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丁氏撂下狠话, 狰狞面容在凉亭明亮烛火映照下,阴森又恐怖。
“那我等着,秦朝他让我后悔的那一日。”
沈楚蓉微扯了下嘴角, 秦朝能有什么后路?
无非是伤害她去讨好荣成公主罢了。
眼下还是老皇帝在位,等太子登基, 只怕荣成公主的权势会更大。
明明丁卿雅已经被送到庄子上, 秦朝也不复前世那般的地位, 可沈楚蓉, 总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丁氏被沈楚蓉怼的一噎, 瞪了她一眼, 扭身就走。
她的亲儿子秦朝被拉走, 得赶紧去看看, 可别让那些混账小子冲撞了他。
而沈楚蓉看着地面上秦甲尸首留下的血痕,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前世,没有发生秦甲死亡的事情, 他一直跟在秦朝身边。甚至, 在她被关押的那些日子, 秦甲暗中为她阻挡过,来自丁卿雅的刁难。
这么一个人, 竟然被他所信任的主子所杀。
秦朝,他到底想干什么?
“姑娘??”
宋妈妈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不由心疼起自家姑娘。
“姑娘您一直说要和离, 但这和离书没有拿到手,您还是秦家的大奶奶。大爷眼瞅着是被秦老爷厌弃了, 不如, 不如......”
“不如我们给京中老爷去信, 您到底是老爷的亲生骨肉,他定是不会放任秦家欺负您不管。”
宋妈妈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沈楚蓉一愣,沈相国沈从文,她的亲生父亲。
“过往那么些年,他任由我和荣成公主分居。甚至明知秦家不是良配,还要让我代替沈颜蓉嫁过来。”
“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帮助我??”
沈楚蓉起身往后院走去,宋妈妈招手示意连翘茯苓二人带着小丫鬟婆子把凉亭收拾了,自己则是跟着沈楚蓉往主房走去。
路上,依旧小声道,“姑娘若真是和离,没有娘家人撑腰怎么行呢?”
“我家那老爷子倒是四处去找大少爷,可至今没有个音信。南边福建的宋外祖家,人倒是很好,可咱们信上个月才送过去,能不能到宋家还两说呢!”
再说了,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道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还在不在。若是两个舅舅当家,对姑娘没那么深的感情。
就算是看到了信,当做没看到,姑娘也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荣成公主,她会不会趁着秦家动乱,趁机打压欺负姑娘?
若不是荣成公主打压,宋家哪里用逃到福建去,在京城当个皇商不好吗?
后面这些话,宋妈妈话到了喉头,觑着沈楚蓉面色,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沈楚蓉脸色也不好,她本就聪明,瞬间明白了宋妈妈的言下之意。
停下脚步,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眸带了怒气:
“宋妈妈,便是没有娘家撑腰,这和离书,我也能拿到。”
说完,沈楚蓉掀开门帘,进了正房。
宋妈妈叹口气,闭眼合掌念了几声佛,求满天神佛保佑沈楚蓉后,才又跟了进去。
一并五间的正房刚进八月,芙蓉开得正盛,管着花草的婆子端了几盆新开的**来。
虽不像牡丹那样魏黄姚紫那般有名,可也是姹紫嫣红,各个张牙舞爪,分外妖娆。
一见沈楚蓉进来,管花草的婆子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沈楚蓉突然想到,这些管花草的婆子不止服侍她一个,全府的花草树木都归她们管。
连忙出声喊住她,“你除了管着芙蓉院的花草,小秦府西苑,归你管吗?”
那婆子不解沈楚蓉问话的用意,平日里,哪个主子会问这些?
当即小心谨慎的开口,“回大奶奶,奴婢平日在芙蓉院管着芙蓉花荷花还有院里的花花草草,并不常往西苑去。”
“只是,今日张先生送了好多**来,除了大奶奶这里,太太还有西苑的小花园,都要送去的。”
那婆子说着,见沈楚蓉并没有怒色,逐渐平复心情,笑道,“大奶奶怕是不知道,太太那里不喜什么花草,所以只摆几盘是个意思就行。
至于西苑的小花园,百灵姑娘那边,现如今兵荒马乱的,说是百灵姑娘这胎生的艰难,现在还没生下来呢。
我们这摆放花草的活儿,本就是晚上避开主人们才能做。等下从大奶奶这里离开,就要往小西苑那边去,大奶奶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们就是。”
这婆子啰里啰嗦说了一堆,一直在强调自己的辛苦。
沈楚蓉知道,这是在讨要赏赐的意思。
茯苓收拾好凉亭,刚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见状,连忙从腰间把荷包解开,从里头倒出两三个荷花样式的,一两一个的小银甸子。
亲手放到那婆子手中,口中道,“拿着吃酒去吧,这是咱们大奶奶赏赐你的。”
“谢谢大奶奶,谢谢大奶奶!”
管花草的婆子笑的牙不见眼,捏着小银子放到牙根下一咬,见荷花瓣瞬间沾上个牙印儿,更是喜欢的不行,竟然对着沈楚蓉猛地磕起头来。
“大奶奶有事情只管吩咐,别管您让奴婢做什么,即便是去杀人放火,奴婢也能做!”
她虽然不是个大人物,在秦府里也是个透明人物,是个人都能吩咐她做事。别说给银子,若是办不好,挨上顿打都是轻的。
既然大奶奶能拿出一两银子来作为赏赐,想必让她做的事情,定是很为难的。
她懂,她都懂!
能有什么事儿是让大奶奶为难的呢?
无非就是丁表姑娘还有西苑百灵那侍妾让大奶奶看着碍眼。尤其是百灵,腹中的孩子若是生下来,可就是大爷的庶长子。
庶长子是什么存在??
若是将来大奶奶生不出男孩儿来,往后这秦府,可不就是这百灵姑娘肚子里生下的孩子继承?
所以,大奶奶,定是要对百灵姑娘腹中的孩子下手的。
“谁让你杀人放火了??”
沈楚蓉轻笑一声,落在那婆子耳中,只觉得恍然入仙乐似的,别提多好听了。
心中嘀咕,嘴上也念了出来,“你瞧瞧大爷可真是没福气,大奶奶只声音都这么好听,人生的又好看,偏他,香的臭的都往房间里拉!”
“你小声念叨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和大奶奶说??”
茯苓见宋妈妈去屋里张罗着锦被,训斥那婆子。
管花草的婆子哪里能想到,自己一个人干活儿,嘟囔着习惯了。竟然说出声音来,让大奶奶和茯苓姑娘听到。
当即,啪啪两巴掌扇在脸上,“奴婢是在想,大爷糊涂,竟然不知道珍惜大奶奶这样花朵云做的美人儿,偏偏去珍惜那些个泥胎里做的死人!”
“大爷糊涂,若是奴婢是个男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疼大奶奶呢!”
沈楚蓉知道,这是管花草的婆子想要讨好自己,见连翘不如茯苓稳重,瞬间动了怒,指着那婆子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对大奶奶动手?”
说着,就要上前想要对婆子下手。
沈楚蓉喊住她,“连翘,你去给这婆子再拿几吊钱,晚上天寒,请她吃酒。”
这婆子能有什么坏心??想要缓解尴尬的处境,结果,不会说话让气氛更更尴尬罢了。
连翘气冲冲的进了里屋,见宋妈妈正在给沈楚蓉的床榻收拾。
眼下虽然刚到八月,夏日里的热气尚未没有完全褪去。只沈楚蓉每次来了月事便有些发疼。
宋妈妈不乐意沈楚蓉受罪。因此,便用薄薄一层棉絮做了两三条薄薄的锦被,又把衾被的里头给续上了南边来的蜀锦,布料光滑又不刮皮,加上薄薄一层棉绒,正适合现在的年纪。
见连翘进来,问她,“姑娘让你进来做什么?”
“说是拿上吊钱,给那婆子喝酒。”
连翘依旧生气的板着小脸,声音很大,传到外面被沈楚蓉和那婆子听到。
婆子本就在地上跪着,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哀求着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大奶奶.......奴婢,奴婢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知道,你起来回话。”
沈楚蓉示意那婆子起身,笑道,“我这小丫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脾气被惯坏了,你多担待。”
主子让她多担待??
婆子激动地眼眶发红,本来站起的身子噗通一声跪下,抬高声音,“大奶奶放心,您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去做!”
宋妈妈听见这动静,见茯苓也听到,面带不屑心知怕是有事。
宋妈妈抬起手点了下连翘额头,“你啊,跟着你茯苓姐姐学学,你要是有她一般的稳重,你娘我就放心了。日后你再这么喜怒都在脸上,万一给姑娘惹了祸,可怎么办?”
力道很大,点的连翘有些站不稳,抬手抓住宋妈妈的手,嘟着嘴,“娘,那婆子说话也太不讨喜了,还说是个男人要疼姑娘........我呸!她也配!!!”
宋妈妈挥开连翘的手,回身拿了几吊铜钱往外走,见连翘还愣在原地,“你把姑娘的床榻给收拾干净了,眼下进了更,姑娘等下就要睡了。”
说完这话,宋妈妈穿过中堂来到小花厅。沈楚蓉和管着花草的婆子一坐一跪,沈楚蓉正在和那婆子说话。
“那你若是去西苑的时候,看看百灵怎么样?若她不好了,就派人去找太太,好歹让人给她请个大夫,保住条命。”
“是!”
那婆子虽然不知道沈楚蓉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下来。
宋妈妈见状,把几吊钱递给那婆子,笑着朝婆子道,“你若是办好了,记得给大奶奶来回个话。大奶奶等着你的消息,到时候,还有你的赏赐。”
那婆子千恩万谢的去了,只刚出芙蓉院,和一起做活的婆子们见了面,藏起那个荷花的小银甸,把明晃晃的铜钱朝众人晃了晃。
“大奶奶有话吩咐,只要我们看着百灵姑娘,一旦不好让太太请大夫去,这铜钱,是大奶奶请我们吃酒的!”
“妈呀!大奶奶可真是人美心善!”
“可不是呢!那百灵姑娘之前那么对大奶奶,大奶奶不但不计较,甚至,她还让我们帮百灵姑娘请大夫?”
众人纷纷夸赞起沈楚蓉来,而那管花草的婆子咳嗽一声,“那我们先去小西苑摆放**,有消息再来回大奶奶。”
“柳婆子,你放心!我们不抢你的功劳!”
众人纷纷朝那管花草的婆子表忠心,柳婆子,也就是管着花草的婆子笑的格外畅快。这么些年,她也算是能在众仆人面前吹牛。
这一切,都来源于大奶奶的赏赐。
还有银子,能给她那可怜的失去父母的小外孙换来多少羊奶啊!
等柳婆子走了,宋妈妈给沈楚蓉端了杯热茶,“姑娘何必管那百灵,丁卿雅不是个好的,可也不代表百灵无辜......”
“说句难听的,她心中也清楚,她有什么值得丁氏和丁卿雅图谋的?无非是腹中的孩子。”
“明知道丁氏和丁卿雅算计,还要来咱们芙蓉院,后续早产这些,也是她自己作的。”
“百灵她是个蠢的,但秦家现在这状况,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秦朝身为大爷,可眼瞅着被秦仕给赶出家门。丁氏呢,自顾不暇呢,也就只有我,能念着她。”
沈楚蓉知道宋妈妈的意思,不想让她多管闲事。但她并不是圣母心发作,说句难听的,她不喜丁卿雅,可同样也不喜欢百灵姑娘。
尤其是自打她进了秦家,在秦朝没有回来,丁卿雅没有出现的时候,百灵仗着腹中的孩子,屡次作妖挑战沈楚蓉的底线。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值得救。
沈楚蓉还记得,这件事情的最初,是丁卿雅和丁氏想要借由百灵腹中的孩子,让沈楚蓉在秦家彻底没了立足之地。
说白了,是因为要对付她沈楚蓉,百灵才会被卷入这些事情中。一码归一码,百灵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沈楚蓉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再连累一条人命。
现如今,他们的计谋被沈楚蓉提前识破。
那么,百灵对丁氏和丁卿雅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用途。会不会对百灵下手??
虽然百灵也不是个好的,可到底是一条命。
让沈楚蓉明知道能救人,但是不救人。眼睁睁看着百灵死,她还是有些不忍心,也做不到无视一条命。
“算了,姑娘,我们不想这些了。”
宋妈妈扶起沈楚蓉,“姑娘咱们快去歇着,明儿个去求求老爷,好歹把和离书拿上,不管她天王老子的,便是住不了这芙蓉院,咱们住在庄子上,也不受秦家这些气。”
在宋妈妈看来,沈楚蓉被迫关心百灵,全是因为在秦府里过的不痛快,被逼无奈的自保。
沈楚蓉呢,顺势起身,宋妈妈一边扶着沈楚蓉,一边道,“姑娘,那管花草的婆子姓柳,早年丈夫早早死了,留下个女儿嫁了人,那男人是个兵户,父母都战死了,也没有叔伯兄弟。”
“只可惜,命不好。老爷率兵攻打安州的时候,那男人没了性命,女儿早产生下个小外甥,也跟着去了。现如今,她只带着小外甥在府里过活。”
“她倒是可怜。”
沈楚蓉低叹一声,“一个半百的老婆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日子得多难过。”
“罢了,你等回头,她晚上来传信的时候,再给她二十两,另外,若我们这后巷里有空的屋子也给她腾出一间来,省的她照顾不到小外甥。”
“是!”
宋妈妈应下,服侍沈楚蓉睡了。
她年纪上来,觉不多,又没有什么事儿,索性隔着纱帘,只用一盏豆大的油灯照亮,拿起针线来,翻出早就预备好的麂皮等,开始给沈楚蓉做鞋。
虽然才八月初,可秦州地处西北,九十月便开始有了风雪。甚至,若是有些年头年景异常,胡天八月即飞雪也不是异常的事情。
姑娘才从京城嫁过来,定是适应不了这边干冷的气候。
皮毛锦罗棉被,还有鞋袜褥子,暖手的手炉脚炉,屋子里用的炭火,若是姑娘要和离,这一样一样的都得提前预备。
就好比这鞋,寻常人家穿的是棉鞋,可姑娘呢,寻常的棉鞋只能在家里穿,出外怎么也得做些皮毛的。
就好比这麂皮,防雨雪不说,内里是自带的绒毛,可比棉鞋暖和多了。在京城穿的少,姑娘也只常备了两双。
眼下这大西北,要等来年的四月份才暖和,漫长的冬季只能靠这些皮毛度日。姑娘原本的衣裳鞋袜都不够了,得提前预备上。
只刚想到降温,窗外便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北风。
风声凛冽,卷起砂石把窗户打的哗哗作响。宋妈妈见状,唯恐把沈楚蓉吵醒,一遍遍把如意百福窗检查了个遍。
而后,瑞脑金兽的香炉里,放了助眠的芙蓉香。等一双鞋做好,外头风声依旧,天色也渐渐大亮,一夜过去,柳婆子也没有来传话。
难道,百灵姑娘没事儿?
宋妈妈约莫是等不到了,困意袭来,趴在西窗下的软塌上,睡了一会儿。
沈楚蓉略睡了几个时辰,一夜梦里百般凌乱,好似她又把前世那种痛苦,又重新经历了一般。
直到最后,依旧是能察觉到鸩酒入腹,产生灼烈而让人五脏六腑都被活生生扯断的疼痛。
头痛欲裂的睁开眼,便察觉外头狂嚎的风声。
沈楚蓉艰难起身,发现架子床外的小间,放着宋妈妈做好的麂皮鞋。上绣着几支翠竹,趁着沉棕的底,倒也十分雅致。
沈楚蓉心知,为了这双鞋,只怕宋妈妈一夜未睡。
果然,刚出里间,便见宋妈妈趴在西窗下的软塌上睡得正香。
晨起空气中还带着凉意,沈楚蓉拿过披风为宋妈妈披上。
宋妈妈察觉肩膀上一沉,温暖来袭,沉沉睡意顿时醒了过来,侧首见是沈楚蓉,连忙起身,“姑娘,昨夜柳婆子一宿没过来,要不,等会儿天亮了,让连翘出门去找找?”
“不用。”
沈楚蓉摇摇头,示意宋妈妈继续躺着,道,“妈妈是不是一宿没睡?您先去睡着,这里有茯苓和连翘,不碍事的。至于柳婆子,她没来,反而说明是好事。”
宋妈妈正要询问,便听见门外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是淮山。
他守着芙蓉院的外院,里外人员过往,都是需要通过他。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隔着门帘回话,“回大奶奶,外头有个自称是柳婆子的,来找大奶奶呢!”
“让她进来。”
沈楚蓉闻言,示意宋妈妈去休息,而后把寝衣外穿了个披风,坐等柳婆子进来。
这话说完,淮山应下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柳婆子浑身是血的进来,面容惶恐不安,见到沈楚蓉,跟见到亲生父母似的,顿时有了主意。
“大奶奶!!!呜呜呜呜,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柳婆子见到沈楚蓉,整个人腿软了下来,噗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
沈楚蓉连忙起身,准备把柳婆子扶起来。宋妈妈率先一步扶起柳婆子,拿了个鼓凳把她按在凳子上。
“我,啊,不奴婢,奴婢这一夜,过的甭提多难受了!”
柳婆子提起这个,涕泪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昨夜的事情讲了。
“昨夜我听着大奶奶吩咐,特意搬着**往小秦府西苑去,到了那里啊,百灵姑娘的院子里,只有卧室里亮着灯。”
“刚进西苑,就听见百灵姑娘哀嚎着,整个人就像是在地狱里似的。奴婢借着送**,想要进里屋看看,可谁知,伺候百灵姑娘的丫鬟婆子,都以为百灵姑娘不成了,趁机啊,把她屋子里那些金银首饰,布料箱笼都翻了个遍,竟然没人去伺候百灵姑娘。”
“奴婢瞧着,百灵姑娘虽然在叫,身下也有血。可肚子依旧挺得大大的,那孩子,愣是没有要生下的迹象。再联想午后百灵姑娘就不妥当,这么久只怕孩子早就成了死胎。于是,于是......”
“于是,奴婢想到了那早产而死的闺女,上前问百灵姑娘状况,她求我救她,奴才把死胎的事情说了,百灵姑娘心理也知道孩子保不住,只说保住她的命就成。”
“于是,奴婢会点儿接生的手法,硬生生从她身体里,把死胎给掏了出来。这才知道,百灵怀的是个双胎。生的两个头一个身子,三条腿四条胳膊,竟然是个鬼胎!”
“百灵姑娘见是个鬼胎,说是自己作孽太多,才让菩萨降罪。把被那些丫鬟婆子抢走还剩下的银两首饰收拾好了,让奴婢给大奶奶送过来,说她,说她想出家去做个尼姑,请大奶奶帮忙,给找个安静些的寺庙。”
“昨夜你受累了,宋妈妈,把银子拿过来赏她。”
宋妈妈应声退下,而沈楚蓉看着柳婆子身上的血,也略松了口气。
沈楚蓉得知百灵肚子中的死胎生下,百灵还活着。心口压得石头松了口气,死胎是死胎,但百灵不会因为她而死,对她来说就是个好事儿。
“多谢大奶奶。”
宋妈妈拿了银子和一件秋香百福的裙子回来,放在匣子里递给柳婆子。柳婆子眼底带着笑意,等看清了,到底有多少银子,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声音颤抖,眼眶带泪,“多谢大奶奶,大奶奶,您,您这,您这给的可太多了!”
这话说完,而后,柳婆子砰砰的开始磕起头来。
边磕头边道,“大奶奶,您这给的,便是我那小外孙,也能喝上几年奶了。”
“你救了一条命,这是该给你的。”
沈楚蓉扶起她,宋妈妈把秋香百福的裙子递给她,“你把衣服拿上,你这衣裳沾了血,洗也洗不掉,只怕是不能穿了。这衣裳是姑娘赏赐布料做的,前些日子才新做的,布料呢,还是宫里出来的。别说是日常穿,就连你去外头见人,也能穿的。”
柳婆子原本穿的是粗布衣裳,她活到五十岁,哪里见过绫罗绸缎。颤抖着手捧着秋香百福裙子颤颤发抖,上面绣着蝙蝠和福字,蝙蝠寓意吉祥,福字,更是简单明了的福禄。
“多谢大奶奶!!!”
柳婆子眼底带泪,而后,把银子和衣裳放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沈楚蓉道。
“大奶奶,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路过太太住的荣锦园的时候,听到太太身边的丫鬟吩咐小厮,说要往京城送信。好像是,要送去给荣成公主身边的嬷嬷。”
“奴才不知道太太为何要往京城送信,可大奶奶您是沈相国府里来的,还有那荣成公主,奴才听说,那可是您的继母.......”
眼下之意,是丁氏要和荣成公主合谋害沈楚蓉。
沈楚蓉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
“宋妈妈,再给她拿二十两。”
宋妈妈应声去了,再出来时,二十两银子换成了一个大银甸子,又从袖口里抽出个荷包,里头是些散碎银子。
“这个二十两给你整的,你就存起来。散碎银子日常花用。我们大奶奶还在后巷里给你找了个屋子,你到时候带着你小外甥搬进来,也算是有个住处,不用在外头租赁房子。”
“多谢大奶奶,多谢大奶奶!”
柳婆子千恩万谢的磕头,沈楚蓉让她起身回家照看小外孙。等人走了,才开始琢磨丁氏的用意。
难怪,她说什么秦朝的好日子在后头,看来,这是又要做什么,伤害她来讨好荣成公主?
“姑娘,用不用我们去把这信给拦下来?”
宋妈妈主动询问,若是把信拦下来,丁氏至少会和荣成公主有个时间差。姑娘便是后来有什么主意,也能避开丁氏的算计。
“把信拦下来是下策,让丁氏下手后扑了个空才是有用的。”
沈楚蓉看着窗外卷起的乌云,风雨欲来。
笑着转身看向宋妈妈,“妈妈只管去歇息,咱们养足精神,过几日,才是看好戏的时候。”
宋妈妈疑惑不解,过几日??
再过几日,可就是丁卿雅进门的时候了!
姑娘怎么半点儿也不着急呢!!!
还有这和离书,一直拿不到手,可怎么办才好??
姑娘不肯让人给沈相国写信,宋家呢??早先姑娘借由购买粮食一事,联系了宋家。可送去信这么久,也一直没有回音。
莫不是,宋家把姑娘给放弃了??不敢和荣成公主为敌,所以,连姑娘这唯一的一个外甥女,也不认了?
沈楚蓉倒是不知宋妈妈心意,她想到前世死后,宋家舅母和表哥前来为她安葬。
又想到宋妈妈说的,眼下宋家的状况,“昔日宋老太爷下有两个儿子,宋大舅老爷单传一个嫡子宋霖,今年也有二十五六,如今应该是他管着宋家。
二舅老爷是个风流的,据说早年坏了身子,早年是没有孩子的,如今这些年过去,不知道有没有诞下子嗣。”
若是二舅舅没有生下孩子,那么,宋家依旧只有宋霖表哥一个。
想到宋霖表哥的身体,沈楚蓉面色有些发愁。
那她,把宋家拉到秦家这未来帝王之家的船上,是对还是错?
若和前世不一样,秦狩不能登上皇位,宋家百年基业,可就毁于她一人之手。
而与此同时,秦州城外两百里,从福州而来的船队,从京杭运河,换到了柳青河的河道。
船内,宋霖坐于船舱内,他年约二十五六,气质如松山翠竹,让人望而觉得超尘。只身形羸弱,细看之下眼窝凹陷,唇角干裂,整个人透着病容。
因不适应北地气候,早早便穿上了夹棉衣裳。
可即便是这样,不过是提笔写字的功夫,已经捂唇开始急咳。一旁的书童似乎是早已经习惯,连忙把温热白水端了上来,“大少爷,喝茶。”
宋霖接过白水,缓慢在口中润了一下,才缓缓咽了下去。
一盏温热白水喝完,宋霖额头冒出细汗,苍白的面色有了几分血色,问一旁的书童宋笔,“什么时辰了,天可亮了?”
“外面天色刚亮,今日天不好,是个阴天。不过,夜里刮得是北风,我们船行了一夜,也才刚到柳青河的河道。听船夫说,从这里到秦州还有二百里,若是快,一两日也就到了,可若是逆风,怕是得三五日。”
宋笔在宋霖身边伺候了许久,早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把打听来确认过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宋霖点点头,为了避免咳嗽,没再说话。
闭目躺在椅子上,合眸稍休憩一会儿。
宋笔见状,不由大为心疼。
自从接到沈楚蓉通过秦家寄出的书信后,大太太和大少爷就连夜出发,和在安州附近做生意的大老爷汇合,一路往秦州而来。
从福建到秦州,少说也三个月的路程,可偏偏,大少爷吩咐走海路到威州,从威州通过京杭大运河,再转柳青河直接抵达秦州。
一路上路程倒是快了一半儿,可大爷的身体呢??
在福建的时候就经常出问题,这么一出门,便是有宋家的府医跟着,也衰败的不成样子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昨夜大少爷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苏醒过来。在这么熬下去,只怕见到了沈表姑娘,不等回福建,就要葬在秦州了!
宋笔心疼主子,因此,不顾宋霖闭上的眼睛,小声道,“大少爷,昨日太太刚吩咐过。说我们此行是要给沈表姑娘撑腰的,若是您这个男丁身体熬坏了。
沈家的表少爷还没有找到,您又没了,到时候,沈表姑娘在秦家有人欺负,她受了委屈,只怕太太她一个妇孺,也无能为力。”
宋霖闻言,眸光似刀,在宋笔身上狠狠刮了一圈儿。
来的可不止他和母亲,他那个爹也在,还是表妹的大舅舅,难不成,舅舅就不能为外甥撑腰?
宋笔心中畏惧,但依旧挺直腰杆,“奴才觉得太太说的对,大少爷您养好身体,才能给沈表姑娘撑腰啊!”
宋霖收回目光,悻悻起身,身体摇摆几乎站立不稳。
宋笔连忙上前扶住,不解询问,“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去??”
“你不是说?你家大少爷死了,就没人给表妹撑腰了?”
“噢噢噢噢!”
宋笔连忙扯住笑意,扶着宋霖往船舱卧室而去,“大少爷您放心,您肯定不会死,沈表姑娘呢,也肯定不会被人欺负!”
等人睡下,宋笔才轻手轻脚出了船舱,去给宋笔熬药。
有来自福建的大船进入柳青河水面,秦狩和秦仕,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
秦狩才安葬了秦甲的尸体回来,又给他家人百两抚恤金。回到大秦府,见秦仕正带着张先生等谋士正在算秦家的产业。
见秦狩进来,秦仕黢黑面皮颇有几分内疚,“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当年,若不是我和丁氏的事情被你娘撞见,你娘就不会走。自然不会有后续丁氏这些作妖的事儿。”
“这些年,她虽不敢欺负你,可到底是把秦朝胃口给养大了。你看看,他居然背着我们父子置办下这么多产业,拉拢了这么些人,只怕秦家军中,要动**一番了。”
秦仕说着,把手中的表格递给秦狩。
这是他昨日说出要和秦朝分家后,秦家将士上书来劝解的将士名单。
粗粗一看,虽不至于和秦狩平分秋色,可也是让秦狩不能忽略的存在。
难怪,他能在前线对秦狩射箭,而毫发无伤的躲过,甚至,连罪魁祸首也查不出。
秦狩低笑了一声,把名单,连同张先生正在整理的上书的公文抱起,仍在珐琅盆中烧成灰烬。
“狩儿,你这......”
“爹,我们不能动这些将士。”
秦狩自然听懂了秦仕的意思,秦家军要动**一番,自然是要肃清支持秦朝的人。
肃清,就意味着秦家要失去一批能打能杀的将士。对于正在发展中的秦家,不是一件好事。
“狩儿!这些人支持秦朝,他们可是要你的命!”
秦仕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发生,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秦狩是他和昭昭的孩子,秦家军是他创建一生的骄傲,他要把秦家军,把他的骄傲,交给他和昭昭的宝贝。
秦狩扯动唇角,和秦仕相似的丹凤眼看了过去,“爹,你该不会以为,他们没对我下过手吧?”
“什么意思???”
秦仕脸色瞬间变了,自认为对秦狩保护的很好,他身边有东南西北中这些下属保护,而秦仕呢,更是自小把秦狩带在身边照顾。
秦狩扯了下嘴角没说话,而张先生见状站了出来,“老爷,早在攻打安州的时候。二爷率先冲锋,可谁知,从身后来了只冷箭,射穿了二爷的左肩。”
“二爷让人瞒着您,我们也一直没说。好在等回了秦州,大奶奶有从京中来的金疮药方子,二爷上了药,身体才好了。”
秦仕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秦狩受伤,眼眶顿时发红。
他居然没有保护好他和昭昭的宝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狩儿他受了伤,居然不告诉自己!
秦仕气的抬手,想要问秦狩,为何不告诉自己。
可又唯恐控制不住脾气,吓到儿子,猛地抬手捶向桌面。
轰的一声,檀木桌一分为二,倒在地上裂成碎片。尘土四起,而一旁的谋士们,大惊失色的往四周躲去,挤在墙角不敢吭声,宛如失了声的鹌鹑。
“好你个秦朝!好你个丁氏!”
“我容你们至今,你们居然,敢对我的狩儿动手!”
就好像是被人伤了最爱幼崽的虎中霸王,秦仕原本像庄户一般,毫无存在感的气质,顿时转变成凛冽杀气,让一旁的谋士们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而秦狩,毫不在意的往前一步,拍了拍秦仕肩膀。
明明是父子,可就像是兄弟一般,不甚在意的开口,“爹,你放心,这仇,我会自己报!”
“那你,要怎么做?”
秦仕浑身怒气瞬间被秦狩安抚,疼爱的目光看向自己最喜欢的崽儿。
“首先,爹,你把和离书给了那沈氏呗。”
秦狩不说,不代表这一夜夜的,他没有再做梦。
反而,他梦里习惯了对沈楚蓉的侵略和占有,在现实中,已经不能容忍,她冠着别人的姓氏,成为别人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作为她的丈夫,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秦狩心底就涌现出一股火儿,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非得把这糟心的世界,把那个让他糟心的人,给斩成肉泥,才能一解他的憋屈。
毕竟,除了秦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还有一个黄袍男子在向沈楚蓉求娶。
那黄袍男子是谁??
一日不弄清楚,秦狩就一日不得安宁。
而秦仕,见秦狩提出这个要求。
自以为了解了秦狩对沈楚蓉的偏执,挥手示意以张先生为首的谋士离开,而后,压低嗓音问秦狩。
“你个混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因为秦朝他伤了你,是你的敌人。你为了羞辱他,所以才对沈氏起了意?”
“我告诉你!咱们秦家男人,顶天立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只能是因为喜欢!”
“你这龌龊的心思!根本配不上沈氏!!!”
沈氏多好的娃娃啊,捐金疮药给秦军中,减少了将士们的伤亡。提出联合宋家捐粮,甚至,捐出百万两的嫁妆作为购置粮食的银子。
还提出去川蜀购粮的想法,结果,川蜀真的就有粮!
这么好的一个娃娃,若是因为自家儿子起于报复的心思和离,那可真是造大孽了!
而秦狩,被他亲爹的脑回路给惊呆了。
啥???
这,这是他亲爹吧??
按照他爹对他的疼爱,不应该觉得沈氏配不上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