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

9 birthdayoncemore下

9 Birthday Once More(下)

预感果然是灵验的,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下午一点。好在事先和女士们打了招呼,于是柳晓悠拉着苏茵先去了购物中心的顶楼去吃了饭,两人刚刚拎着大包小包从电梯里出来时,便看到了驱车前来的两大一小。

“来得刚好!”柳晓悠不客气地开了车门,把买的东西扔了进去,又从苏茵手上拿过她的,也一并放到了后座。

“喂,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顾殊城瞪着后面道。

“我不像某人般得志,所以只能把满腔抑郁化成购物的冲动,怎么,你有意见?”

顾殊城耸耸肩,“我有什么意见,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只是你该对我的车温柔点儿。”

“是!现在麻烦你把车开到停车场吧。”柳晓悠和他打个眼色,然后手重重一下。

“柳晓悠,我车门坏了就找你!”

车子里传来的模糊的大叫声。

两个女士是吃过午饭了,可是这剩下的三个还饥肠辘辘呢。几个人商量一商量,严冰语不会多话,苏茵也是很文静的性子,于是最后变成了顾殊城、柳晓悠以及小秋儿三人的协商会议。这种状况对狼狈为奸的二人来说简直是随心所欲,很快便得出了最佳方案,就是俩女人带着迫不及待的小家伙先进游乐园玩儿,至于她的午饭,直接找麦当劳叔叔外带一边逛一边解决得了。另外两个大男人跟在旁边也是丢脸,不如找个地方先吃饱喝足,再去帮玩累了的女士们拎包和买饮料。

看着牵孩子远去的窈窕背影们,顾殊城还刻意感慨地牢骚了一句:“今天到底谁是寿星公啊!”

做出无奈地表情回身看站在后面的男人,男人先露出牙齿笑道:“女孩子是公主,你就忍忍吧。”

顾殊城于是特大度地挥挥手,“算了,我也就是说说。我们找个地儿吃饭吧。”

要是公主能让他们这两个奴仆天天在一起独处,他巴不得她们永远是公主。

吃饭地点很巧不巧地由顾殊城选在了七年前去过的地方,男人脸上的惊讶让顾殊城十分得意。这至少代表,男人是记得这个地方的。

“你没在这边吃过饭吗?这家店不但没搬,就连老板也还是那个胖大嫂呢,啊对了,胖大嫂已经变成了胖奶奶,她孙子都两岁了。”顾殊城笑眯眯道。

“我带小秋儿来玩过,不过没在游乐园里面吃过饭就是了。”严冰语淡淡莞尔,“你才回来多久,对这里倒是熟得很。”

果然还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虽然被识破了,可顾殊城心里却觉得欢喜。

男人没有拒绝啊,就算明白,可是也没有拒绝。今天的一切,自己做的这般明显,他也没有拒绝呢。

有了这样的鼓舞,说话做事也放开手脚起来。看到对方不太有兴致的样子,干脆靠上去直接挽了胳膊,“大叔你快点儿,我真的要饿趴了。”

午餐叫了铁板牛肉、野菌汤、红菜薹,外加两大份竹筒饭。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没有酒。

“哈,好久没吃到菜薹了。”顾殊城搓了搓手,“永远都是故乡的饭好吃。”

“瞧你的样子,像没吃过东西似的。”严冰语把红菜薹的盘子往他那里推了推。

“以前在国外,哪有机会吃啊。这回来一个多月都在外面跑,不是随便解决就是大鱼大肉的,也没口福享受家常菜。”顾殊城夹了一筷放到嘴里,眼珠转了转后直眨眼,“太怀念了。”

严冰语微微笑了笑,“我看你是肚子太饿了吧。”

然后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实话说,别的菜我不敢打包票,但这盘绝对没我做得好。”

顾殊城也学他压低声音,凑到面前,“嚄,你手艺进步了啊,那我下次去你家你一定要做给我吃。”

两个人的眼神是纠缠在一起的,这样近的距离,想逃也逃不了。

“行啊。”严冰语半垂下睫毛。

得逞了的年轻人笑得好不开心,还不忘往男人的碗里夹了些菜,“你再尝尝这个嘛,看看有没你做得好吃。”

即便是再好吃的东西,也比不上心爱的人做给自己的吧,顾殊城这个问题,或许不如换成“下次你把这道菜也做给我尝尝”来得更贴合他目前的想法。

“嘴干脆再咧开些,饭都要从嘴里掉出来了。”严冰语瞪了眼,口气听不出来是不满,还是什么其他。

结果本来没有那么夸张的笑容变得真有点儿像描述中的那么回事儿了。

一顿饭吃下来,表面上虽然很和谐,却并没有从前那样亲昵无隙。从前的调笑嬉闹似乎都是顺手牵来,真真正正的从心而发,而现在不管是什么时候,一言一动总带着些刻意的亲切,造作的自然,长时间下来,也会觉得生硬和别扭。

这种状况的由来,顾殊城暂时没能找到。

如果说七年还不足以使一个小餐厅换主人,那么对于本城的游乐园来说,却已经足够它焕然一新了。从前的旧设施拆的拆,翻新的翻新,当年坐的旋转木马还在,可是那个类似缆车的东西,早就被换成了空中滑索。

不再是玩心大发的中年男人和从来没去过游乐园的20岁年轻人,不管扯什么理由,似乎都没办法再同少女小孩子争抢一回座位了。顾殊城听着那依旧动听欢快的曲子,愣了好久。

回过神来时,男人早已经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等候,同他相视一笑,“还那么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吗?”

“不喜欢了。就算到我这个年纪,在游乐园里还是可以找到很多适合自己玩的项目,旋转木马果然还是与我无缘。”顾殊城走过来站到男人面前,眉目飞扬,“啊,经你一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我们去玩吧?”

“不是还要去小秋儿她们那里吗?”严冰语站起来,拿出手机,“我给她们打个电话。”

“小秋儿,小秋儿,除了小秋儿就没别的事情可做啦!拜托,今天是我生日诶,难道我注定要做大女人小女孩的勤杂工啊?”顾殊城一把抢过对方的手机,不容分说地拉了男人,“我想玩的项目也不适合女人孩子,你放心,等我玩尽兴了,再去找她们也不迟,她们不会在意的啦。”

“你要玩什么?过山车吗?”严冰语不得不跟着年轻人的步伐,嘴里着急道,“我可不陪你玩,我其实有恐高症。”

正兴高采烈的顾殊城立刻停住脚,男人立刻因为惯性贴到了他的背上。

“不是吧!我记得你说过山车不刺激,还说喜欢空中飞人!”顾殊城回转身,瞪着眼睛咆哮。

那是七年前说过的话,难为他还记得。

“不是逗你玩的嘛,因为你当时不敢坐。”严冰语干笑着说了实话。

顾殊城郁闷地咬咬唇,“唔,那算了,我们只好去玩就踩在地面的。”

他隐瞒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他其实也有点儿恐高。

所谓踩在地面的不适宜女人儿童的项目,便是杵在两人眼前的鬼屋。

“两位没有心脏病高血压吧?”门口的售票小姐笑眯眯地问。

“我当然没有!”顾殊城粗声粗气答一句,“嗯,大叔你也没有吧?”

“我应该也没有吧。”严冰语朝黑魆魆的屋里瞧了眼,扯扯拉着他的年轻人,“我看到也有女孩子进去啊,不如叫苏茵她们一块儿来玩好了。”

“可是你没看到女孩子一般都是在男友的陪同下一起进去的啊!”顾殊城语重心长,“我们有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小孩子肯定是不能进去的,那就得留人看着她。让哪个女人留下来都不好吧,她们那么爱玩。”

“我可以留下来。”

料到男人会这么说,顾殊城露出万万不可的表情,“那更不行了,两个女人和我一个男人在那种地方,到时候她们谁产生误会倒霉的可是我啊!”

似乎是这个道理,严冰语还没来得及好好想,就已经被顾殊城给拉进那一片黑暗中去了。

鬼屋,顾名思义,是给喜欢猎奇惊悚的玩家准备的有“鬼”的地方。配合恐怖音乐,诡异灯光,以及各种惊悚道具和真人装成的鬼,给人强烈的精神刺激。没有坚固的心理建设,最好还是不要进去,尤其是像这两个人进去的还是强化版的鬼屋。

话虽是这么说,但很大一部分玩家都是年轻的情侣或者希望变成情侣的男女,想要惊奇探险不一定,趁机增进感情在女友面前显示男人风范倒是真的。这个方法比起老套的到电影院看鬼片可是来得更有效果得多,从出口出来的时候,男人通常已经明目张胆地拉拉小手、搂搂小腰了,如果幸运一点,或许就直接美人在怀,芳心到手了。

可若同时进来的是两个男人,莫非是要比一比谁更加勇敢更有男子气概?

“大叔,你要是害怕,可以跟在我旁边,这东西都是假的,没什么大不了。”顾殊城清清嗓子,正气道。

假虽然是假的,可既然能拿出来赚钱,也必定有恐怖之处。阴惨惨的灯光,曲折迂回的道路,气氛异常冰冷逼真。也许在拐角处,就有一个无头尸体突然出现在眼前。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看似平坦的道路,说不定就在你看不见得黑色地底,伸出来一只……

“啊!”顾殊城尖叫一声,严冰语没被恐怖景象吓到,倒是被身边贴得他紧紧的年轻男人吓了一大跳。

“大叔,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在扯你的裤子?”

其实貌似是有的,只不过严冰语刚才蹬了一脚,然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装鬼工作人员:好痛,呜呜~~)

“有就有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都说了是假的了。”严冰语淡定道。

“是啊,呵呵……”顾殊城笑还没笑完,整个人就僵掉了。

“好像有什么伸到我的裤腿里去了。”(哇,揩油!)

周围漆黑一片,只在贴近地面有很暗的光线。

“大叔,你不用帮我看,我自己来就行了。”顾殊城咽口唾沫。他感到有一只手从他的裤沿一只来到脚踝,冰凉凉,软绵绵。

“我一直在看路啊。”严冰语觉得莫名其妙。

顾殊城心中一惊,那自己身上的——

“哇啊啊啊!”

据顾殊城事后描述,他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断手紧紧抓在他的裤腿上。

据严冰语事后描述,他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光线太暗,而顾殊城在大叫后立刻就把他抱得紧紧的,导致他根本没办法动弹。

从天花板上探下来的披散头发的女鬼,黑暗中就在你身边的流着血泪的干尸,突然活动起来的雕塑……

总而言之,与后面隔了一段距离的那拨男女混合的玩家比起来,顾殊城的动静一点儿也不逊色。严冰语虽然也觉得那些玩意儿有些瘆人,有些恶心,但是身边将他禁锢得密不透风的年轻人,似乎很需要自己的镇静来给予他勇气。

明明就是比自己还要挺拔温暖的家伙,微微弓了腰低了头的搂抱,是久违了熟悉的姿势和可爱的霸道。这种不该有的暧昧,被不相称的环境一渲染,似乎也不太那样让人在意了。既然他玩得这样欢乐,那便由他去吧。

他好像长高了,严冰语这么想着。

从黑暗中解脱,出口处的阳光十分明亮。严冰语不由自主地眯了眼,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仅剩的左眼觉得有些轻微的眩晕。

“噢噢,大叔你真是太勇敢了。”顾殊城的声音还在耳侧,由夸张变为认真,“怎么,眼睛不舒服吗?”

“嗯,没什么,估计是阳光太刺眼了。”严冰语取下眼镜,准备用手揉一揉。

“等一下。”

顾殊城拦下他抬起的手腕,随后轻轻挑起他的下颌,拨开那散乱的刘海。

每一个动作都是缓慢而小心的,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严冰语却觉得用了很长时间。那种短暂的等待让他有些微妙的心焦。

眼前是年轻人放大了的脸,伴随着潮热的呼吸,关切的眼神。

“好像有点儿红。”顾殊城面对着男人观察了好久,才喃喃道,“好像还有点儿肿!”

“别是你心理作用吧。”严冰语后退两步,戴上眼镜,“没事儿了。”

“眼镜度数是多少?”失去了伸手可以触摸的距离,顾殊城冷不丁想出这么一个问题,“我看你摘了眼镜好像视物不太清晰的样子。”

“废话,看得清的话我还戴眼镜干什么。”严冰语好笑地驳他一句。

顾殊城还想继续问,奈何手机响了。在男人的注视下,不得不一边暗道柳晓悠没用一边无奈地掏出手机。

居然不是她们打过来的。

“怎么不接?”严冰语笑一笑。

顾殊城与他对望一眼,又低头看了那号码一会儿,才勉强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

“妈,是我。”

严冰语些许惊讶的张开嘴,年轻人讲电话时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让他莫名紧张。

“知道,我生日能不好好过吗,正在外面玩儿呢。妈,保重身体,嗯,改天再说。”

挂掉电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我们——”

“你看那里!”顾殊城突然两眼放光地跑到严冰语旁边,指着他身后说。

被一惊一乍的年轻人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严冰语转过身,只看到一片苍翠的小山。

“看什么?”

“那个山洞。”顾殊城手还指着,“你不记得啦,就是那一次坐缆车时穿过的隧道啊!”

“你确定?”只是随口的一句应答。

“绝对是!”年轻人的口气异常笃定,随即喟叹道,“在那里我第一次对你表白,可是你好像没有听到。呵呵,我记得你当时还很羡慕一个一家三口,诶,现在想一想,如果把小秋儿带上,其实和咱们当初的想法也差不多啊。”

“殊城。”

顾殊城立刻住了口,缓缓放下那只举起的手。背对着他的男人看不到他抿紧的嘴唇,同样,他也看不到对方是什么表情。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今天也是,好端端地跑什么游乐园,已经不小的人了。”

终于还是表态了,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了么。

顾殊城黯然一笑,“可是我觉得有意义呢。我很怀念,怀念得不得了。”

“年轻人总以为怀念过去是件很酷的事情,为赋新词强说愁,是不是?”严冰语转过来,拍拍顾殊城的肩膀,语气带着年长的沉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只有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你有一个漂亮温柔的未婚妻,你有一双爱你的父母,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你还有什么可值得回头恋恋不舍的呢?如果你感觉不满足于目前的平静,如果你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保有一份自以为独特的执着,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好好的衡量一下孰轻孰重。殊城,你觉得呢?”

呵,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分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把他当成不能依靠没有主见的小孩子一样。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不成熟,都缺乏理智,惟有按照他说的来,才叫一个好男人该做的吗?这个总为别人操心的男人,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到底累不累?

“那你觉得呢?”

“我可以做你的好亲人,好朋友,可是我想我没有办法陪你发疯。”严冰语在嘴角牵出一丝苦涩,“这句话我一直放到现在才说,是不想影响你的心情。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可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你今天这样,算个什么呢?”

算个什么呢?是啊,算个什么呢?

顾殊城觉得先前困扰着他的问题有了答案,他和他之所以这样不尴不尬地生硬别扭,其实因为双方都没有一个明白的立场吧。

“我和苏茵分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他想要这个男人认认真真听他说句话,“我马上就和她说,我还会和我妈、还有我爸说。”

“我会告诉他们我忘不了你,我没有办法放弃你。”顾殊城幽幽看进男人的眼睛里,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如果你七年前没有听清,我可以再说一次,严冰语,我爱你。今天的一切,算我在追求你。”

难以相信他居然就这样说出口了,虽然有预感,可是这样直白这样迅速这样不设防,让严冰语一时间无言以对。

可说话有什么用呢?说一些已经被他说烂了的道理有什么用呢?

最关键的是,有谁会听?他总是错,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是对的。

严冰语苍白而讽刺地笑笑。

依旧一言不发。

“其实我本来是有些迷糊的,但一听到你的表态,我突然就完全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顾殊城也笑一笑,深深呼吸后才开口,“我不是太顺了所以想找点儿刺激,我不是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当初我走,并非因为我放手,现在我回来了,就更不可能放手。但是你不必感到困扰,我不会……不会强求你的。”

严冰语怔忡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明白了。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弃的是么?既然你都叫我不用困扰,那便这样吧。”

他似乎非常疲倦,静立了半天,才木然动了动,开始朝前走。

“有人告诉我你对我不是没感觉的!”

身后的年轻人喊出这么一句,声音里有些委屈,有些期待。

没有等到男人的反应,他合着追上男人的渐渐脚步声,自言自语:“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有你这个笨蛋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魔障了,前几千字用了半个下午,后八百字用了一个晚上。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干脆大叔啥都不说好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