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秦狩愣站在床前, 显然,对沈楚蓉梦呓中说出的话,有许多的疑惑。
可那些疑惑, 在联想到自身时候,又变成了一种从心底涌现出的恐惧。
如果沈楚蓉和他一样, 曾经在无数的梦中, 和她亲昵互动。
而沈楚蓉的梦, 是和秦朝, 是和丁氏,是和丁卿雅。
那她所说出的内容, 是不是也是她梦里的内容。
在梦境的另外一边, 沈楚蓉过的非常不好。
她被丁氏欺负, 被丁氏罚跪祠堂。
那她和秦朝, 在梦境里是什么关系?
也是夫妻吗??
鹣鲽情深的夫妻??
不对,不是还有那身穿明黄衣裳的男子??
秦狩突然想到,自己遥远的, 见到沈楚蓉第一面之后做的梦。
他当时似乎身处某个幽深庭院, 一张娇美容颜的素衣女子面容逐渐清晰, 分明就是经历过岁月沧桑之后的沈楚蓉。
她虽然迟暮,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有一身形熟悉, 俊朗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沈楚蓉, 你可愿嫁我。”
她哭着跪在明黄衣袍的男人面前, 低声哀求,“妾只愿青灯古佛渡过此生。”
明黄男子甩袖而去, 不多时, 有人送来鸩酒。
“不!”
秦狩抬手想要打翻鸩酒, 阻止女子举动,可已经迟了。
女子似乎早就做了这个决定,抬手一饮而尽,鸩酒的毒性让她踉跄跪地,浑身蜷缩成虾米,似乎是受不住这样的疼痛。
目光迷离不舍的看着明黄男子离开时,敞开的朱红大门,红唇微张,鲜血溢出,她连忙擦拭一下。
苦笑一声,“早知今日,当初何必……”
何必什么?!
秦狩想要质问女子,她是他的嫂嫂,梦里居然和个明黄衣袍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眼看着寂静的庭院空无一人,八月芙蓉含苞待放,那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折了一朵芙蓉花插在鸦黑发髻上。
初秋暖阳下,佳人肌肤莹白如玉,一身素衣脂粉不施,云鬓只上只一朵芙蓉花,袅娜身子如同芙蓉花瓣随风摇摆,摇摇欲坠。
秦狩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连忙上前就要扶住,高声急呼,“秦中!秦中,快喊大夫来!”
可,他的手,却捉了个空。
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到来,清澈水眸睁开,二人眼眸隔空相对。
她似乎震惊于秦狩眼中的痛苦,微微一笑,无欲无求,满是释然,“你来了啊!”
“不!”
秦狩不敢深思下去,正要往前两步喊醒沈楚蓉,去见她猛地从床头做起,眼中满是惊骇。
“别,别让我喝那杯鸩酒......”
鸩酒入腹,那种炙热滚烫的,能把五脏六腑通通烧烂的触感仿佛还在喉间,耳边是男人轻声询问,“沈楚蓉,谁让你喝了鸩酒?”
“谁敢让你喝!!!你告诉爷,爷给你撑腰!!!”
沈楚蓉还没来得及说话,而秦狩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铁钳似的大掌紧紧握住沈楚蓉细弱肩头,“沈楚蓉,那个穿着明黄衣裳的男子是谁??你为什么,要喝那杯鸩酒......”
沈楚蓉迷离的目光逐渐聚焦,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可整个人,却像是回过神一般,杏眼瞪大,“秦二爷,你怎么在这里??”
秦狩他,不应该在林州吗??
张先生还特意让她写了信,劝他不要大开杀戒,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狩磨了磨牙,见沈楚蓉避开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说什么在不在这里的话,眉峰挑起,语气轻佻。
“不是蓉蓉你给爷写信?说是你日夜难以安眠,只求见爷一面?这不,你家二爷我心底善良,特意从南边赶过来见你。”
“怎么,你见了你家二爷不开心??”
沈楚蓉傻眼,她对他日夜难以安眠,只求见他一面??
还秦狩他心底善良,特意从南边赶过来见她???
沈楚蓉想一口唾在男人面上,长的怪俊的,就是一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可,磨了磨牙,想到秦仕最近举动,沈楚蓉收回瞪着男人的眼,格外温婉的低头,甩开男人握着她细肩的大掌。
“我的确是,有话想和二爷说。”
沈楚蓉起身,小心翼翼遮住有可能露出的肌肤,裹得严严实实起身离开内间,喊来宋妈妈把蜡烛点亮。
宋妈妈见到秦狩,刚想惊呼二爷怎么会在此。
就见沈楚蓉警告似的一瞥,顿时所有疑惑都烟消云散。沈楚蓉见宋妈妈闭嘴,转身去问秦狩,“二爷是自己来的,还是和秦中他们一起来的?”
“他们在大秦府候着。”
秦狩没有瞒她,丝毫不理会,暗中守着秦狩的秦中等人,是何等惊讶。
二爷什么时候告诉过众人他们的消息,暗卫是保护秦狩的最后一道防线。除非他们全部战死,不然,二爷一定可以活下去。
这样的关系,二爷从不避讳让秦大奶奶,啊,不,现在是沈姑娘知道他们的存在,可见二爷用情至深。
沈楚蓉可不知道秦中这些人的心思,她转身看向宋妈妈,“劳烦妈妈,去厨下看看可有什么吃的,二爷连夜赶路辛苦,只怕现在还饿着。连带秦中他们,也送些吃的过去。”
暗处的秦中等人,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不愧是沈姑娘啊,不愧是二爷的心上人。
瞧瞧,瞧瞧,这办事儿的气派,他们真是跟对主子了。
几人大眼纷纷看向屋内的秦狩身上,他们都这么感动了,二爷,肯定是会更感动叭......
秦狩可没想象中的感动,他挑眉看向沈楚蓉,“为什么要给秦中他们,在你心里,秦中他们和爷一样重要??”
沈楚蓉没好气的看了男人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大的,连秦中等人的醋也要吃。
可偏偏,看着秦狩面上板着询问,可捏紧的拳头,抖动的脚尖,让她不自觉的,把到口的否认给变成了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我若是说,他们比你重要?你要如何???”
“若是他们没有你重要,你又要如何???”
秦狩听得第一句,恨不得冲出去,把秦中等人给踹飞了。
可听到第二句,顿时喜气洋洋,逼近沈楚蓉,拳头松开,嘴角恨不得翘到嘴边。
“说,是不是觉得爷更重要??”
沈楚蓉没理他,转移话题,“秦二爷,你可派人跟着秦朝他们??”
“我最近老是担心,丁卿雅还有秦朝,他们并不会这么死心。荣成公主也不会死心......”
“你是说.......”
秦狩见沈楚蓉说起正事儿,顿时收起笑脸,“他秦朝什么眼下都没有,连姓氏都是我爹的,若是改成刘姓,连秦家人都算不上,他有什么想要去争的?”
沈楚蓉摇头,见宋妈妈端来碗清汤面,并一叠干拌牛肉佐餐,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后递给秦狩。
“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边吃边说。”
秦狩看着面前的一碗清汤面,清汤做底,雪白的面条上撒着点儿碎葱花,一个荷包鸡蛋放在上面。
淡淡清香扑鼻而来,让秦狩不由自主的端起碗来,食欲大开。
入口,弹滑有嚼劲儿的面条就好像一尾尾小鱼,在口腔中活蹦乱跳。清汤虽然看似寡淡,可实则透着浓香,一口下腹,被夜风吹得有些寒的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更别说荷包蛋,浸透汤汁,蛋黄是刚刚凝固又没有过老的状态,软滑不噎人,是秦狩最喜欢吃的火候。
牛肉呢,是提前卤制的,本就十分入味。更别说拿了辣油和大葱等凉拌,牛肉的香和辣椒油的辛辣相互融合,配合着面条,格外下饭。
他吃的满意,甚至顾不上和沈楚蓉说话。
沈楚蓉见状,看向宋妈妈,得知秦中等人各有一碗热汤面后,才挥手让她退下去。
等秦狩觉得腹中没有那么饥饿,缓下吃面条的速度,看向沈楚蓉,“你方才想说什么,继续。”
沈楚蓉见男人吃的略有些狼狈,好奇问道,“你这一路上,都没有打尖儿住宿??”
这怎么看起来,就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
而在暗处吃面的秦中等人,听到这话眼泪汪汪的。
可不是没有打尖儿住宿,别说住宿了,就连吃饭,都是二爷和他们一样,马上啃了几口军粮,硬的咬不动的烙饼,咬不动嚼不烂,没有水没有饭,干巴巴的要把人噎死。
而秦狩摇头否认,“不能!想想也不可能!从林州赶到秦州,一路不吃饭不可能的。”
沈楚蓉没有怀疑,闻言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连夜赶路不知道休息,相信未来的这位九五之尊,肯定不会这么虐待自己。
“二爷,他争的可不是眼前的这点儿利益。若是秦家乱了,你说,那些曾经支持过的将士,是不是会再次死灰复燃。”
沈楚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秦狩,第一反应就是,“就算是我现在是秦军主帅,可爹还在,这些元老的将士,都是跟着我爹一步一步起来的。只要我爹他还活着,就不可能去帮秦朝。”
“那,若是他出了事,活不下呢??”
沈楚蓉咬咬牙,说出这句话。
空气,瞬间凝结。
秦狩原本松懈的神经瞬间紧绷,放下手中正要送到嘴里的面。
就像是回到温暖巢穴的狮子,遇到了人生劲敌,所有的汗毛竖起,鹰目死死盯着沈楚蓉,语气是让人浑身大冷战的低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楚蓉低着头,看着檀木桌上美丽的花纹。
“我是觉得,秦朝他们,说不定会趁机对秦总兵下手......”
前世,秦仕就是死在了这年的九月,死在了芙蓉院。
只可惜,当时她得知消息时候,已经是事情平息之后,而秦仕到底是如何死的,秦狩把它当做了秘密隐藏起来,就连时间地点,也一概没有对外公布。
沈楚蓉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秦狩难忍丧父亲之痛,在她面前痛哭。
而当时,秦朝和丁卿雅还在秦府,还是秦家的大少爷,直到她死之前,依旧好好活着......
沈楚蓉思及前世,眼底不由自主的泛起湿润,不管如何,秦仕的死,对秦狩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想让他平安度过去。
然而,秦狩在看到沈楚蓉眼底泪意时,慌了神,语气急促,“好好地你怎么哭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这就让秦中他们去看着秦朝,一有动静,立马来报!”
说着,秦狩高声朝外喊,“秦东!给爷爬进来!!!”
秦东一碗面吃完,第二碗也只剩下个碗底子,闻言,仰脖把剩下的面倒进嘴里,飞奔进屋。
“二,咳,二爷您吩咐......咳......咳咳........”
秦东速度过快,一碗面没等嚼烂就咽了下去,自然有些呛人。
沈楚蓉见他这般,想到了表哥宋霖,连忙让宋妈妈给秦东端了热水,又是顺后背,又是喝水,总算是把呛着的一口气给顺了下去。
至于宋霖,近来他忙着筹备粮食,和沈楚蓉已经许久不见。
“二爷,你说,我们是不是让林家,或者宋家帮忙排查下药物,或者他们通过下药等方法......”
沈楚蓉并非是有经验,而是根据前世推测。
她中的催情的药物,是秦朝给他下的。
既然有时间对她下手,那么秦仕这里,秦朝或者丁卿雅,给秦仕下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话说完,秦狩像是被沈楚蓉点醒了一般,“这些不能明着去查,但是,暗地里的去干。比如,我们家里,这些东西都得查一遍。”
沈楚蓉瞬间明白秦狩的意思,“你是说,家里或许已经被人渗透了??”
秦狩点头,吩咐跪地的秦东,“你去暗地里带几个弟兄,找我爹把家里的东西给收拾一下,有什么异常的,一并拿出来给我。”
“是!”
秦东应声去了,沈楚蓉犹豫了下,接着道,“不如着重去查查香炉,说起来,最近秦总兵自从得知林夫人过世,整个人有些不对劲,我前几日去找他聊了下,好似缓解不少。”
“若是本就悲伤过度,再加上有东西暗中刺激,只怕他和以往相比,有反差也是有可能的。”
沈楚蓉的话说的非常委婉,但秦狩听明白了。
“你是说,我爹他香炉里被人动了手脚??”
“并不确定,不过,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秦朝就是用香炉里的香,对付我的.......”
沈楚蓉只能拿前世发生的事情来和秦狩说话,而秦狩利眸紧紧盯着沈楚蓉,心底疑惑再次升起。
如果是梦,为什么在提到秦朝的时候,她眼底闪过恨意。
就好像,那些事情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秦狩敛下眼眸,掩去眼底所有的念头,“你放心,等爷查出来了,到时候告诉你个结果。”
然而,没有等到秦狩查出结果来。
第二日,便传出秦仕重病的消息。
沈楚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宋大太太一大早便来见沈楚蓉,不顾沈楚蓉没有起,直接把她堵在**。
她气喘吁吁的,明显是刚得知消息,就来见沈楚蓉。
不等沈楚蓉说话,便着急问道,“蓉蓉啊,你前两天,是不是去见了秦总兵秦大人??”
沈楚蓉刚起,宋妈妈正在服侍她梳妆,闻言,透过铜镜看向隔着的宋妈妈,“大舅母,您怎么知道???我是去找了秦总兵,可那是因为......”
沈楚蓉话还没有说完,可宋大太太顿时阻止她,“蓉姐儿,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吗??他们说,你给秦总兵下药,让他和你乱lun,所以才会把秦家大爷赶出家门。
而秦总兵呢,因为对不起儿子,所以,故意让自己生病,重病不治......”
沈楚蓉眼底闪过一抹惊诧,“我???我和秦总兵????”
开什么玩笑!!!
不说秦总兵有心上人林昭,这么多年辛苦寻找还不死心,就可见其中的真心。
至于乱lun一事,她和秦仕,总共也没有见过几面,何来这样的说法。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出来,沈楚蓉敏锐意识到。
秦朝出手了。
不仅是出手了,甚至,有可能是成功了。
当即,顿时顾不得和宋大太太解释,穿戴好衣物,看向宋大太太,“舅母,我要去见秦总兵,你要去见他吗??”
宋大太太见沈楚蓉起身就要走,脑中瞬间就想到了市井中的传言,连忙跟在身后。
二人去往大秦府,但,大秦府外,依旧人潮拥挤。
无数的秦家军将领等在大秦府外,等候召见。
沈楚蓉犹豫了下,没有选择直接出现,准备从芙蓉院的后巷直接通往大秦府。
但,刚准备出行,就见秦狩毫不在意的慢悠悠的走过来。
沈楚蓉见他没有半点儿着急,连忙扯住他,问,“你可在香炉里查出来了,秦总兵他中了什么毒?”
“没有查出来。”
秦狩摇头,目光落在沈楚蓉拉着深蓝衣袖上的玉白小手,嘴角上勾,眼底闪过一抹愉悦。
“那,你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嘛?”
沈楚蓉下意识的捏紧秦狩衣袖,没有查到中了什么毒?难道,要和前世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过世了吗?
“什么传言??我昨日夜里才回来,不知道啊!”
秦狩再次摇头,而沈楚蓉失望的松开手,嘴里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你都查不出来,那,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查出来吗?”
秦狩原本低落的目光看向沈楚蓉留在衣袖上的褶皱,闻言,失落顿时消散,笑意涌上眉梢。
“蓉蓉啊,你这么相信爷的吗?那,爷请你看场戏?”
看唱戏???
沈楚蓉迷茫不解,但转瞬变成怒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看戏??!!”
但,下一秒,身体腾空,沈楚蓉被秦狩捂着红唇,悬空抱起。
男人炙热体温,混合来自战场的硝烟味道,让沈楚蓉脑中一片空白。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被秦狩这个流氓给沾了便宜!!!!
秦狩这个狗东西,居然不打招呼就抱起她!他,他想要做什么??难道和前世一样,要把她的清白毁于一旦吗??
沈楚蓉抬手,就要打向男人。可想到他昨夜连夜奔袭才出现在秦州,出现在她面前,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正犹豫间,臀部突然坐上了一道石墙,下一刻,男人滚烫的拥抱,也随之松开。
沈楚蓉疑惑地睁开眼,秦狩,他就这么放过了她??
前世的他有这么快的吗??
明明之前的每一次,都恨不得把她揉到骨头里才肯罢休。
只是,当目光落在身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时,一声尖叫,硬生生被她憋回嗓子里。
秦狩这个狗东西!!!!
他居然!!!他居然敢把她放在墙上!!!
“嘘~~”
秦狩原本想要收回的手,在沈楚蓉的尖叫中,又给捂住。
心中不由可惜,他方才,应该用自己的唇去堵住红唇啊!现在正是互相亲亲的时候。
好死不死拿手堵着,怎么亲??怎么亲???!!!!
“别说话哦~低头,你看,外面,你前夫可在哪里呢,被他发现,就完了哦~~”
说完,秦狩丝毫不顾沈楚蓉求助的眼神,松开手,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沈楚蓉的位置,正好处在芙蓉院和大秦府的院墙边。两道院墙坐个人没有问题,角度也正好,对着大秦府外,闹事儿的众人。
只是她前后两辈子,哪里坐过爬高上低的事情。虽然安全,但见四下毫无依靠,胸口像是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直跳。
唯恐跌下墙,只能抓住手下的瓦片,心中把秦狩给骂了千万次。
但秦狩已经下了墙,吩咐跟着的秦中等人几句后,往大门外而去。
紧随其后的宋大太太和宋妈妈等人,见沈楚蓉被秦狩放在墙上,也不由觉得二爷胡闹。
倒是宋大太太,想的更深远。
“二爷这是护着咱们姑娘呢,外头那些糙汉子,各个身强马壮的,万一冲撞了姑娘怎么办?可若是放在墙上,既能看到外面,也不受那些人的伤害。”
“那,宋大太太,我们姑娘怎么下来呢??”
宋妈妈见她向着秦狩说话,看着被困在墙上的沈楚蓉,询问道。
对啊!怎么下来啦!
宋大太太一拍膝盖,“快快快,在这墙下面铺上褥子,先保证你们姑娘摔不下来再说,至于人,等二爷来了再说吧!”
沈楚蓉无奈的闭眼,这高门大户不是白白说的,这墙少也有两米以上,她若是摔下去,非得受伤不成。
难不成,真要等秦狩来抱她下来??
可这不就正好中了那男人的下怀?万一,她下了这墙,秦狩他趁机提出什么要求怎么办?
沈楚蓉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大秦府外一阵响动。
秦朝自然也在其中,他好像是完全不知道秦狩回来的消息,朝守门的卫兵喊话,“我爹被沈楚蓉那女人迷惑,所以才会把我逐出家门!快,开门!我要进去给爹请安,戳穿沈楚蓉那贱女人的真面目!!!”
守门的卫兵看都不看秦朝一眼,无形的鄙视让秦朝瞬间涨红了一张脸,而他身后的将士呢,见状纷纷跟着上前,“快开门啊!好歹让我等见一眼秦总兵,是不是误会,一目了然啊!”
“害!秦总兵能做出扒灰这等丢人的事儿,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我等好歹跟着秦总兵这么多年,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等打发了!我听说,那沈氏和离后还在秦家住着呢!若是和秦家的男人没有那等关系,谁相信啊!”
众人议论声,传到秦朝耳中。他仿佛是顿时有了勇气,伸手就要推开那两个卫兵,“快!让开!我是秦家人不让我进门,成什么体统!”
那两个卫兵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就见秦朝和身后的将士已经推搡过来,秦府的大门,即将被他们打开。
然而......
突然,大门从里打开,秦狩宛如天神降临,让闹腾的人群,瞬间没了声音。
秦朝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两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落在了一旁的众人眼中,很是迷惑不解。
“秦家大爷,你怎么了???”
“这不是见到二爷了,你们亲兄弟!快说一说啊!你是秦家的人,秦总兵之所以不认你,就是因为沈楚蓉在其中作祟!
快!让二爷把沈楚蓉那等不守妇道的贱妇交出来,我等处置了沈楚蓉,大爷你也好早些回秦家。”
秦朝没想到,会在秦家看到秦狩。之前所有的计划里,秦狩都不在,怎么此刻,偏偏回来了??
荣成公主不是说,秦狩他远在林州吗?难道,林州的事情没有拖住他?
那他们设计说,他秦朝也是秦家的亲生子,是秦仕被沈楚蓉**,所以才会把亲儿子赶出家门。
而中了毒的秦仕,根本活不到秦狩回来的时候。只要他做足了孝顺儿子的行径,等中毒的秦仕一死,秦家军就彻底落入他手中。
即便是远在林州的秦狩回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可所有的计划里,荣成公主她都没有说到,万一这秦狩回来要怎么办??
他借口说是秦仕和沈楚蓉通奸的事情可以瞒过外人,可丁氏的死,他的生父,是经不过查的。
而秦狩,显然听到了众人议论的话。
“刘朝,你想要回秦家??”
男人声音不高,可莫名的,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打了个寒颤。
“刘朝,你有什么资格提起要回秦家??你配吗??”
秦朝低头不敢说话,面对外人,他还能装一装,可面对的是知道他底气,现在已经手握重兵的秦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反驳。
甚至,他脑中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秦朝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比如:秦狩知道他们要对秦仕下毒,所以,才会故意让秦仕传出中毒的消息,以此来让他们行动。
而此刻,他带领所有支持他的将士过来秦家,那么,在秦狩看来,则是正好可以把有外心的将士,一举消灭。
秦朝的低头,在随他而来的将士来看,则是秦狩过于咄咄逼人,逼得秦朝这么兄长,无话可说。
有自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人率先开口,“秦二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大爷就是秦家的大爷,是秦总兵被那位沈家来的狐狸精给迷惑了,才会把大爷赶出家门。”
“总兵老爷眼下身体不好,您总不能拦着大爷不让他进门吧,这为人子给当爹的磕头,便是去京城告御状,也没有弟弟拦着不让哥哥祭拜父亲的道理。”
沈楚蓉坐在院墙上,心底一个咯噔。
万万没想到,丁氏死亡,秦朝并非秦家的消息传了那么久,居然还有人真的不相信,并且来找秦家的麻烦。
这些人的居心,可想而知。
但,秦狩他昨夜才回来,方才问他,也没有查出什么下毒的证据。秦仕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会不回继而去刁难秦狩,让他下不了台?
沈楚蓉下意识的抿唇,看向台阶之上的男人。
他身上是常见的深蓝直裰,可男人历经战火洗礼,脊背挺直,不过是简单地站在这里,就像是挺拔的小白杨,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可紧跟着这股情绪之后,是一股对秦狩的心疼。
他才平叛了安州李家的叛乱,收复了滑州林州,处置了当地的贪官污吏,紧随其后,便直接返回秦州,面对的就是秦仕重病,和秦朝的质问。
但他,也才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还没有历练成,前世那位喜怒不行于色的深沉帝王。
“我爹还没死呢!要他祭拜??”
秦狩站在台阶上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是跟着秦仕一起打江山的老臣,早年是个走南闯北卖货的货郎,诨号李货郎。不过,因为犯过酒令,聚众在军营里喝酒,被秦仕领出来打了军棍。
后来,这人越发的破罐子破摔,秦仕念在旧情的份上,在后勤上安排了个小官儿,图个让他饿不死。
看他这体型,吃的脸大腰粗,满身油腻腻的,只怕是没少贪污。
李货郎生的虽然粗壮,可心思不比旁人少。他自诩和秦仕一起发达,对比别的兄弟飞黄腾达,自己这些年,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
这不,遇到了秦朝,就连血缘关系,也敢胡咧咧。他虽然知道秦朝不是秦家的儿子,可只要能给秦仕添堵,说不定,还能扶持秦朝上位,直接就跟在秦朝后面干。
而秦狩,显然也明白他的念头。利眸从李货郎身上挪开,看向跟随过来的,有印象的老臣。
“至于秦朝的身份,我爹当年和你们一起打下这秦州,他和丁氏是怎么回事儿,我娘又是怎么不见的。若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李货郎,你也都不知道吗?”
秦狩这话掷地有声,有些本就知道丁氏死因的人,不由纷纷打起退堂鼓想要告辞。
李货郎如今的年纪,谁不喊一句李老将军,如今被秦狩一个后辈,当众喊了货郎。
内心的屈辱可见一斑,完全不亚于多年前,他被秦仕下令打军棍那一次。
等秦朝上位,他成为秦家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到时候,还有谁敢拦着他?
李货郎想到前事,恨意上来,对着秦狩也摆起长辈的款儿,拉着秦朝就要上台阶,嘴里恶狠狠的,“秦狩啊秦狩!你李叔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眼下我要进这秦家的大门,你还敢拦我??”
说着,大喇喇就开始往台阶上迈,秦朝低着头紧随其后,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带着这个李货郎来果然是对的,传播起秦仕和沈楚蓉的桃色绯闻,他最是积极。说秦仕吐血,带着他来见秦仕,准备夺权的时候,这个李货郎也最积极。
等他有朝一日上了位,这等挑梁小丑,要第一个清除掉。不然,深知他的底细,又把他一手推上位,只怕此人一旦掌权,后患无穷。
李货郎不知道,身旁的秦朝已经开始算计着上位以后,要如何除掉自己。
他满脑子想的是以后的荣华富贵,就连对着秦狩的恐惧,也少了不少。
而这一切,被高处的沈楚蓉看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下的瓦片,就连碎片刺入手心出血,也没有留意到。
秦狩一个人,对阵这么多秦家军的将领。
一对多,怎么看都是吃亏的场景。
秦狩他方才叮嘱了秦中他们什么话,怎么还不见人来。
但,好在。
李货郎脚步上了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
即将走到秦狩跟前时,他得意的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让沈楚蓉不由得闭上眼,不敢看眼前发生的场景。
耳边,是李货郎油腻腻的一句话,“秦二爷啊秦二爷,您快打开门吧,我等,还要去给总兵大人请安呢!”
“不然,你李叔叔我,可要自己动手了哦~~”
“你也配!!”
秦狩冷笑一声,浑身气势如黑云压城,朝李货郎和秦朝二人而去。
但,李货郎虽然畏惧,为了即将到手的权势,拼了。
上前一步,正要越过秦狩走进秦府.......
就见秦狩抬脚,一脚就把李货郎踹了个窝心脚,李货郎啊的一声惨叫,沈楚蓉瞬间瞪大眼,看了过去。
只见李货郎连带着秦朝一起,二人趴在秦府大门的台阶上,宛如两条蠕动的蛆虫,不管怎么挣扎,都爬不起身。
当众被秦狩踹了一脚,没有躲开也就算了,一个两个的,还都爬不起来。
李货郎这些年树立的形象,随着秦狩这一脚,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从此以后彻底在秦家军中抬不起头。
秦朝满脑子羞愤,想要站起身,可奈何李货郎吃的腰肥体胖,一条胳膊被他压在身下,秦朝瘦小的小身板根本推不开。
无奈,他只能怒斥秦狩。
“秦狩!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李叔叔他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你不厚待功臣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当众打人!等我见了父亲,一定要让他把这兵权收回来!再好好惩罚你一番,必须给李叔叔赔罪道歉才算了事儿。”
秦朝不顾浑身狼狈,趁机开始攻击秦狩,只要是能给秦狩添堵的行为,他都十分乐意去做。
“对!必须赔罪道歉!!!”
李货郎原本还在努力支棱着爬起身,听到这话,索性直接躺倒在地上。
哎嘿,今天秦狩不道歉,他还不起来了呢!
秦狩见状,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看了下众人,“你们,若是有要迷途知返的,现在还来得及。”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解秦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人群中有机灵的,敏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即,小跑出来,朝秦狩道,“回禀二爷,是这李老将......啊,不,李货郎让我等一同前往探望总兵大人,说什么总兵大人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我等实在是担心,所以这才随他一起来的。”
“没错没错,我等是随着李货郎一起来的!只是为了看望总兵大人!!”
众人纷纷推卸责任,秦狩并不满意,语气轻飘飘的,可落在众人眼中,就仿佛是石块一般,砸的他们神志不清。
“那我最近听到的,关于我爹,还有沈家姑娘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率先跑出来那人,顿时就像是逮到了机会,立即跪地邀取功劳,“二爷!这是刘朝那小子,不死心,故意散播的谣言。二爷放心,当今谁不知道,这刘朝并非是秦总兵所亲生,您放心,他的奸计不会得逞!”
“谣言???”
秦狩走下台阶,揪着秦朝脑后的长发,面容平静,语气不辨喜怒,“所以,你是为了我们秦家的权势,所以才会故意散播我爹和沈家姑娘的谣言??”
秦朝被揪的头皮发疼,五官狰狞,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对!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
“秦狩啊秦狩,你知道我身后是谁吗?是荣成公主!!!荣成公主可是说了,只要我把沈楚蓉不动声色的给弄死,就让我彻底继承秦家的家业。”
“所以,就算是我不是秦家人,我也可以掌握秦家军。拿一个女人去换整个秦家,划算!!!”
秦狩松开提着秦朝头发的手,砰的一声,脸摩擦着石阶,顿时起血。
而秦狩,把他俊秀的面孔踩在脚下,拿起刀,往脖颈砍去。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秦二爷!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