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第二十五章

姜皎今夜不知是因为手疼还是因身旁多了一人, 总是睡得不安稳。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什么,但是却又一闪而过。

走过去才发现,竟然还是她与沈随砚的婚房。

不过今日场景不同, 房中只有她一人。

下一刻, 净室的门被打开, 沈随砚散着衣衫出来, 姜皎看清他身体上的纹理。

不会过分的吓人, 却也有力量极了。

她红着脸, 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沈随砚缓步走过来, 用手抬起她下颌。

粗糙指腹不断在她的下巴上摩挲,引得她娇嫩的皮肤开始泛红起来。

未曾抬头, 只能听见他又暗又哑的嗓音,“再等我?”

不知怎得, 她竟然没有半分的反驳。

在梦中, 除却第一回 ,沈随砚的腿脚一直都是好的。

姜皎的指尖勾着他的寝衣, 看见寝衣因她动作不断的上滑而后自然的垂顺下去。

沈随砚也默许她的动作,床帐中温度不断的升高,惹人不停的战栗。

姜皎媚眼如丝, 指尖已经滑过他胸膛到他喉结处。

滚动的明显出卖他情绪, 可是他面上却镇定的不能再镇定。

姜皎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般模样,手朝下一动,就见他面上起了玩味, 还多些难耐。

以为奸计得逞, 可不想下一刻,沈随砚却摸着她乌发沉戾道:“下去。”

姜皎不承想自个在梦中竟然这般听话, 沈随砚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了。

顺了沈随砚的心意,他大掌在她颈侧不断的滑弄,看她几乎快要受不住的神情。

呼吸稍微急促些,直到姜皎开始发酸,他桎梏住姜皎的脸,冷淡瞧着她模样。

仿佛方才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只淡声说:“咽下去。”

姜皎避开他锋利的眼芒,终是顺了他意。

而后后面才让姜皎更加的难耐且受不住。

同样的方式,沈随砚也给了她一场。

床榻上像是被泼上醇香的酒渍,久久不能消散。

过好久,只感觉身上的力道尽数被抽干,一场噩梦才堪堪结束。

迷糊睡过去时,姜皎听见沈随砚在她耳旁说:“乖。”

声调还是那般的平稳,却多份疼爱的意味所在。

第二日一早初醒,姜皎还记得梦中的所有内容。

下意识先看向枕榻边,不知是她起的太早,还是沈随砚贪睡,他依旧在床榻之上。

闭着眼,那股子凌厉的劲就散去不少,只是却与梦中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差别,眼风都没有,却依旧让人心惊。

姜皎感受到身子上的异样,如今可要怎么是好。

总不能又睡下,等沈随砚起身后再叫婢女来收拾?

如今已经住在王府之中,自然是比不上从前在府上。

她身边的婢女再去做这样的事情倒是显得欲盖弥彰。

发髻散乱不少,有汗珠顺着她鬓发滑落落入小衣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起身太久,引得沈随砚醒来。

他醒来时就看见自个的王妃拥着锦被,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挂着不知所以的绯红。

鬓角处还有香汗未曾擦拭掉,她身上的兰香倒是更甚。

沈随砚撑着自个起身,清晨初醒,嗓子似是在酒中滚过一道,“怎得了?”

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姜皎愈发担心身下的异样被沈随砚给发现。

姜皎下意识将手给伸出去,昨日碰红的那处今日看已经变得青紫,更加让人心惊。

“手疼。”音调含水,婉转柔约。

沈随砚拉过她手,反复看了一遍后这才说:“看上去虽是严重些,但却是正常模样,一会儿再上一遍药就好。”

姜皎只盼着他能赶快起身,她好寻榴萼与蔻梢进来。

一会儿还是装作床榻被茶水打湿更为稳妥。

于是姜皎催促道:“夫君还不起?”

今日新婚第二日,其实并未有什么事情。

两人只要在府中休息便好,如此一问,倒是显得刻意。

果然,沈随砚都没朝这处看,似是寻常那样问上一句,“夫人可是有事?”

姜皎没敢说出来,当然是有事情,只是不便让你知晓。

“只是想着,新婚第二日,若是我们两人一直在卧房中,恐怕是不好。”

沈随砚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有何不好,他们都会明白。”

姜皎的耳根处红的快要滴血,床榻上的濡湿让她更为不适。

她试探着推着沈随砚,“倒是也不必如此的夫君,我想喝茶水,你唤人进来侍候吧。”

沈随砚听她如此说,也是没办法。

昨晚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睡得并不是十分地安稳,却不想身旁的夫人是个好规矩的。

他正欲唤人进来,不想就又听见姜皎道:“让我的婢女过来?”

沈随砚不明白她是何意,只看着姜皎。

姜皎莫名有些心虚,可想起什么昨晚沈随砚的说的话,也顺着他的话头就这么说下去,“夫君认床,我认人。”

她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沈随砚想着她刚嫁过来,多有些不适应。

就叫人进来,还有观墨与观砚也在。

被榴萼与蔻梢扶起的时候,姜皎用锦被将床榻之上的东西一盖,如今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的好。

榴萼与蔻梢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状似不经意的端起茶盏,可是手却松的极快。

沈随砚正套上外衣,就听见内室的声响。

皱眉问道:“怎得了?”

榴萼先一步跪下,“方才奴婢没有拿稳茶盏,不慎将茶水泼在王妃与床榻上。”

姜皎也跟着出声,“夫君,我并无大碍,只要沐浴就好。”

她的婢女自然是她做主。

沈随砚换好衣裳,先一步去到外室坐着。

净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手中的茶水就开始不够喝起来。

婢女抱着床榻上的一应用品出来时,沈随砚眼尖的发现,好似床榻上有两处水渍。

眯起眼,他修长手指轻叩桌面,心中思索着什么。

早起不敢沐浴太久,姜皎裹着衣衫就从里头出来。

婀娜多姿的身段暂时打断沈随砚的思路,方才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不少。

他强迫自个挪开眼,放在书上。

但是好半晌,都未曾看进去一个字。

随手将书给扔在桌上,面上虽还是那般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观墨与观砚在他身边伺候如此久,自然知晓,他这是生气的模样。

观墨试探着问,“王爷可还要添些茶水?”

一些茶水如何能够起作用,沈随砚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府中多了一位貌美王妃,且王妃好似丝毫都没有察觉他有旁的不对。

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等用早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不得不说,王府的膳食倒是颇和她的口味。

沈随砚抬眼,眉眼依旧是梳理淡漠的样子,“一会儿让你婢女写张你爱吃的单子送去厨房,往后厨房会看着办。”

姜皎听完面上都高兴一些,看来他也并不是如同表面那般冷淡。

昨晚没有睡好,小窗旁摆着一张小榻。

姜皎打着哈欠又窝回去,一沾上柔软的毯子,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但却突然想到,好似真的是如此。

之前发现只要一与沈随砚接触就会这样,果真是没错的。

洞房那日,因她醉酒,两人并未怎样,梦境也没有出现。

可是昨晚——

所有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姜皎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她二人,昨晚碰了手,就连唇都差点碰上。

掌心处还有一股子灼烫的触感,仿佛还放在沈随砚的胸膛之上。

她眼眸闭得更加厉害,不愿面对的倒向窗户那侧,让人瞧不清她的情绪。

看来,当真是与沈随砚的接触有关系。

日后两人不仅要天天面对,还是时时睡在一张床榻之上,难不成,当真要日日都做那般的梦境。

姜皎心中有百般不愿,每次的叹息声都落入沈随砚的耳中。

用完早饭,他就瞧着自个的王妃躺在小榻上。

他府中并未有太多的规矩,既然姜皎嫁进来,那就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便好。

但是不过第二日,她就唉声叹气,倒是惹人怀疑。

沈随砚狭长眸子压得很深,小窗处的光亮照在他身上,可他气息依旧是冷的。

手中书页不断被他摩挲着,他倏地放下书道:“王妃若是不愿休息,可是想做些旁的?”

只一瞬,姜皎吓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是自个动静太大?怎得就被他发现。

她赶忙摇头说:“没有,我也有些认床。”

昨日她分明睡得极好,沈随砚扯动唇角,表情不大的看着她。

罢了,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那端姜皎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两人分房而睡。

可是这样,沈随砚怎会同意。

除非,他自个想去。

姜皎在心中默默筹划一番,倒是睡得还安稳不少。

手中的书页都被沈随砚攥的起了边,他看见姜皎熟睡的容颜,倒是若有所思。

好似今晨起来,她就有些不对劲。

婢女送出去床榻之上的东西,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

他的王妃,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沈随砚招手,观墨心领神会地推他出去。

到外面,沈随砚才将话给说出来,“你们二人,去问问今晨洒扫的婢女,床榻之上是否只有茶渍。”

他说出这话甚是奇怪,观墨与观砚一时没有动作。

什么时候,王爷也开始关心这些起来。

沈随砚眸光一扫,观墨与观砚立刻垂下头。

观墨话多些,倒是直接将心中所想给问出来,“王爷是觉着,有何不妥?”

沈随砚用手敲着木椅,唇角微勾,却丝毫没有半分的笑意,“好似发现些有趣的。”

姜皎醒来的时候,沈随砚并不在房中。

榴萼听见声音进来,笑着对她道:“姑娘醒了,方才厨房说王爷让人做了一些小点,我听着名字都是姑娘喜欢的,现在可要端进来?”

姜皎点头,“好。”

她睡得有些燥热,一杯凉茶下肚这才稍微好了不少。

端上来的点心确实都是她爱吃的,姜皎吃着心中的愧疚倒是更深一些。

她还想着要与沈随砚分床睡,可未曾想到他的心竟然如此细。

含了一块糕饼在口中,姜皎起床的劲还没完全地过去。

书房中,沈随砚正在听观墨回禀的话,“洗衣服的仆妇说,当时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下水,并不知晓究竟是有几处的水渍,那边以为是自个做的不好,还在问我究竟怎得。”

沈随砚眼眸闭上,滑过的就是姜皎鬓发旁的汗珠以及她吐着兰香的气。

还有那含着春水的眼眸,当真不像是未曾有事发生一般。

“回主院。”

他的心思惯是深沉的,且总习惯任何事都跳脱不出他的框架。

可自从姜皎进门开始,倒是开始有些不大寻常。

不急,事情总要慢慢找出才是有趣的。

姜皎已经用完点心,看着明日的回门礼。

管家给了账册,让姜皎在上头挑选。

这些年,圣上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王府倒是还有些私库。

看见上面的东海珍珠,还有沉海檀木,姜皎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个内心的**。

就算是不能买时兴的首饰,然而王府的私库如此多,沈随砚如此随和,定然是个好说话的。

她强装镇定,问着管家道:“里头的东西都可以随意挑?”

管家是自小看着沈随砚长大的,他的心思也是再懂不过的。

如若沈随砚当真不在意王妃,当初添妆就不会送上那么些好东西。

笑得十分慈祥,管家点头,“自然。”

姜皎依着府中每个人的喜好,选了不少的东西且避开御赐之物。

至于其他的姨娘,就没必要从私库中出,她嫁妆之中有些就可以代替。

将选好的单子递给管家,管家双手接过。

随后又想到什么,拿出一串钥匙盛上,“王府中从前并未有打理内院的人,一直都是老奴在负责,如今王妃来了,各处的对牌钥匙还有私库的钥匙都应当给王妃一份,账册昨日就已经拿来,不知王妃看了没有。”

看着一大串的钥匙,脑海中又浮现昨日一大箱子的账册。

她看着面前的管家,坐在梨花木椅上,只感觉十分的不适。

总不能,真的拒绝老人家吧。

只得轻声道:“我初来府上,倒是还多有不熟悉的地方,不如您再管上那么一阵子?”

这会子管家倒是没有方才那般的慈眉善目,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王妃既然已经成为府中的大娘子,中匮这些,理应由王妃来打理。”

“况且王妃有所不知——”管家面容稍显为难,“府中因得从前没有大娘子,各处的人多有些懒散,我若是瞧见就还好,若是没有瞧见她们就直接糊弄过去,长且以往,倒是不好查。”

这种事情姜皎也听说过,也见到过。

老人家既然已经开口,驳了面子可就不好。

姜皎让榴萼将钥匙接过,看着桌上的一大串钥匙,只得说:“我知晓了,这些时日我会将账册给看完。”

不愿是一回事,但并不是不会。

不掌中匮在大家族眼中就是大娘子无德,无法担此重任。

但是如今王府只有沈随砚一人,大娘子也只有她这么一位,不掌中匮,外头还以为是她无才无德。

这可是不行的。

“什么时辰了?”姜皎适宜蔻梢将昨晚的木箱给打开。

充满痕迹的账册一本本全都摆在姜皎的跟前。

“才申时。”榴萼回的很快,也明白姜皎的意思,“姑娘可是想现在看着账册?”

自小的学堂是她与蔻梢两人陪着姑娘上的,多多少少也懂不少。

姜皎长舒一口气,这么拖下去还不知要到何时,今日不妨一起看了的好。

“从前头的开始看,你们将账册给分好,厨房与采买放在一处,府上众人的银钱支出放在一处,还有管各处的园子放在一处。”

姜皎又坐回木椅上。

这是房中的一个小书桌,她还未过门沈随砚就已经着人准备好,放在内室中,虽比他外室的书桌要小,但已经足够。

榴萼又叫了两名在外头的婢女,都是从丞相府带来的。

她们只需帮姜皎整理好桌上的就行,旁的都不用管。

系上襻膊,姜皎不断在心中默念。

若是将各处都给整治好,刁奴不敢太贪,说不定每月省下的银钱是不少的开销。

沈随砚十四立府,今年也不过才弱冠。

六年的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姜皎看账册看的分外认真。

沈随砚进来时,在外没有看见姜皎,就直接朝内室去。

美人榻的小几上,有着她还未用完的点心。

里头倒是颇有些灰尘,却让人并不难受。

缓缓靠近,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抬眼看见的就是姜皎匀称的小臂露在外头,莹亮如雪,倒也是当真应了她的名字。

看见熟悉的箱子,沈随砚挑眉,想来是今日管家来过。

就是不知,她看见后,是否心中会更多一份诧异。

姜皎真如同沈随砚所想的那般,她看见账册的第一眼,不是旁的想法,而是王府当真过的十分拮据。

别的王爷都有些私产,可沈随砚确实一点都没有。

进账处除了每年的朝奉,就只剩下宫中的赏赐。

如此大一个定宣王府,如此光鲜亮丽的王府,竟然没有一点旁的进账。

是他不会做生意,还是败光了家业?

姜皎柳眉紧紧蹙在一起,美人儿面上全是疑惑。

该不会,她当真是嫁了一个穷夫君吧。

王府的产业,倒是还比不上他们姜家的产业,姜皎是怎么都不敢想的。

抬眉时,眸中染上烛火之中的星星点点,似是仙女入凡尘,不得不入世俗一样。

葱白似的指尖握着笔杆,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的意味十分复杂。

见到沈随砚进来,姜皎对他蹲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颔首,顿了顿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以后见着我不用行礼。”

姜皎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是账册的事情。

她指了指账册,“王爷,这当真是王府的账目?”

沈随砚点头,黑眸中多些不解,“王妃是觉得,有何不妥?”

姜皎坑坑巴巴的开口,“没有不妥,只是王府,是否过的太清减些。”

沈随砚压下眸中的笑意,寻问道:“王妃此话怎讲?”

姜皎忙凑到沈随砚的身边,指着账册对他道:“王爷自立府以来,就没有多的进账,看账册之上,好似王爷是没有私产的。”

沈随砚默了两刻,思忖着开口,“王妃有所不知,从前是有的。”

一听说有,姜皎瞬间来了精神。

眸中多了光亮,心中也来了希望。

原来,是有的啊!

可是沈随砚接着说:“只是王妃不知,我身子不好,素来甚少去管铺子之中的事情,时间久了,倒是铺子中的掌柜伙计都有了旁的心思,一来二去,他们贪得实在是太多,我也着实没有办法。”

姜皎默了许多,喃喃道:“王爷瞧着,不像是管不住旁人的人。”

回回与她见面的时候,就足够让她心惊,一个眼风看过来,甚至都不必看,就足够让她梦中多有不对的地方。

不然为何,梦中的他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

可沈随砚的话又不像是假,怎得这人,只会在她跟前威风。

她叹口气,佯装可怜,“哎,过些时日就是立夏,想来又有不少的拜帖送来,到时若是我穿着一样的衣衫去,不知他们看见会有什么旁的想法。”

快些哄她,快些给她买绫罗绸缎,她可不要真的过上这样的日子。

沈随砚问她,“萤萤所说,为夫都知晓。”

说着他似是忍痛一般,“私库中尚且些不错的,萤萤不如挑一些,去当卖掉,想来私库中的,也够萤萤用。”

姜皎听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就没些旁的打算?

拿着物什去点卖的日子如何是好过的。

试探着开口,“夫君就没有别的想法?”

沈随砚抬眼看着姜皎,眸中探究的意味十足。

“譬如,做些生意?”

想起刚才沈随砚所说,姜皎又补充一句,“如今我在,定能将夫君照料好,介时我照料夫君,夫君去做生意,回来再给我买绫罗绸缎如何?”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王妃想要如何照顾我?”

一时间,这个问题姜皎还真的是答不上来。

思索许久,姜皎才缓缓开口,“每日提醒夫君吃药,吩咐厨房多做些好的给夫君?”

如今姜皎还真的是看不出沈随砚到底有何病痛。

除了他腿脚不便站不起来,身体倒是十分的硬朗,昨夜的力道更是比她还要大,谁照顾谁还真是件不一定的事。

可没想到,她这么说,沈随砚竟然还直接答允,“如此,就有劳王妃费心。”

为了好看的首饰衣衫,这些也是值得的。

她点点头,准备要回桌前继续整理账簿,不想沈随砚将她叫住,“王妃今夜,准备何时安寝?”

姜皎一听就如临大敌,转过身十分谨慎的问着沈随砚,“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随砚黑眸中带上一丝暖意,不知是不是房中火烛的缘由,“方才王妃说要照顾我,自个忘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并未提及就寝的事情。

且午歇起来,她就已经想好对策。

今晚再入睡的时候,她定要做出自己睡觉不老实的样子来,介时烦的沈随砚睡不着,他又怎会同自个一直住的。

可现如今瞧沈随砚的意思,她是还赶不走他了?

姜皎轻声道:“不如王爷先去,我看完这本账册就好。”

但沈随砚显然没有那般好糊弄,“昨日的时候,王妃分明是不爱看账册的,怎得今日转变的这么快,倒是让我好生不习惯。”

姜皎讪笑一声,平日之中的伶牙俐齿在他这处当真是完全用不上,“今日既然已经看了,我便想着一道看完的好。”

“好。”沈随砚答允的爽快,“那我等着王妃。”

不是吧,他竟要等着自个,自己不能先歇下还是怎么。

似是瞧出她心中的想法,沈随砚接着说:“昨日与王妃同床共枕,倒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

一本正经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姜皎只觉,日后的梦怕是每日都要做了。

她沮丧的背影都落在沈随砚的眼眸中,眯起眼,眸中更加暗沉起来。

修长指尖不住点着膝盖,深不可测的神思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随砚既然已经这般说,姜皎也没什么看账册的心情。

事情总归是要一试的,如若不试怎知会不会成功。

吩咐婢女将东西给收拾好,姜皎先一步进了净室。

泡在浴桶中,许是热气太甚,她手上的地方又开始有些许的不适。

没待太久就出去,在净室之中总归是不能将问题全都给解决的。

沈随砚在旁边的净室已经沐浴完,抬眼,姜皎身上穿着的是但淡粉的寝衣,手上的伤处衬得更加明显。

先是由着她坐在妆镜前将自个收拾完,沈随砚再自然不过地拿出药油,对姜皎道:“过来。”

姜皎一看,眼皮一跳。

不止是因为与沈随砚触碰后会做梦,更是因为,昨晚的痛一直到现在都还存在。

她犹豫,又娇声娇气的说:“夫君,我的手似乎没什么大碍,不如今个算了吧。”

沈随砚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夫人觉着,是否可以。”

姜皎还想最后争取一下,“不然让榴萼她们帮我。”

可下一刻,沈随砚没有给她分说的时间,直接将姜皎一拽,就让她倒在自个的怀中。

两人不仅是手腕碰在一起,就连后背都贴着姜皎的胸膛。

她脑海中轰的一声,只觉不妙。

完了,本来想躲,但是不仅没有躲过去,反而搭的更深了。

沈随砚这边倒是快,打开药油倒在手中,直接朝姜皎的伤处按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姜皎实在没发思考旁的,泪珠瞬间滚落下来,房间只剩下她如同小猫抽噎一般的声音。

“夫君,我疼。”

“夫君,你轻些。”

“夫君,明日好不好。”

“夫君,我真的不要了。”

外面一众婢女听的面红耳赤,王妃娇娇的声音落在谁的耳中都是受不住的。

王爷这是,一点都不疼惜王妃啊。

可房中情况却并非如此。

沈随砚持着定要一次涂完药的心态,将姜皎的手揉捏的通红。

任她如何红着眼睛都是无用的。

最终,姜皎抽搭着泪,沈随砚去到一旁净手。

手疼的都有些麻,姜皎撇着嘴更加委屈,“我只觉,好似比方才更严重一些,夫君你真是好狠的心。”

沈随砚也并未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平静。

背对姜皎的面容上,眉头紧蹙,眸中多些忍耐。

他声音仍旧如同清泉划过,冷冽冰凉,“夫人的手,过两日就会好,只要我每日帮夫人上药就好。”

听闻后面几日还要如此,姜皎更是什么心都没有。

直接钻进被中,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沈随砚有些无奈,又随着她躺进去。

晚上梦境果真是到来,姜皎银牙都要咬碎。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梦,偏生怎得就直接找上她。

一直到清晨初醒,姜皎许是都习惯许多,只是身上多些汗珠,倒是床榻仍是清爽的。

如此,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今日回门,王府用的马车都气派许多。

姜皎不可避免地想到姜酿。

出嫁时,他们家与侯府闹得那般不愉快,不知姜酿嫁过去又是怎样的光景。

且侯府家族人多,其余几房都在侯府住着,只怕姜酿也是没有那么好过的。

想着想着就到姜府的门口,姜皎先一步下车,沈随砚随着她缓缓下来。

新婚一月,都要穿红。

淡红芙蓉满开羽纱裙衫更显她肤如白玉,莹白透亮。

姜府众人都在门口等待,看见沈随砚下车,先对着他行礼,“王爷安好。”

沈随砚抬手,一脸恭敬的模样,“岳父不必如此,应当是小婿有礼才是。”

姜翃未敢接话,只是招呼着两人先进去。

正巧姜酿也到了,侯府的马车瞧着就没有王府的好。

姜酿脸色有些苍白,一身的红衣更是显得她气色不好。

崔端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就连行礼都是十分的敷衍。

姜府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都是不喜的。

不论怎样,姜翃毕竟是一品丞相,竟然被人如此怠慢。

倒是姜酿情绪有些不稳,看着姜翃的眼眶都红了一大截。

周氏招呼着几人进去。

姜皎特意慢了几步,与周氏和姜酿走在一处。

姜酿有些魂不守舍,看见姜皎过来都没有太多的排斥。

只是对着周氏说:“娘亲,他要将外室迎进门,且那外室的肚子那般大,没两月就要出生,她身份低贱,从前是名青楼女子,竟同我说,要我好生照料她,更是什么都要好的。”

姜皎心中一惊,崔氏侯府是疯了不成。

姜酿不论如何,也是家中嫡女,那外室算个什么东西。

纵使从前不喜姜酿,但是今日见到她这样也实在是觉着她可怜。

周氏也气愤不已,“他们当真以为我们家没人了不成。”

姜皎不由得问上一句,“侯府大娘子对你如何?”

那日在屏风后面,她就发现侯府大娘子是个会做面上功夫的人。

姜酿没料到姜皎会突然开口,但还是如实回答,“婆母倒是为这事找过我许多次,可是话头间全都是要我多忍耐一番,还说等外室的孩子出生,只让她做个妾室,孩子放在我的房中养。”

说着她更加难受起来,“因得我有了身孕,婆母更是挑了几个模样好的送到崔端的房中,我虽不稀罕他,可是才成亲三日,院中就多了四五名的妾室,传出去脸面都一并别要了。”

姜皎自小与姜酿不合,小时候两人就总是争嘴。

那时发现姜酿与崔端的奸情的时,真是恨不能直接捅出来让她被打死得好。

但是如今听见她的这些遭遇,心中莫名有股子气堵着。

周氏也在不停地抹眼泪,“这群天杀的,我家女儿嫁过去,他们就是这般的。”

姜皎看向前面,崔端见到沈随砚倒是异常的热情。

不时有话语中传到后面来,姜皎也能明白他为何这般巴结沈随砚。

侯府中的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

沈随砚有王威,又是圣上的儿子,再怎样,也比他们已经远离上京的侯府要强得多。

姜酿还在不断的抹眼泪,周氏也在宽慰着她,“等明日,我就去府上找你婆母,瞧瞧这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姜酿不住地点头,摸上腹部的手在不停地颤动着。

午饭的席面是早就备下的,姜酿在席面上频频有不适。

因得众人都在,崔端不好发作出来。

姜翃瞧着分外心疼,“不知酿酿在家中可好?”

崔端抢先一步答话,朝着姜酿的盘中放了一块鱼肉。

他分明就知晓姜酿动不得荤腥却偏偏还是如此。

姜酿果然脸色苍白得更严重。

“酿酿自是都好的,如今只等她生下孩子,给府上添添喜气。”

姜翃冷笑一声,“侯府的喜事还不够多?”

崔端也变了脸色,“岳父这是何话?”

那些子龌龊事提出来都觉着脏了席面,不想一直坐着无话的沈随砚却突然开口,“世子求娶妻妹也是三媒六聘,如今府上添了几位新人,传出去,只怕侯府要被言官参奏。”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崔端的心中,从前侯府就是因为被言官参奏,私收税款,放了不少的印子钱才会如现在的光景。

如今一听说言官,崔端更是慌了神。

他不再说话,只是恭敬客气地说:“王爷说的是。”

后对姜酿又好一些,放些清淡的菜色在她盘中。

只是姜酿却将他夹来的菜都扔在一旁,摆明了便是不稀罕的意思。

一场好好的回门宴被弄成这般模样,任谁心中都是不快的。

将礼都放在各位的房中,七妹妹扯着姜皎的衣衫,“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着她小小的模样,姜皎有些不舍,“放心,姐姐无事就回来看你们可好,若是得闲,你去王府找姐姐如何?”

但是七妹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头上的羊角辫都在不停地甩动,“不要,姐夫看起来好凶,笙笙害怕他。”

姜皎朝沈随砚的地方看了一眼,他满脸冷若冰霜地坐在原处,眉眼中还有阴鸷。

怕的倒是没错。

就愣神的功夫,姜笙突然看到姜皎手上的伤,“姐姐是被凶凶姐夫打了吗?”

小孩子的话语难免大些,一瞬间,院中的众人都看向姜皎这处。

手上的伤因得是在左手,开始倒是没人发现。

姜笙喊完这么一句,才发现自个似乎闯祸了。

朝姜皎的身后躲了一些,凶凶姐夫看起来更凶了。

姜皎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藏起来,姜宴先一步走过去。

待看清姜皎手上的伤处时,眸中一震。

冷厉的气息上来,他身为武将,更是难压身上的肃穆之气。

直对着沈随砚道:“王爷瞧着人模人样,不想背地中竟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皎连忙拽着姜宴的衣袖,“哥哥,不是如此。”

可姜宴心中却并未如此想,“没事,你不必替他说话。”

沈随砚想要开口,但被姜宴打断,索性也就不说话,狭长眸子紧盯着姜宴。

“当初圣上赐婚,我家没有办法拒绝,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疼萤萤,王爷身子不好,萤萤有什么得罪王爷的地方要让王爷如此。”

姜皎眼看着局面愈发地糟糕起来,她冲着姜宴的背影道:“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出丑就出丑吧,沈随砚眼看着眼神更加狠厉起来,如若姜宴继续说下去,还当真是不知会出什么事。

姜宴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萤萤,你不必为他说话。”

姜皎有些头疼,“哥哥,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觉着若是依我的脾气,如若真是王爷,我今日岂会与他一并回来。”

丢面就丢面吧,如今两人一体,沈随砚也是丢面的。

沈随砚也随着姜皎开口,“我从不欺辱萤萤,对萤萤也是真心求娶才会请父皇赐婚,大舅哥可以安心。”

但姜宴对沈随砚终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着姜皎的手更加心疼。

姜翃与周氏出来打着圆场,招呼着大家用茶点。

周氏还让妈妈拿了不少的药出来,让姜皎一并带上。

堂中唯一没有说话的就只有姜酿。

她手摸着自个的腹部,心思明显沉重很多。

以前若是有这样的时候,她不知还有多少的话要说。

“担心你妹妹?”沈随砚突然在姜皎的耳旁开口。

姜皎看他一眼,他并未看着姜酿,而是满眼都是自个。

点点头,姜皎不知怎的莫名有些不乐,“以前姜酿总喜欢同我拌嘴,我虽不喜她,但是今日看到她这样,也觉着她有些可怜。”

“她是被崔端给骗了,那日吉顺斋的茶水中肯定是掺了东西的。”

她说的这些,沈随砚那时都已经查到。

外室与孩子的时候借着大长公主的口说出来,就是不想她被这等糟心的事玷污。

沈随砚大掌握住姜皎的手,“无事,都会过去的。”

说完他顿了一顿,“有些人的命数,想来差不多也该尽了。”

姜皎听得心中一怔,可看见沈随砚不想再开口的模样又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回去的时候,姜酿又拽着周氏的手哭了好一阵子。

姜皎先一步上了马车,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家族中的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姜酿今日在夫家过得不好,明日被外人听到,整个姜家都会难堪。

何况姜酿的母家又不是没有能耐,偏生还被这般对待。

回到王府,姜皎也没了那些看账本的心思,倒是在府中老老实实地过了一晚。

梦境这回倒是听话地没有出现,姜皎有些不解,昨晚沈随砚分明也帮她上药,可怎得还会如此。

第二日用完午饭,榴萼匆忙进来。

沈随砚不在,听说是要去见个什么人。

姜皎也不甚在意,还在想着明日应当要与慕听烟还有阮桃见上一面才好。

榴萼凑在姜皎的耳边道:“今日大娘子去了侯府,听说闹出了好大的一番动静,如今上京怕是都传遍了。”

姜皎不敢相信,问她一句,“母亲?”

榴萼点头,“正是咱们的大娘子,是因为三姑娘的事情,崔世子今日偏偏要纳妾室进门,还要抬外室为妾室,抬进府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瞧见,且她大着肚子,大娘子也正好在那时去了,直接就撞见。”

姜皎沉下心,“你接着说。”

榴萼:“大娘子自是不愿意,三姑娘也放出话,若是他要将外室抬进门,就和离。崔世子自然是不干的,侯府大娘子也不乐意,大夫说那外室怀的是个男胎,所以他们定要迎她进门,两位大娘子就在前厅就吵起来,三姑娘更是气恼给了崔世子一巴掌,外室就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早产,不知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姜皎听完只觉眼前一黑,这都是什么事。

姜皎攥紧手中的帕子,“母亲没叫我过去,我也不好去侯府,现下只能看母亲如何办。”

她虽也是不喜欢外室,可若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姜酿与崔端更是扯不清楚。

虽姜酿有些身孕,可未来的日子就不好过,和离定然是不能的,总不能被休妻吧。

姜皎问榴萼,“王爷现在在何处?”

榴萼一脸为难,“奴婢也不知,王爷的事情只怕要问他身边的人才成。”

姜皎急得不可开交,刚想叫人备车,她要回一趟姜家,就听见外面有请安的声音。

急忙跑出去,也顾不上什么仪容的模样。

姜皎焦急道:“王爷可曾听说崔氏侯府的事情。”

沈随砚点头,他今日本与段祁卿在吉顺斋谈事,不想就听了一耳朵这事,知晓姜皎定然着急,就赶忙回来。

他倒是冷静的很,没有太多的错乱,“我已经让观砚去打听,一有消息他就会回府,还有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我也让人去查了,你莫急。”

有沈随砚在,姜皎的心安定下来不少。

闷闷地回到屋中,沈随砚让人放了一叠荔枝在她眼前,“今年新供的,娘子可是头一份。”

姜皎玉指想去拿,但是又收回手。

姣好小脸上挂满不开心,沈随砚亲手剥一个放在姜皎的唇边。

荔枝微凉,想来一路是用冰鉴放着的。

入口汁水爆开,果然是极甜的。

看她吃着的时候眉心放松些,沈随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汁水,心情也愉悦不少。

观砚回来得不算晚,但也没有太早。

进屋时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抱拳对沈随砚道:“侯府上下乱成一锅,稳婆都找来了四个,孩子还没生下来,周大娘子将三姑娘给带回府上了,侯府扬言是三姑娘善妒。”

姜皎听着气得血气都要上来,若是姜酿善妒,那外室早就没了性命,还轮得到现在都快要被抬进府邸。

沈随砚问他,“外头怎么传的,是谁传的可有找到。”

观砚跪下,对沈随砚道:“小人还未查出,请王爷责罚。”

沈随砚挥手让他起身,握住姜皎冰凉的手,将热气一点点传给她。

“你继续去查,务必要找到传话的人。”

姜皎这才回过一点神来,“王爷的意思是,这事不是空穴来风?”

沈随砚:“寻常百姓,不敢招惹权贵,好事也就罢了,说上几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权贵家一高兴,还能得到些赏钱;但这种事可算得上是丑事,新妇进门才三日,就要抬一个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外室进门,若是谁真的敢嚼舌根,只怕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姜皎胸腔之中颤得厉害,“所以,此事只有可能是有人授意他们,这些人才敢传出去的?”

第一反应,姜皎瞬间想到的是崔氏侯府。

可如果当真是他们传的,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皎反问着沈随砚,“姜家的姑娘在外名声一向都是好的,侯府这样做自个要落不到好。”

沈随砚只将她手握得更紧一些,“你父亲位高权重,哥哥又手握兵权,难保有人,不会有别的想法。”

这话姜皎听明白了,或许崔氏侯府一开始结亲,外室的孩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可能与朝堂有关。

虽然事情让人心慌,但是这会子沈随砚在自个身边,倒是也让人安心不少。

然而她才平复下来没多久,观墨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王爷,如今外面有人传言,您与王妃早在赐婚之前就已经认识,您二人,早就有了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