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

第81章 八十一:秋猎(五)

◎臣会带您出去。◎

官家一行人在东林北侧, 而这群妖物在南侧。

难道是冲着萧绍矩而来?

敬亭颐敛眸凝神,剑花挽得迅疾,将堆成球的蛇头一齐割下。

这么多条剧毒蟒蛇, 不像是中原产物,倒像是从南疆雨林里攀山越岭过来的。

“铮——”

剑身被髹红的蛇血浸透, 鼻腔里充斥着腥臭的血味。

敬亭颐嫌恶似的侧身,而那蛇团被他激出了凶性,呲着尖牙利嘴,不迭朝他爬来。

这头浮云卿已经踅到一棵树下。

她想帮敬亭颐, 而不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废物, 等待他来拯救。

困囿险境,就算有人在消磨她的痛苦, 她依旧想挺直腰杆,做力所能及的事。

躲在树后,浮云卿握紧手里的弓箭, 犹豫再三, 悄摸睁开眼。

只见满地凸眼蛇头,耷拉着分叉的长舌,一动不动地躺在泥盘盘的地里。

由数条蟒蛇交缠而成的蛇球,已被敬亭颐削去十之五六。

蛇球肉眼可见地变小,削下的蛇头令人恶心倒胃,可敬亭颐动作迅疾优雅,时而跃到树枝,时而跳落在地。

浮云卿不合时地想到壁画上跳舞的仙女。敬亭颐美得跟那仙女似的, 只不过他是男仙, 他在杀蛇。

蟒蛇听动静攻击, 今下只能听及敬亭颐挥舞长剑的声音, 并没注意到浮云卿拉紧弦的细声。

蛇球中间是一条王蟒,四周蟒蛇有意护着它。因此敬亭颐无法接近这条王蟒。他削掉的,始终是外围无关紧要的蟒蛇。

蛇愈来愈少,但蛇团愈缠愈紧,两方陷入僵持之际。

又一阵厮杀,王蟒翻了身,慌乱间将七寸**出来。

好,就是现在!

浮云卿眯起眼,将弓箭对准那条探头王蟒的七寸。

千万得射中,千万得射中。

心里把能求的诸仙班都求了个遍,甚至还求了许太医。

保佑,保佑……

“嗖——”

锋利的箭矢携带着浮云卿全身精力,骤然射穿王蟒的七寸。

蛇球顷刻解散。王蟒抽搐着泚血,剩下几条蟒蛇犹豫地窝到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敬亭颐抓住时机,长剑倏尔一挥,削下最后几个蛇头。

血液泚成妖冶的红花,先前岑寂的树林,经过此番战斗,恍似人间炼狱。

敬亭颐跃出血地,大发慈悲地将数枚狰狞的蛇头拢到一处。

他没闲心思去找一条溪流,清洗血剑。他提着剑,慢条斯理地踱到浮云卿身边。

除却先前那阵慌张,战斗时,他始终澹然冷静,甚至朝浮云卿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敬亭颐克制住想揉她发顶的冲动,手指垂到身侧,敛眸说道:“做得很好。”

浮云卿还没从那番惊险场面里回过神,心有余悸地说过奖,过奖。

后来倏地回神,满心纠结。这个时候,逞什么强说过奖!

她怕得要死,两股颤颤。若不是欹着粗壮的树身,早歪歪扭扭地瘫倒下去。

刚想开口说什么话,便听敬亭颐提了句:“但是……”

只要不傻都会懂,“但是”这词一出,“但是”后面引出的句子,才是真正想说的。

“不听话。”他斥责道,“不是让你不要睁眼吗?”

浮云卿嘟囔说憋不住。

“再说,没有我的箭矢,王蟒也死不了。”

俩人在短时间内历经生死离别,今下见面,只叹活着真好。听不听话,在生死面前,不算什么事。

敬亭颐叫她跟紧自己,赶快踅出南侧林。

他有很多话想问浮云卿。

她怎么会来东林?她是一人来的吗?来的时候,有发现这处的异样?

最想问的是:有没有察觉出是何人将发疯的猛兽引到此处?

然而这些疑惑的问话,都被他压在心底,最终安慰一句:“都过去了,不要怕。”

哪想天公不作美。甫一迈步,便听见周遭传来一阵虎啸狼嚎声。

虎常独自捕食,而狼常成群结队捕食。

敬亭颐停脚,将浮云卿紧紧掩在身后。

浮云卿被这嘶吼声吓得够呛。以她那不上台面的射术,射中蛇七寸已是万幸中的万幸,再要她去射豺狼虎豹,难于上青天!

她环紧敬亭颐的腰,雌懦问:“敬先生,这处为甚会出现这么多凶兽?往年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呀。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兽归林,要对付仇家?”

敬亭颐带她踱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他想浮云卿猜得对。这次遇险,是有人故意为之。若他没及时赶来,怕是浮云卿就得丧命在此。

是谁阴险至此,竟敢在秋猎时候,冒险做事?

浮云卿没听到他回话,又蹙眉问:“敬先生,你是从哪里赶来的?我跟着行香来此射猎,他们一帮辽人做他们的事,我自己待在这里。想你好多次,总算把你给想来了。”

敬亭颐擦净手,拍落她裙摆的土块,回:“臣在北侧林。臣没跟着官家他们射猎,信马由缰地四处瞎走。再折回时,见官家他们那队人已经折回苑里。臣想,那不如去南侧林看看罢。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幸好来了……”

否则他无法承受那个悲痛的结果。

南侧林不算大,想必此时萧绍矩已经听到这处的打斗动静,不迭往这里赶了。

敬亭颐将那柄掉在土地里的匕首擦净,摁进浮云卿冰凉的手心里。

“把匕首拿好。”敬亭颐说道,“蛇血有毒。您近距离刺蛇,蛇血定会反喷您一身。到时得不偿失,不划算。”

浮云卿说好。

凶兽的脚步愈来愈近,嘶吼声在空旷的山野**出回声,吓得浮云卿连连打哆嗦。

她小声说:“敬先生,单靠咱俩这力量,打不过这群猛兽。要不想办法逃罢……其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及时逃跑,不失为一条明路啊。”

这番道理,不傻的都懂。浮云卿想,敬亭颐比她懂此刻该做什么。可她在敬亭颐怀里闷了许久,半天不见他挪步,一时口不择言地出声劝解。

敬亭颐揣度着当前的局势。逃跑,于他与浮云卿而言,不是件难事。

他大可以搂紧浮云卿,施展轻功,游离于树桠之间。以他的功夫,眨眼间就能将浮云卿带离此处。

可他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犹豫间,见蛰伏的凶兽猫着粗壮的腰身,从林影里走出。

两群眼泛绿光的饿狼,一头站在石块上俯视打量的吊额白睛虎,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俩。

浮云卿紧张地揪紧敬亭颐的衣袍,“敬先生,咱们赶紧跑罢。”

敬亭颐却回:“出现在您面前的所有猛兽,都被下了一种疯药。他们被人引至此,想来谋杀您。”

“谋杀我?”浮云卿不可置信,“我没有什么仇家,为甚要来谋杀我?”

敬亭颐揿紧剑,在这紧要关头,忽然想通了这件事。

这群凶兽,是冲他而来。

那厮知道他骑马到北林射猎,知道他会趁此时机与萧绍矩说事,故而将猛兽投到南侧林。不仅想害他的命,更是想挑拨辽国与定朝的关系,引起内乱,为那厮的上位造势。

想及此处,那厮的身份也就水落石出了。

正是韩从朗。

韩从朗假借不爱射猎的由头,为他放兽归林的行径打掩饰。

“是韩从朗。”敬亭颐说,“他不是要害您,而是要害臣。”

浮云卿瞠目结舌,她不知敬亭颐是怎么推理出事情原委的,只能傻呆呆地仰头睐他。

只觉敬亭颐身遭披了道光辉,她窝在他怀里,那智慧的光辉也洒在她身上,把她的智力也往上提了提。

“敬先生,你是想把韩从朗引出来吗?”

敬亭颐颔首说是。

他说:“您放心,臣会把你带出此处。”

浮云卿说好。

言讫,只见那群凶兽像是得到指令似的,一齐扑向俩人这处。

“闭眼。”

敬亭颐说道。

这次浮云卿乖乖地闭上双眼。她被敬亭颐箍着腰身,眼前黑黢一片,耳边穿过凌厉的风。

接着,她双脚离地,身子竟飘到了天上去。

她是飞起来了?

“敬先生,我……我还活着吗?”

当真没有变成一缕游魂,而是真真切切地以活人的身份,飞到半空中去吗?

敬亭颐哭笑不得,“卓旸难道没教过您轻功吗?”

浮云卿摇头,“他说我不是学武的料,我也用不到轻功。再说,简单的防身术我都没学会,哪有资格去学轻功。”

“睁眼。”敬亭颐澹然说。

浮云卿颤着眼睫,敛眸往下睃一圈。

原来此刻俩人正站在一颗高大的乌桕树上面,踩着结实的树桠,而下方的凶兽无能狂怒。

有几只胆大的饿狼,抓挠着树根,好似想爬到树上吃人。

敬亭颐搂紧浮云卿颤抖不止的身,“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人来。”

“等谁来?”浮云卿好奇地往底下扒头,只睃见丑陋的饿狼,与那头蓄势待发的大虫,并没窥见来人的身影。

话音甫落,不知从何处射出数道箭矢,百箭齐发,一箭接一箭地射向狼群。

耳边“嗖”一声,又“嗖”一声。

浮云卿想,从今往后,她怕是都不会忘却弯弓射箭的声音了。

敬亭颐拢着她的腰肢,伸手指向西北侧。

萧绍矩那群人,正伏在西北侧的树林里,不迭射箭,霎时将狼群杀得团灭。

“敬先生,原来你等的人,是萧驸马他们。”浮云卿满心感慨。

其实跟着敬亭颐这般机警聪慧的人,不全是好处。

他愈是云淡风轻,愈是衬得浮云卿毛躁呆愣。他运筹帷幄,而浮云卿满心惊慌。他是平静的万年潭,而她是沉不住气的一瓯水。

她明明不算愚笨,却在敬亭颐的衬托下,跟个没头脑的傻瓜似的。

当然,好处更多。譬如眼下,浮云卿只需待在敬亭颐怀里,万事不需操心。只要敬亭颐在,任那困境阻拦,他们照样能破局解境。

现在这处,只剩下一头孤零零的大虫。

敬亭颐与暗处的萧绍矩交换个眼神,旋即垂眸朝浮云卿说:“我们可以走了。”

剩下的事,萧绍矩会处理。

耶律行香抬眼,不解问:“舅舅,是谁下的狠手?若不是我们没走远,他们就要丧命在此了。”

萧绍矩在箭矢上搽着毒药,继而拉弯龙舌弓,骤然松手。

那头吊睛白额虎,应势倒地。

“凶手是谁并不重要,这是他们定朝内部的事。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我们不需关心此事。我们只要把幕后推手引出来就好。”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了一段落。

耶律行香若有所思,“那我们要折回琼林苑吗?大晌午头,官家设宴待客。我们在此逗留,怕是不好交代。”

萧绍矩犹豫道:“不急,再等等。要是还有猛兽出现,我们能将其一网打尽。”

随行使节萧荥勒紧缰绳,凑到萧绍矩身旁,低声问:“驸马,猛兽这事,要跟官家说吗?”

萧绍矩静静观摩着这片血气冲天的土地,“不要提,派人清扫这处,将死尸都烧干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出来,不免带着阴谋论的意味。官家此人城府深,在他面前,言多必失,干脆不说了罢。”

大家交谈一番,有的下马清理死尸,有的四处打探,看看还有没有猛兽遗存。

未几,一阵妖风吹过,林梢间,异常岑寂。

萧绍矩抬手,叫停大家的动作。

不好。

“快!都上马!往东头走!”

萧绍矩甩着马鞭,顾不上解释,直奔东侧茂密的树林。

先前敬亭颐带浮云卿离开此处,往东侧走。

走东侧回琼林苑,是一条捷径。这条路不用爬山坡,但风险却大。

因着东侧有一处陡峭的山崖,林木掩映下,很难发现。一不小心,就会坠崖。

那阵妖风里夹杂着细微的虎啸声。

萧绍矩猜得没错。方才杀死的猛兽,仅仅是韩从朗放出来的一小部分。韩从朗料断敬亭颐会抄近道,便将剩下的猛兽,都设在山崖处。

敬亭颐没料到韩从朗阴招一套接一套,此刻甩剑,颇显力不从心。

浮云卿被他摁在坡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待在原地,焦急地扒头张望。

幸好这时虎兽都待在地面,她站在坡头,能清楚地睐见下方形势。

她给敬亭颐指着虎兽所在的方位,好让他能更快地脱身。

但仅凭二人的微薄力量,并不足以对抗一头接一头赶来的虎兽。

浮云卿眼前一黑,韩从朗到底是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头虎兽,将其引在这处。

再一抬眼,竟见萧绍矩那帮人马飞快踅来。

“敬先生,萧驸马带人来了!”她探身喊道。

敬亭颐颔首说好,扬起一抹安慰的笑,抬眸看向浮云卿。

然而待看清坡上形势,那抹真诚的笑容,倏地僵住。

不知何时,有两头虎兽,悄无声息地爬到山坡头,正虎视眈眈地伏在浮云卿身后,欲做致命一击。

敬亭颐握紧长剑,“跳下来!”

浮云卿见敬亭颐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身后看,也不自主地侧过身,飞快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惊心动魄,还不如不看!

她颤着身连连向后退,虎兽一见,霎时龇牙咧嘴地朝她扑来。

而地面上的数头虎兽看见敬亭颐往坡下跑,连忙跟着他移动。

一时坡上的,地上的虎兽,一齐朝敬亭颐与浮云卿跃去。

“嗖——”

“嗖——”

萧绍矩连连射出毒箭,随从也搽好了毒药,精准地射中虎兽。

黄沙灰尘与土块砂砾,扬起百丈高。

耶律行香被呛得连连咳嗽,眼里进了沙,难受得紧。她赶忙揉揉眼,瞪大双眸,跟在萧绍矩身后,扫射奄奄一息的虎兽。

浮云卿脚一崴,失重地滑落山坡。

她阖紧眼,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宽阔紧实的怀抱。

敬亭颐稳稳地接住了她。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他后怕地喃喃道。

不等他松口气,就听萧绍矩吼声喊道:“小心身后!”

敬亭颐睁眼,却见有头未被弓箭射中的虎兽,直直朝他与浮云卿扑来。

那头虎兽,扑的是浮云卿的身后。

并未多想,敬亭颐飞快侧身。俩人颠倒位置,他的后背直对虎兽。

“嗖——”

又是一箭,正中虎兽脊背。

不曾想那虎兽倒地之前,猛地将利爪往前一伸,登时划破了敬亭颐的右臂。

那道伤口长而深,豆大的血珠不断往外冒,触目惊心。

“敬先生!”浮云卿拽住敬亭颐的右臂,满眸心疼,“你还好吗?”

这点伤痛,不甚紧要。敬亭颐说没事,“回去处理一番就行。”

“恐怕你回不去了。”

韩从朗慢慢踱出,他站在浮云卿先前站过的山坡头,洋洋自得地欣赏着今下这混乱场面。

韩从朗蓄力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三头变异的虎兽便窝在了他的脚边,蓄势待发。

三帮人齐聚断崖边,敬亭颐嗤笑:“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韩从朗扫一眼受伤的敬亭颐,旋即转眸睐着浮云卿。

“公主,你怎么不听话呢?”韩从朗把玩着手里精巧的弓箭,正是先前被浮云卿随意抛掷在地的那把。

“你乖乖待在西林,等着与我幽会不好吗?非得跑来东林,还跑到了南侧林。啧,不听话,真是欠调.教。原本这群疯兽,仅仅针对敬亭颐。”他无奈地摊摊手,“他一人死就好囖,你看你,非得插进局里。”

言讫,瞥及萧绍矩那帮人,又开口嗤笑道:“敬亭颐,你能耐不小,还能把辽人拉来。嗳,辽人我不能杀,那杀你总可以罢。”

浮云卿想,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先前韩从朗还能装装伪君子,今下竟然连装都不装了。

韩从朗那张脸,真是令人作呕。

敬亭颐笑得森然,“所以呢?你想让虎兽杀我,将我撕得四分五裂?”

韩从朗回为什么不。

他站在坡上,能清楚地看见敬亭颐带着浮云卿,不断往断崖边退。

“噢,我懂。你不想被我杀死,你想自己跳崖死,对罢?”韩从朗话头忽转,“可我怎么知道,你掉下去,到底会不会死?所以嚜,在跳崖之前,你得先被虎兽重伤。”

一声令下,三头狰狞的虎兽猛地扑落地面。

觑见萧绍矩再次架起毒箭,韩从朗劝道:“欸,且慢。萧驸马,这三头虎兽,你应该很眼熟罢。不错,正是我千辛万苦从耶律隆庆那处借来的。耶律隆庆是你的岳丈,你要忤逆岳丈,来救他吗?”

萧绍矩一愣,瞥向耶律行香。

耶律隆庆为人暴戾,不仅不看好耶律行香与萧绍矩的婚事,还想窜空子,将萧绍矩手里的权抢回来。因此他与萧绍矩的关系,十分微妙。稍微不注意,俩人就会斗得死去活来。

耶律行香不愿看见她的父亲与舅舅互相残杀的场面。她摇摇头,示意萧绍矩不要动。

她悲悯地望向站在悬崖边的浮云卿,朝浮云卿道了个歉礼。

抱歉,她身不由己。

韩从朗觉得这事十分讽刺,笑弯了腰,差点喘不上气。

三头虎兽围着悬崖边的俩人打转,只待韩从朗一声令下,便会将俩人吞吃入腹。

局面僵持之际,林里倏地又窜来一帮人。

为首的是卓旸,他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批死士。

卓旸满眼憎恶,“韩从朗,你疯了吗?这是皇家御苑,你在这里杀人,当真不怕官家追查?”

“我不在乎。”韩从朗冷声说,“我、不、在、乎。”

疯子,当真是疯子。

浮云卿被韩从朗没脸没皮的话气得浑身发颤。

四拨人,各据一方,局面僵持。

哪怕身上挂了彩,敬亭颐仍旧淡定,好似他脚下踩着的不是悬崖,而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平地。

算算时间,最后一拨人,就要到了。

现在,他要破局。

敬亭颐将浮云卿的腰环得更紧,两道身子紧紧相贴,不留半寸空隙。

他窝在浮云卿耳边,哄道:“相信臣,臣会带您出去。”

浮云卿不带迟疑地说好。她知道敬亭颐在想破局的办法。

只是没想到,所谓的破局,竟是跳崖。

刹那间,两道身影跌落悬崖,消失不见。

众人皆惊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紧接着,大批禁军骑马吆喝赶来。

韩从朗瞠目结舌,好嚜,敬亭颐竟然还留了一手。

韩从朗疯狂往暗处跑,一面示意林里的刺客赶紧撤。

他不顾一切地疯跑,刺客却被眼前这场面惊得合不上嘴。

什么情况,头儿跑了,不顾他们做小底的了?

他们无处可逃,被禁军紧紧包围。

皇家禁军不算及时地到场,卓旸与萧绍矩皆长吁了一口气。

成功破局,招招惊险。

敬亭颐,是在拿他自己的命去赌。

*

半刻前,水心五殿扇门紧闭。

官家遣退嫔妃与内侍,只留皇子皇女及家室。

浮俫心神不宁,“爹爹,小六与妹婿迟迟未来,要不派人去找找他们罢。”

官家别有深意地笑道:“不来正好,朕要的,就是他俩不来。”

官家说:“有一件事,只能与你们说。你们必须保密。”

大家凝神屏气,听着官家的话。

官家无意故弄玄虚,开门见山地说道:“朕想,你们都好奇敬亭颐这厮的真实身份罢。他是教书先生,是皇城副使,也是……”

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蓄意谋反的前朝皇子。”

“朕设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局。你们得给朕保密,知道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在场诸位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这是场牺牲局,步步惊险。

殿门被大监叩响时,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通嘉呵着腰:“官家,六公主与驸马东林遇险!”

官家佯作惊慌,“快,快派禁军去救!”

通嘉满心惊慌,连连说是,踱出殿外喊人。

殿门再次被关上。

官家瘫在圈椅里,“你们都是局里的一部分,千万不能让朕失望。”

“为了老浮家的千秋大业,朕什么都能牺牲。朕想,小六也能,你们都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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