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丽又以为蒋虹是借着分队长的胆子数落自己,沉下脸来有点、不高兴。吃完了炒面条,又赌气去盛了一碗稀饭来,刚坐下来,就“哎哟”一声叫,吓了青和炊事员一大跳。青和炊事员看到丽非常恼火地冲着蒋虹大声地说:“干吗?!干吗?!你踢我干吗?!”
青明白了,炊事员可不明白,眨着俩大眼睛,看看丽,又看看蒋虹,再看看青,一副搞不懂的样子。青只好沉下脸来训她俩:“闹什么闹!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吗?”
蒋虹站起身子,一副挨了训不痛快的样子,三下五除二地刷了碗,走到靑跟前,背起青的黄军挎,气呼呼地说:“我到外边等你们!”像真的一样。
青等丽吃完,一起刷了碗,跟炊事员道了声冉见,就一前一后地摸黑走出了食堂。
上机房的路上,青问:“装了吗?”蒋虹回答:“当然装了!”青又问:“装了多少?”蒋虹又回答:“你说呢,分队长?”昏暗的路灯下,青看了看蒋虹肩上的军挎包,“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说蒋虹:“你可真不贪哪!”
丽听不懂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又不好问,就加快了步子走到她俩前边。蒋虹追上去,在丽肉乎乎的胳賻上拧了一把,说:“你个笨蛋!让你少吃点还乩发脾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丽“哎哟”了一声,更气了,声咅都变了:“发什么神经!你才是狗呢!你是条疯狗丨”
青听她俩把动静闹大了,忙低着声音呵斥:“行了!行了!半夜三更吵什么吵!”见她俩都不吭声了,青忍不住又说丽:“你说你是不是个白痴!那么暗示你你都听不懂啊?”
等丽知道蒋虹的肩膀上挎了一挎包黄瓜时,拍着硬邦邦的胃后悔得要死。
进了机房,青在三分队长递过来的值勤日志七签上自己的名字,三个人热情地把三分队的“弟兄们”送到门口,青还假惺惺地跟三分队长开玩笑,让她夜餐少吃点,免得发胖嫁不掉。等她们走远了,三个人才插上机房门,欢呼着奔向军拷包。
列兵蒋虹的手有点不利索,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笨的。下士丽很着急,就伸出手来说:“我来!我来!”蒋虹忙推开她的手,连声说:“不用!不用!”
好不容易,蒋虹激动的笨手解开了挎包的带子,三人不约而同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就一起傻在那里了。
哪里是什么黄瓜,分明是一根根去了皮的莴势!
下士丽是最先笑起来的,其次是蒋虹,最后是青。列兵蒋虹笑得最投人也最卖力气,笑着笑着就笑倒在地板上直喊肚子疼。
分队长青最先止住了笑。她甩了拖鞋踢了一脚地下的蒋虹,说:“你真是笨得可以!眼不好使手也不好使吗?黄瓜和莴笋也分不出来?”蒋虹还在地下笑,断断续续地还嘴:“黑灯瞎火的,又紧张,哪里还分得出黄瓜莴笋呢。”
青又埋怨炊事班:“我说呢,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今天老炊们这么粗心大意,敢把一筐黄瓜放在外边。”
丽揉着眼睛说:“妈呀,笑死我了。还不让我吃饭,让我吃黄瓜,幸亏没听懂你们的话,要不,今晚得饿死我。”
蒋虹从地板上坐起来,白了丽一眼,说:“真没良心!少吃一顿能饿死你吗?”
没出一个小时,列兵蒋虹就喊饿了,喊了一个多小时,把分队长青给喊烦了,训她:“有那么饿吗?一顿夜餐不吃能饿成这样?”蒋虹有气无力地说:“今晚的面条我不爱吃,就吃了一小口。”青就说:“活该!再让你挑食!”
三点多钟时,蒋虹好像真饿极了,开始打那一挎包莴笋的主意。她把剥了皮的莴笋拿起来,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一会儿抽着鼻子闻闻,一会儿伸出舌尖尝尝,久久不愿离开那一包莴笋。丽见蒋虹那个馋样子,问:“伙计,你真饿得不行了?”蒋虹点了点头,学着丽的口气,说:“伙计,我真饿得不行了。”
丽笑了,说:“看你可怜,告诉你吧,莴梦生着也能吃。”蒋虹的眼睛一亮,问:“真的?你不是在骗我玩吧?”
丽认真地说:“我骗你干吗?我们那儿真有人生吃过,骗你是狗。”
蒋虹问:“你吃过吗?”
丽说:“我没吃过。”紧接着又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蒋虹转过细长的脖子问青:“分队长,你说,这能吃吗?”青不太肯定地肯定:“大概能吧?没听说过莴萝有毒吧?”丽在一旁引经据典:“好多菜都能生吃啤,像辣椒、茄子什么的。”
蒋虹问:“不是有好多吗?怎么才说了两种?”丽不得不继续列举,想了半天,才说:“当然是有好多了,像黄瓜、西红柿什么的。”
蒋虹和青一起笑了起来。蒋虹说丽:“你可真会说啊,说了和没说一样。”
四五点钟的时候,列兵蒋虹把生死置之度外地开始向生莴舞进军了。
她先是一丁点一丁点地咬下来,慢慢地细细地在口腔里试验,几分钟后,她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嚼出声音来。
列兵蒋虹嘴巴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在清晨寂静空旷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地诱人。最先抵御不住这种清脆声音的是分队长青,青在这种伴着一种清爽的香味的清脆声中首先缴械投降了。
青放下手里的笔,走到蒋虹的面前,盯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蒋虹问:“真有那么好吃?”
蒋虹把满口的翠绿吞到肚子里,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还要自己亲自品尝!”停了会,见青还在犹豫,就加重了语气说:“这不是我蒋虹一个人说的,一个伟人也曾经这样说过!”
于是,分队长青就放下架子,跟列兵蒋虹一起实践起那个伟人的伟大教导来。
肚里有粮心里不慌的下士丽,最后终于沉不住气了。她看到慢慢在缩小的黄军挎,竟有了种不吃白不吃的紧迫感。她凑过去,抓起一根滑溜溜、凉丝丝的生莴笋,先是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一根没吃完,丽就加快了速度,步调比较一致地加人到那种清脆的声音中去,最后的一块死角消失了。
睡在上铺的列兵蒋虹被一阵疼痛搞醒,她确定了一下位置,是肚子和胃大面积的疼痛。蒋虹想忍一阵,希望过一阵疼痛就会消失,或者减弱。不幸的是,这种来自胃和肚子的大面积的疼痛不何没有消失或者减弱,反而愈痛愈烈,痛到最后,蒋虹敏捷地一个卨从上铺蹦下来,提着衬裤就目所跑。
厕所里两个便坑的门都紧闭着,蒋虹叹了口气退出去等。等了一会儿,她想等肚子却不让她等了,就在原地打转,转到实在转不下去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了。
列兵蒋虹比较客气地问:“谁在里头?麻烦能不能快点?”里边竟传出下士丽的声音,声音挺不耐烦的:“捣什么乱?我刚蹲下!”
蒋虹想笑,但又顾不上笑,又要去敲另一个门,刚伸出手还没敲上,就听“呼隆”一声水箱晌,接着一个细高细髙的人站了起来。蒋虹定下心来一看,这下,她想不笑都不行了。
列兵蒋虹跺着脚边哎哟边笑,等了一会儿那人还不出来,就笑不辦地说:
“分队长,求你了,快出来吧!”
画着画着,钢笔突然没了水。杨京甩了几次,还是不出水,杨京没办法地叹了口气,漫无边际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刚刚停笔的东西,自己竟不知写了些什么,毫不相关的词汇在笔记本上有气无力地东倒两歪着。杨京放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大部分都像她刚才一样,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杨京不由得笑了,杨京知道她们肯定同她刚才一样,在本子上毫无目的地胡言乱语。这是在开会,开话务连全体干部会。
会议的内容很折磨人的。
上边给了话务连两个到北戴河疗养的名额,可以带家属,足足两个礼拜十五天的时间。上边在恩赐名额的同时还下了个说明,说是要让表现突出的干部去,决不能搞论资排辈那一套。又说,这充分体现了上级领导对基层干部的关心和爱护,云云。
这种名利双收的事情处理起来一般都比较麻烦。果然,麻烦就来了。麻烦的第一步是会场上长时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