“夫君想要安寝了?”

沈随砚气若神闲,淡然一笑后回答的干脆,“是。”

姜皎朝他看过去,他眸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姜皎的心尖都颤了几分。

两人自庄子上回来,平日中也没少亲热。

但是却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是落下一个吻,甚至连旁的举动都不曾有。

可沈随砚今夜,倒是与从前不同的。

眼眸的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姜皎终是放下手中的手册,在沈随砚的注视上寻了蔻梢去到净室中。

等出来的时候,沈随砚早就已经从旁的净室回来。

一头发散在身后,闭上眼眸靠在软枕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皎眼睫轻颤,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净室中的水汽落在她眼睫之上,导致秋眸之前,还有些看的不大清楚。

她缓慢走过去,踢掉绣鞋上了床榻。

同往常一般,避开沈随砚的腿,姜皎准备朝里头去。

却不想,还未等他进去,就直接被沈随砚给勾住腰肢。

从前他掌心的炙热姜皎不是没有体会过,可是今日却不同,那股子劲来的更猛更急。

沈随砚今日有些急躁,找到姜皎的唇瓣就迫不及待的吻了下去。

姜皎猛然间与他唇瓣贴上,心头却闪出几分异样来。

他今晚的异常,好似是因为他心情不大好。

沈随砚在姜皎的唇瓣上轻咬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萤萤不专心,在想些什么?”

姜皎摇头,主动将朱唇给贴上去。

可沈随砚的眼眸却暗了一瞬,方才她看向的地方,是她的妆台。

那妆台之上有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沈随砚的眸色渐渐沉冷,就连吻都逐渐冰冷起来。

刚才还急迫的不像样子,如今倒是不复方才的热情。

姜皎能感受到沈随砚的转变,与他稍稍分开一些,“郎君不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就被沈随砚给握住下颌。

掌心朝下,落在她脆弱的颈侧,能感受到她颈侧的跳动,还有那一份的不安。

沈随砚轻声道:“萤萤以为,我只是要那个?”

姜皎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不明他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她想着不如一了百了的好,不然明日要如何面对。

心一横,她将秋眸给闭上,主动朝前想要寻到沈随砚的唇瓣。

可是,却能感受到沈随砚的手从中阻拦一下,下一刻,她猛然间又坐回床榻之上。

眼神朝下,看见沈随砚挡在两人之中的臂膀。

姜皎不知,为何刚才沐浴之前还是好好的,可是却突然又这样。

她秋眸瞪得很大,看向沈随砚时还带有几分的探究。

沈随砚直直与她秋眸对视上,沉声问,“你心中,可有对——”

然而他话还没问完,外头就听见榴萼敲门的声响,“王妃,表公子来了,他要见您一面。”

两人听见此话,都愣在原处。

姜皎咬着牙,方才的委屈她不愿再受第二遍,挣开沈随砚的手就准备出去。

可是沈随砚却又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许去。”

嗓音低沉,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暗哑。

姜皎眸中的泪几乎要逼出,“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方才是你先冷落我,是你先将我给推开,如今还阻拦我见人不成?”

说完她也不管沈随砚究竟如何,直直推开他,将他的手给甩开。

看见自个落空的手,沈随砚的心趋近于平和。

他揉着自个的眉心,方才自己都做了什么。

看见姜皎在接吻时的心不在焉,又看见她的眼神落在妆台上,以为她想着的是,那根发簪,想着是宁司朔。

后面她主动吻上来,他也压住心中的心猿意乱,将姜皎给挡开。

他不想二人之间隔着不明不白的事情就如此,也不想再出现上一次发生的争吵。

他想要问清楚,到底她梦中所想是不是真的,到底她有没有想过和离,还有她对宁司朔,究竟有没有动过真情。

可不想,宁司朔来了。

在如此的关头来了。

房中早就没了姜皎的身形,她只披了一件大氅就直接出去。

脚步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人追着她一般。

她不想自己主动将吻给送上去,可沈随砚竟是如此的模样。

却也不想,他眸中的不信任,是对着自己的。

姜皎的心如同被石头砸开一个窟窿,早就已经漏的不像样子。

榴萼在后面也很急,门房小厮先一步去迎了宁司朔进府中。

到了偏厅,姜皎拢了大氅进去。

垂着头,她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眼眶红着,好在月色之下看的并不真切。

宁司朔见她来,面上又恢复温润的模样,“深夜打扰,可有吵到萤萤休息?”

姜皎扯出个笑来,自个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抬头,“表兄说的什么话,还未曾歇下,不知表兄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宁司朔将袖中一直放着的木盒给拿出,“之前从江浙回来,你说你很喜欢那边发簪的样式,我就着人打了一整套,你挑着喜欢的戴就好。”

姜皎看着木盒十分的犹豫,她抬起头,对宁司朔笑着说:“劳烦表兄费心,只是那一只就够了,东西多了,有时候也就不稀罕了。”

表兄深夜前来,只为送发簪,姜皎是不信的。

看来,他当真是对自个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姜皎装作没事地看向宁司朔,“今日烦表兄跑了一趟,东西什么时候送都是可以的,况且今天我在舅母处,陪她挑选一位世家的女子,不知表兄可有见过画册,我觉着陆姑娘是个极好的,表兄也同她甚是相配,这发簪,可以当作讨她欢心的小玩意最好。”

说完,姜皎萤萤一拜,“小时候表兄待我甚好,萤萤都是明白的,如今表兄归京,仕途前程一片大好,我这个做妹妹,也就只能祝福兄长得偿所愿。”

“榴萼。”姜皎吩咐着身边的婢女,“你着人送表兄出去。”

秋眸与宁司朔的黑眸对上,姜皎笑得十分可人,“今日太晚,我也不留表兄在府上了,一会儿有小厮带着表兄离府,我就先走。”

转身得异常决绝,姜皎似乎想要很快离开。

但是宁司朔却将她给叫住,“萤萤说了许久,不如也听我说。”

姜皎猛然间开口,“表兄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可宁司朔后面却也没有征得姜皎的同意,便是直接开口,“萤萤明白我思慕你,我心悦你,你因为我离京去洛阳上任赌气,不想就这样嫁人,可如今我回来了,萤萤是不是也能再看看我,萤萤,我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你。”

姜皎忍无可忍的转身,一巴掌直接打在宁司朔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劲,秋眸之中都透出着愤怒,“我的心思从不是如此,我与王爷成亲也同表兄未有半分的干系,从始至终,我对表兄只有对兄长的情谊,其他的全都没有,就算是表兄要一意孤行,舅舅与舅母怎么办,外祖父怎么办,偌大的太尉府又要怎么办,表兄身为家中男儿,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家族前程,你这般,从不是我认识的宁司朔。”

姜皎将眸中的泪逼回去,“方才那一巴掌是我不好,表兄要怪我,怨我我都毫无怨言,今日我只当没有听过表兄说的话。”

宁司朔摸下自个的脸颊,突然间笑了一下。

脸上还留有姜皎手中的余热,但是他如同感觉不到疼一般,“萤萤,我怎会怪你。”

姜皎赶忙接话,“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往后我二人还是表兄妹。”

她欲朝前走,脚步却又突然间顿下,“表兄若是当真想通,想要娶妻,不论是谁家的姑娘,还望表兄都能明白,她才是你未来的夫人,莫要再想其他。”

语气稍停,姜皎嗓音有些发堵,“我平生,最恨践踏旁人真心之人。”

头也不回的就直接离开,姜皎不想再面对宁司朔。

今晚的事她可以当作从未发生,当作他从未来过王府,也希望宁司朔,能真正地明白。

走得很急,姜皎心头气恼的不行。

不知不觉就到了主院的门口,观砚与观墨还没离去,证明沈随砚还在里头。

姜皎气不打一处来,推门直接就闯进去,她要同沈随砚问个明白。

但是一闯进去,里头昏暗的一片。

姜皎一时愣在原处,没了动静。

下一刻,她被人扯向一旁,吓得她几乎要惊慌出声。

可熟悉的气味覆上来,姜皎一瞬间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怒火涌上心头,姜皎本是想要开口,但不想下一刻唇瓣就要堵上。

姜皎更加气恼,狠狠咬了沈随砚的下唇。

两人之间松开些距离,姜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捂住自己的唇,朝下看去,如同黄莺般的嗓调中都夹着尖细,“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