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第四十六章

姜皎的秋眸瞬间睁大, 方才还攀着他肩头的手突然之间的攥紧。

唇瓣上他开始朝里渐渐伸去,双唇吮吸着姜皎的下唇。

鼻尖都交缠在一起,十分密切, 分也无法分开。

姜皎心似乎都在嗓子眼的地方, 只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许多。

秋眸中全然都是不敢相信, 但是水汽逐渐上来, 蒙在她的眼前。

她看见沈随砚的黑眸闭上, 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可倏地, 下唇被咬了一下, 沈随砚含糊不清道:“不专心。”

姜皎慌忙将眼眸给闭上, 如此一来,唇瓣之上的触感就更加地明显。

牙齿磕碰在一起, 却有着章法。

沈随砚不断**,舌尖也勾着她的舌尖。

姜皎只觉着吻逐渐的加深, 渐渐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沈随砚无声勾了唇, 突然之间舌尖不知触及到上颌的何处,渐渐只觉身体中如同过电一般的难受。

她的手猛然之间收紧, 死死拽住沈随砚的衣衫,仿佛这是溺亡之人最后的浮木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都没了声响, 沈随砚才将姜皎给放开。

姜皎不住的呼吸着空气, 方才几乎快要喘不上气的模样,让她怕极了。

身弱无骨一样靠着沈随砚,脸颊贴在他的狐裘之上。

沈随砚抚着她长发, 虽不似姜皎面上这般明显, 可是胸腔之中的那股子跳动,是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但他却丝毫不怕被姜皎给听见。

他的头从姜皎的脑后摸到耳根的地方,在姜皎的耳骨上不断揉捏。

直到看见耳尖都出现他想要的颜色,这才将手给放开。

姜皎痒得不住躲闪,抬头就看见沈随砚的眼眸正看着自个。

她又将头给低下,可是却被沈随砚给制住。

指骨托着她小巧的下颌,像极一个浪**公子哥的模样。

他低声在姜皎的耳边道:“萤萤,方才的感觉可还好?”

姜皎不说话,如此羞人的话,怎能说得出口,就算是好,自个也不能同他说。

沈随砚不恼姜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道:“不如我问萤萤,可想再来一次。”

回复他的,只有姜皎猛然在攥住他的衣衫。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黑眸紧紧看着姜皎。

随后再也不管她是否害羞,直接将她的头给抬起,而后吻了下去。

这回要比方才还要深,沈随砚就如同一个吃到美味珍馐的人,第一遍只是浅尝就好,可是第二遍却开始真正地满足自个。

姜皎今日才知晓,原来就算只是吻,竟也有如此多的样式。

两人再次分开,姜皎的红唇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就连沈随砚的唇边,都有着她的口脂。

在夜空之下,盈盈水光看得分外清楚。

姜皎只觉浑身都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无法消散的感觉久久都不能散去。

沈随砚倒出一杯香片给她喂下去,“润嗓。”

这回姜皎没有坚持自己拿着杯盏,而是由着沈随砚将杯中的水一点点渡给她。

一杯茶水下肚,沈随砚似是明白她的心思,随后又倒了一杯。

直到姜皎最终喝不下,她轻轻摇头,推着沈随砚的手臂。

没有说话,嗓子处感觉火辣辣的。

沈随砚瞧她的模样,嗓音淡淡,与姜皎完全不同,“可是喉咙不适?”

姜皎犹豫一下,点着头,但还是开口道:“许是方才缺水太久,才会如此。”

沈随砚点头,“我知晓,下回定不会让夫人如此。”

姜皎不争气的红了脸,想要起身回去,可是腿却有些发软。

沈随砚看她模样,轻声笑着,随后召来婢女,将姜皎给扶了回去。

泡在浴桶之中,姜皎被水汽蒸的已经有些晕乎。

可又想着,庄子上,两人总不会还分床而睡吧。

况且今夜并未拒绝他,沈随砚应当也是会来床榻上睡着的。

他今夜,会不会是起了旁的心思才会如此。

姜皎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将雪白的身子又朝浴桶之中沉了一些,却又无法避免的想起出嫁时,嬷嬷给的册子。

她在脑海之中将册子给过了一遍,随后不断的告诉自个,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在梦中已经经历过这么多遍,不过就是圆房而已。

但是宽慰着自己,却又害怕起来。

梦中沈随砚的腿脚是好的,但是如今,他可是不好的,若是当真要,岂不是要自己来。

姜皎登时有些无泪,在净室中磨蹭许久才出去。

出去后,她将寝衣给穿好,也不敢看沈随砚,径直坐在镜前。

蔻梢与榴萼帮她将香膏涂好,随后扶她上床榻。

姜皎躺在床榻上,听见净室中又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面上一红,将秋眸赶忙闭上。

只要在沈随砚回来之前睡着,他又怎会还如此。

但越是这般去想,就越是睡不着。

姜皎猛然间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帘帐,有些欲哭无泪,定然是床的问题,自个一定是认床。

净室的水声猛然间停下,姜皎颇有些慌乱。

她赶忙闭上秋眸,装作自己睡着的模样。

沈随砚出来后先是同观砚说上两句话,这才到床榻边。

他随便朝里看了一眼,见姜皎眼眸是闭上的,但是朝下一看,却发觉她手紧紧攥着被角。

沈随砚无声的勾唇,挥下手一众人就直接下去。

他躺在床榻之上,外头的烛火被灭掉,姜皎在黑眸之中才敢缓缓睁开眼眸。

可是不想她才一睁开眼,朝旁边一看,就见沈随砚的也睁开眼。

现在想要闭上已经来不及,姜皎欲盖弥彰道:“王爷还未睡着?”

沈随砚反问她一句,“王妃不也没睡着?”

姜皎心中想了无数个借口,但是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将只得将身子朝里侧翻,随后打个哈欠,“我本来是要睡着了,今日实在太累。”

本以为这样做沈随砚就不会做什么,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用大掌直接将自己给翻了过来。

姜皎小小惊呼一声,但是沈随砚给压住唇瓣。

指腹之上的薄茧在姜皎的唇上来回摩擦,他低声道:“夫人难道想被人给发现?”

姜皎被他的手给压着,本就无法开口,听见他话语更是如此。

随后沈随砚如同轻声哄她一样,“萤萤若是睡不着,我让萤萤快些入睡可好?”

可他的这一问题根本就没有在问姜皎,而是直接将唇瓣又给压上。

帘帐之中,分明已经是深秋,也没有点炉子,姜皎却被热出一身的汗来。

白皙的手臂攀着沈随砚的脖颈,他也只是吻着,什么旁的都没做。

姜皎呼吸逐渐紊乱,一时不知是要将他推开的好,还是就这样的好。

不知过了过久,外头的月亮都显出几分的亮色来。

沈随砚这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姜皎,看她前端不住的上下起伏,黑眸隐在暗色中,晦暗不明。

姜皎推着沈随砚,“夫君,睡吧。”

他对一个吻都如此地执着,若是当真要做些什么,姜皎自然是受不住的。

听见她嗓音中带上几分的哭腔,沈随砚最终没有捉弄她,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吻就翻身到一旁。

姜皎盖着被子觉得热,但是又不想掀开。

身上的异样早在他亲上的那一刻就显动,自个好似对他的触碰愈发的敏感起来。

不敢往下想,许是方才的吻确实让人太过难耐,姜皎最终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在她一旁的沈随砚,看见姜皎的模样,不免笑着摇头。

身上虽是难受的,可是心头,却已经被填满。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直接回去,坐在小船之上,姜皎几次想要问出口的事情都没有问出来。

才一上岸,沈随砚就对着姜皎道:“今日我尚且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府上去,近些时日上京不大太平,若是出门,记得多带些府卫。”

姜皎点头,心头有些失落,但也仍旧道:“夫君注意自个的身子。”

沈随砚低声说:“为了萤萤,我会的。”

两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下一个亭子处就分开走着。

姜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

如今见他离开,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实在太过难受。

回到王府,沈随砚说出门多带些府卫,只是上京不太平,流民太多,圣上一时还未有定论,谁家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宴席。

姜皎在府中也不算是太无趣,思来想去又去了房中看账册。

-

沈随砚与姜皎分开后,面上又开始变得冷冽起来。

观砚对他禀告,“昨日我们探子截获了宁公子与太子的信件,里头写的确实是清楚的,近些时日宁公子频繁进宫,想来与圣上的病情有关。”

沈随砚淡漠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我的太子皇兄,是个会笼络人心的,宁司朔才回京就被他拉拢上,我并不奇怪,只是我倒是好奇,父皇身子已经不行,以他多疑的性子,怎会频繁召宁司朔进宫,毕竟宁司朔可是才从任上回来,三年不见的人,父皇竟会如此相信他。”

观砚在旁说上一句,“许是圣上想让宁公子帮衬太子一把?”

沈随砚勾唇讥讽,“我留在上京,就是父皇对太子最大的提点,不然我早就没了利用价值,父皇不信任何的人,只信他自个,此事,再去查。”

观砚领命,骑着马朝另一处方向去。

马车低调的进了吉顺斋的后门,掌柜将沈随砚恭敬的迎上去。

进了房门中,段祁卿手中的折扇合上,不住在桌上轻敲。

见沈随砚来,也没什么旁的话,直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随砚。

面上仍旧是懒散的样子,“你看看你家大舅哥的信件,他这便是已经认定太子就是未来的圣上不成。”

沈随砚一目十行将信件给看完,然后放在桌上,“你的人,可有去提点过姜宴。”

段祁卿打个哈欠,“怎会没有,不仅如此,我连信都送去,你那大舅哥是个精明的人,被提醒两次后就派人守着,还好我的人机灵,这才没露馅。”

随后他轻“啧”一声,“你那大舅哥也不似一个没脑子的人,怎能就这般相信太子,连私下买兵器的事都替他做的出来。”

沈随砚看着桌上的信件,语气平淡,“或许,他帮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旁人,只是我暂时没有证据,如此这些,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这回段祁卿倒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近些时日我让人跟紧一些,尽量查出来,只是江南的水患来的蹊跷,怕是不妙啊。”

沈随砚“嗯”一声,修长手指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今日晚上的宫宴,你们可去?”

段祁卿又恢复那般**公子哥的样子,笑着道:“怎能不去,我家老头子的身份,圣上若是不请,只怕外头的人才会猜忌的多。”

说完,段祁卿似是又想到什么一样,“我听闻三皇子回来了,你——”

沈随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宫宴之上,他又能做些什么,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况且,我又如何是从前的样子。”

段祁卿点头,却仍旧是担忧地看了沈随砚一眼。

他模样依旧是平常不咸不淡的样子,狭长黑眸中连眼风都没给,却仍旧让人觉着冷极了。

段祁卿靠回椅子上,用手搭着头,“如今上京不太平,就连婚期都要延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随砚见他的模样甚是苦恼,“她就在那处,不会跑,你慌什么。”

可段祁卿却仍旧是叹口气,“话虽如此说,可这婚事她本就是不愿的,时间一长,她若是又变心可怎么好,若是遇到哪个男子,勾了她的魂去又怎么好。”

沈随砚没说话,段祁卿的事情,便是只有他自个才能解决的。

段祁卿猛然间坐起,似是想到什么,但很快又滑下去,“我日日都送她物件,可她却连一封信都没给过我,我知晓她心中不愿此事,可我早已经说过,我会待她好,我也绝不会纳妾,但她却始终都不愿信我。”

沈随砚只说上一句,“真情并不是靠这些就可以的,或许阮姑娘,想要根本就不是这些。”

段祁卿不说话了,旁的事他总是能办的妥帖漂亮,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怎得都想不明白。

两人在厢房中坐着,看着底下人来人往,谁都无话可说。

沈随砚召来观砚,对他道:“你回府告诉管家,让他同王妃说,我今日要入宫一趟,若是回去也不会太早,让她早些歇下。”

观砚领命,很快就从暗道下去。

段祁卿看着他的模样,倒是觉着甚酸,“成亲了就是不同。”

沈随砚塞他,“确实不同,你懂什么。”

段祁卿:“……”

也不知当初,怎得就认识沈随砚。

两人在吉顺斋稍坐,看着时辰差不多就朝宫中去。

今日虽是宫宴,但却不能带女眷,一瞧就是圣上想召集臣子处理江南水患的事情,却又不好大肆说出此事,只得办一场宫宴。

沈随砚倒是淡然许多,坐在自个的位置,也不与旁人说话,也不做些什么。

无欲无求,就是他表现出最多的样子。

宁司朔看他许久,喝了几盏酒一时酒劲上头。

日日夜夜,他都想着萤萤为他写的那一封信,想着若他当初没有调任离开,兴许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不大相同的。

他身后的公公不断给他添酒,宁司朔一盏盏喝下,眼中赤红地看着沈随砚。

沈随砚却未管这些,稍稍动筷后就寻了借口去了外面。

本是想在外头吹吹风,不想下一刻倒是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王爷,近来可好?”

宁司朔仍旧是面上温润的样子,但是一身的酒气,实在与他模样不慎相同。

两人站在一处,就颇有些不对付。

宁司朔独身一人前来,没带任何人,沈随砚见状,也将身边的下人屏退下去。

看见这一幕,宁司朔倒是发自真心的笑下,“王爷倒是半分都不怕。”

沈随砚转个身,看向前面,没有面对宁司朔,淡声道:“有何好怕,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

宁司朔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如王爷看的透彻。”

话说出口后,两人间一时无话。

宁司朔见他久久不开口,便问他一句,“王爷在看什么?”

沈随砚语气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但是仍是染上几分的笑意,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宫中的花匠向来都是最好的,我在想,若是萤萤宫中到了秋日还有如此多的花,定然会开怀。”

宁司朔的双拳攥紧,死死盯住沈随砚。

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改变,“是了,萤萤是爱花的,从前她总是喜爱桂花,我就着人为她寻了最名贵的品种栽在她的府上。”

说着宁司朔还恍然大悟一样,“就是如今丞相府的那一棵,那处的院子还是叫桂花院呢,是萤萤亲自取得名字,就算是冬日,也可以经久不衰。”

沈随砚有一瞬没有接话,狭长黑眸中尽显厉色。

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可话的语调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萤萤同我说,早些年的时候,她没有玩伴,是宁公子陪着她,她也只将你当作兄长,其实送什么花,如此还留着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收花的人知不知晓这份心意。”

说着,沈随砚咳嗽两声,“我身体不适,不能吹风,若是吹的太久,只怕萤萤回去又要着急。”

朝前走两步,他这才又顿下脚步,“还未恭喜宁公子,从洛阳偏僻之地回来,就重新又到殿前指挥使的公务上,如此殊荣,其他多少人都是不曾有的。”

宁司朔听见他说的话,倒是也不恼怒,“圣上厚爱,难以推拒。”

见沈随砚要走,他转身说上一句,“母亲前些日子还同我问起萤萤来,说若是她近些时日还是不开心,正好趁我上任前瞧瞧萤萤想要些什么,不如王爷回头帮我问我萤萤,不然我只怕私下去见萤萤不大好。”

沈随砚说的十分淡然,“无碍,萤萤只将宁公子当作兄长,我也是这般想的,宁公子若是想同萤萤见面,倒是无妨。”

宁司朔笑着说:“如此甚好。”

沈随砚先一步离去,等到走时,浑身的戾气是怎得都压不住的。

天上月亮高洁亮丽,可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沈随砚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身上都尽数凉透才回到宴席之上,不想里头已经吵了起来。

“陛下,江浙水患来的蹊跷,三皇子竟在这时回了上京,说是要同陛下请罪,可是要置封地的百姓于何等境地啊,依老臣看,三皇子此时归京只怕别有用心。”

“你莫要在那处胡说,谁不知三皇子最是同天下百姓同甘共苦之人,三皇子已经派人去处理水患,此次回上京,也是在察看沿途百姓究竟如何,看怎样安置他们,才不是你说的这般模样。”

“如若当真如此,可怎么还是有如此多的流民涌入上京,上京如今的街道都变成什么样了,况且水患在此时发生,我看就是天降不祥之兆,定是谁人惹怒上苍,才会如此。”

堂上一时间炒的厉害,南谨帝听着用手支着头不发一言。

就在各位大臣都吵得不可开交时,他猛然间拍着桌子,“够了。”

说着厅中的人尽数跪下,沈随砚也垂下头,神色不明。

南谨帝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道:“今日让众位爱卿前来,不是为谁的过错而无端的争执,是想要一个解决的办法啊,如今江浙一带的百姓多是流民失所,如若还想不出个办法来,才是真正的要完啊。”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大臣来,“方才顾大人说三皇子此次回京是一路在想解决的办法,正巧今日三皇子也在,不如我们听听三皇子如何说。”

南谨帝轻飘飘看了三皇子一眼,“齐王,你说。”

三皇子赶忙跪下,磕头请罪,“是儿臣治理疏忽,一路上以来,倒是还未曾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是此事事出有因,书信之中恐怕说得不清楚,毕竟是在儿臣的封地,儿臣定然是要说明白的。”

南谨帝静默看着他两秒,随后抬手,“想说什么就说吧。”

三皇子又磕一个头,随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儿臣一开始知晓闹了水患,就已经去最先发现的地方看过。”

“江浙一带冬日将水排干,种下其他的作物,这水是引入沟渠之中的,再由沟渠统一汇入溪流中,最后随着水流一道向下,每家每户都是有固定的时间,若是一个村子与另一个村子之间恰好在一起,沟渠不堪重负,就会像四处蔓延,蔓延到旁边村子的田中,他们就也只顾着将水给排出去,如此一来,极其容易引发水患。”

“儿臣去问过最开始出现此种情况的村子,只是村子早已经被巨大的水流给冲垮,所有的人都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其他上游村子的百姓也是如此;如若当真是天灾,又怎会出现这般巧好的事情,只是儿臣无能无力,虽知晓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却无法找出真凶,还请父皇降罪。”

南谨帝沉冷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对他道:有人不想他的天下太平,是觊觎他的皇位了。

他冷笑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三千人马去江南,宁司朔。”

宁司朔很快站出,“臣在。”

南谨帝满意的对他点头,“三千人马由你来带,明日就出发,若是查出什么来,回来,朕重重有赏。”

宁司朔抱拳道:“臣,领命。”

随后南谨帝又点出一人,“姜宴。”

姜宴从席中出来,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南谨帝摆手,“近些时日上京中不大太平,先由你来带兵每日巡逻,若是遇见闹事之人——”

南谨帝摸着手下的龙头,用手指摩挲一番,“格杀勿论。”

姜宴眼眸微动,但终是接下这份差事。

底下众位老臣纷纷道:“陛下即位以来,一直都是爱护子民的好君王,陛下如此,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南谨帝坐在上首,阴沉的说:“可是如今,江山都要不保,杀鸡儆猴罢了,开国库,放粮仓,各位家中施粥放粮,我会着太医前去救治流民,为保他们身上的病不会肆意传播,今日就先这样,你们都退下。”

说完,南谨帝先一步离场,再也不管底下一众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对着宁司朔恭敬有礼,“宁江军,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脱冤屈,只看宁将军的本事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殿下说笑,臣定当会尽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高声喊道,“皇兄脸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还在回想方才南谨帝的那番话,见三皇子开口,他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过是在想应对之策,毕竟我可是当朝的太子,这些事同我也有干系。”

三皇子脸色一僵,随后咬着牙阴恻恻道:“皇兄说的对,只希望皇兄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太子没有接话,甩了衣袖就直接离开。

三皇子只觉甚是无趣,在席上想要寻一人,却没有看见。

他眸中闪出几分的不屑来,“病秧子,看我日后不整死你。”

沈随砚在南谨帝走后就直接离开,知晓事情就足够,不必太多。

段祁卿寻个机会,来他马车之上。

马车缓慢地朝前行,车内未点烛火。

段祁卿轻声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经乱成这样,还能如此镇定。”

沈随砚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开始的时候,我们要的就是这般的局面,既然已经达成,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劳心费神。”

段祁卿靠在车厢之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倒是算的准,赌你三皇兄一定会动手,果不其然,他还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缓慢说:“是燕家等不及了,从前家中险些出个皇后,最后却死在宫中,好不容易将剩下一个女儿送进宫,又生下皇子,如此一来,定要能满足他们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们当然会快些行动。”

段祁卿摇摇头,“往后惹谁不能惹你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沈随砚只淡声对他说:“若是无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见。”

段祁卿“啧”一声,随后直接就翻身从马车之上跳下去。

沈随砚看着马车内的程设,敲着自个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

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发多起来,各家都已经开始施粥放粮。

姜皎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每日都住在宫中一样,丞相府也准备施粥,每日一个时辰,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流民能回原来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迟迟不见动静,那边又开始阴雨不绝,更是难挨。

姜皎正在府上看着账册,又问着管家库房之中还有多少石米可以用来施粥。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帮着姜皎,各处的管事在外头随时听命。

流民是可怜的,他们也不想来到此处,只是天灾人祸,这才让他们受了苦。

姜皎近些时日熬的头都开始疼,实在是难受的紧。

榴萼将一碗甜水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喝一些,还能稍稍提神。”

姜皎看了一眼,“前些时日王爷回来就说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粮,他在圣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劳神,我定然要能帮就多帮一些。”

榴萼笑着说:“王妃说的是,但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王妃喝碗参汤好提神,不然粥还没施下去,自个就先不成。”

姜皎抿唇笑着,端起碗刚准备喝,外头的门房小厮在外头求见。

将碗放下,姜皎轻声道:“让他进来。”

门房小厮隔着屏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榴萼,“今日有人前来送信,说是给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离开,还有一个木盒,小人不敢耽误,就连忙过来。”

榴萼已经将东西放在桌上,姜皎看了一眼,对他说:“我知晓,你先下去,有劳。”

小厮赶忙道:“王妃哪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姜皎动手先拆开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劳,却还仍旧想着要给我买些好看的物什,当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姜皎敲她一下,“数你最为心急。”

蔻梢吐下舌头,也没反驳这些话。

姜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样式新奇的发簪,不是用宝石镶嵌,也不是什么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丝线一点点缠上去的一样,模样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样,就连底下的叶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表公子当真是有心。”

姜皎也十分地喜爱,今日头上簪得十分简单,好巧正是宁司朔所送的檀木发簪。

沈随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簪着发簪,不时问着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只是一瞧见沈随砚回来,姜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将信朝里头收了一些。

沈随砚眸色暗沉几分,却不在面上显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皎想了想这才道:“昨日慕姐姐寻得一只发簪,就是我头上的这只,夫君瞧可还好看?”

沈随砚扣着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顿,还是依照姜皎所言抬头看向她发髻之间。

他点头道:“好看。”

姜皎这才满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觉着,这样的缠花在上京并不流行,却能根据四季来做些不一样的,倒是比寻常的宝石头面要好看得多。”

沈随砚淡笑一声,却只是扯动唇角,兴致不高,“夫人喜欢就好。”

姜皎看着桌子下头,有些心虚,但是咬着牙,还是没将实情给说出。

她拿着账册到沈随砚的面前,将自个下去写出来的东西递给沈随砚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够我们开设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进去,想来施粥一个月,事情说不准也会有好转。”

沈随砚“嗯”一声,侧头看向姜皎,“你近些时日瘦了,施粥各家都会做,其实可以缓一缓,你的身子最重要。”

姜皎摇头,“这样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面前露脸,怎能就这样白白放弃,定要好好的,早些时日开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晓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随砚眸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你是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面前露脸?”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随砚喉结上下滚动,若是说方才心中还被妒忌所填满,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满足。

他握住姜皎的手,让她将账册给放在一旁,“其实做与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姜皎却固执的摇头,至于为什么,她是没有说的。

小时候沈随砚想要父皇多关心他,可是却没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开设粥棚施粥,府卫也都在一旁。

流民实在太多,许多人家都还未曾备好,所以王府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

姜皎见仆妇有些忙不过来,又着几人前来准备着。

可是谁想流民竟然更多起来,一时间挤得粥棚里的人都无法动弹。

只在一时间之间,粥棚中怎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姜皎对着蔻梢使了一个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挤,人人都有,若是这样挤,什么时候才能领到。”

可是饿了许久的流民,哪里还顾得上蔻梢说的话。

人愈发地多起来,府卫看着情形不对对姜皎道:“王妃不若先进府中,此处有我们,此处人一多,恐怕王妃不安全。”

姜皎看着眼前的情形,知晓不是任性的时候。

她点头道:“好,我这就进去,我在门口处,有事你们寻我就好。”

府卫恭敬道:“王妃放心。”

姜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朝府中走去。

可是不知流民之中,是谁大喊一声,“就是她,她想走,她今日若是走了,我们可就没有粥喝了,不能让她走。”

瞬间,无数的流民看了过来。

姜皎的心头只留下一句:糟了。

快步朝府中去,但是却没有这些暴怒的流民动作快。

府卫上前想要将姜皎给护住,但是流民人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毫无办法。

姜皎被人群挤着,不时有人拽她的衣袖,还有人扯她的裙摆。

不管怎样,她都是甩不掉的,姜皎一时间急得几乎快要哭出声。

“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今日没有吃的可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只知自己享乐,却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你不能走。”

姜皎拼命的摇头,害怕到一定的极点,眼泪只簌簌的朝下落,一点旁的声响都发不出。

府卫大声呵斥道:“退后,全部退后。”

说着亮出剑,摆在流民的面前。

姜皎看着明晃晃的剑,大声道:“不要。”

她怕流民一时冲动,若是当真有人一头撞上剑,今日可就真的说不清。

府卫听得很快,很快就将剑给收起。

姜皎寻了空隙,朝府中走去。

流民见她要走,又立刻想要上前将她给抓住。

可是姜皎回过身,不顾身上的衣裙究竟是不是有脏污,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对着身后的流民道:“今日的粥,每人都会有,我不走,粥棚既然已经设立在此处,就一定会给大家,我知晓大家的心情,但也请大家先等一等,一个个来,不然当真是谁人都吃不到的。”

她说话的音调还有些柔,但却分外坚定。

一众流民互相看看,准备退后。

开头的那几个流民,想趁着这一空档直接离开,但是被姜皎大声呵斥,“抓住他们。”

可谁知,府卫还没上前,就见几颗石子精准的砸在他们几人的腿上。

他们吃跪下,只见面前来了一人。

着的是白衣,可却如同从地狱中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府卫上前将人给按住,流民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是流民,难道你们还想杀我不成?”

沈随砚面容冷峻,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你辱我夫人,还想全身而退,未免是在痴人说梦话。”

说着,他看向姜皎的地方。

两人隔着涌动的人群,虽不发一言,可却觉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