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果然如此
莉莉丝从睡梦中醒来。
她做了个不太舒服的梦,梦里她好像被什么不知名海怪拖入了深海当中,难以呼吸,有无数黏腻柔软的触手将她包围,勒得慌,最后她终于被憋醒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睁开眼看见的还是一片黑。
而且还有股奇奇怪怪的奶香味儿。
魔女小姐睁大了眼睛,又因为刚起床的低气压迷瞪了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江!酒!”
她闷声闷气地喊。
跟只八爪鱼似的,挂在她身上的江酒慢悠悠醒了过来,但却没放开她,而只是勉强睁开朦胧睡眼,用甜得发腻的口吻问:
“怎么啦?亲爱的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莉莉丝咬着牙把江酒的胳膊腿扒开,然后把软绵绵的江酒丢到**。
但俗话说在哪儿跌到就在哪儿躺下,江酒刚接触到床就直接又安详地闭上了眼。
这就给莉莉丝气得不轻,莉莉丝冷下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酒,声音像打雷一样充满了杀气地问:
“你要死啊,抱着我睡抱这么紧?!”
江酒闻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了下莉莉丝的表情,然后又立即把眼睛给闭上了。
“抱着就抱着呗,”她模糊不清地回答,“反正你又不吃亏。”
“这是吃不吃亏的问题!这是你差点把我憋死的问题好么!”
“怎么会啊,就算神明已死,咱们这些魔女所拥有的权柄和力量也跟着削弱了好多,但亲爱的主人您……也不会蠢因窒息而死吧?”
说完这句话,江酒睁开眼,给了莉莉丝一个颇为俏皮的表情:
“更何况还不是简单的窒息,是被人用胸闷死。”
莉莉丝的血压又高了。
她看了看江酒的高耸入云,又瞅了眼自己的一马平川,顿时怒不可遏。
可恶。
早知道当初捏人的时候就不给江酒捏那么大了,不然现在也不用被这么嘲讽。
但是她又想到江酒这恶劣性格,恐怕不管她给江酒捏成什么样江酒都有各种办法嘲讽她,所以出问题的果然是机师而不是机体。
莉莉丝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瞪江酒一眼。
反正睡是肯定睡不着了,不如起床——虽然就算起床了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不管怎么样肯定比被江酒气的牙疼强。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穿上鞋。
这时候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于是随口问:
“说起来,你刚刚抱我抱得那么紧干嘛?”
江酒没立刻回答,而是像睡得昏昏沉沉那样,过了有一会儿在轻声回答:
“因为我一直都很没安全感啊。”
“……”
莉莉丝闻言沉默片刻。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率会反问江酒,说怎么可能,你这坏东西都没安全感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有资格说自己有安全感?
可现在的她不会了。
现在的她会……
她转头看着江酒,脱掉鞋子,用膝盖一点一点挪到江酒身旁,然后抱住江酒。
“现在这么被我抱着,你还是很没有安全感吗?”
莉莉丝小声问。
她……至今还是不怎么习惯如此直白地**爱意,即便这句话里连一个爱字都不带,莉莉丝还是会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人终归是会变的,从她刚跟江酒认识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好像也没多久,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
江酒已经有了很多变化,她也是。
所以真神奇啊,原本没办法轻易把爱说出口的她居然有一天能像这样主动抱住江酒,对江酒说这样的话。
而且她不在乎江酒会怎么回答,她甚至不在乎刚刚江酒那具略显可怜的话是不是坏女人研究出来的圈套,不,就算是圈套也无所谓了,她甘愿做那条咬钩的鱼。
她轻轻把下巴放在了江酒肩头。
然后她忽然听到了笑声。
很轻,简直像雪花落在雪地上,莉莉丝甚至觉得她能听见这么微小的声音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奇迹。
再然后,她感到她的手被人抓住了——是江酒,江酒无声地攥紧了她的手,然后亲昵地,像只猫一样用鼻头拱拱她的侧脸示意她稍微抬起头。
莉莉丝以为是她不小心硌疼江酒了,下意识抬起头。
而江酒闭上眼。
丝毫不设防,像是要把全身心都交托给莉莉丝了,她摆出了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嘴唇翕动,小声问莉莉丝:
“你爱我么,莉莉丝?”
莉莉丝忽然感觉心底某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垂眸,遵从内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低下头吻住了江酒。
“嗯。”
她用鼻音回答。
……
事后。
江酒懒洋洋像条咸鱼似的地躺在酒吧卡座的长沙发上讲故事,莉莉丝给自己倒了杯气泡水,在她对面坐着边听边喝。
“所以,过程就是这样?你成为了存世神明,许了三个愿望,用前两个愿望挫败了荨麻,然后最后一个愿望……你选择自杀?”
莉莉丝听到这里差点没跳起来,她瞪大眼睛,瞳孔缩得像受了惊的猫咪,咬牙切齿地差点跟江酒拼命——还好,江酒的虚弱状态让她没敢轻举妄动,于是也算因祸得福,总之江酒捡回了一条小命。
所以江酒才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嘛,反正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抵挡得了来自神明权柄的污染了,既然如此,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把万恶的许愿机毁掉。”
“……”
莉莉丝看着一脸认真的江酒,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结果,拯救了整个宏观世界的并不是英雄,而是魔女,是江酒这个坏女人么?
不。
莉莉丝看了眼江酒,然后默默在心里感慨。
其实江酒可不是什么坏女人,相反,除了过于喜欢招惹其他女孩子以外,这家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好女人了。
但这不是抛开事实不谈么?
莉莉丝晕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江酒到底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了。
但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莉莉丝沉默片刻,忽然问:
“那许愿要杀死神明,也就是你自己之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酒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沉默了会儿,然后摇摇头,露出了莉莉丝看不懂的奇怪表情。
像是感慨,但似乎还夹杂着怀念,很复杂,但没过多长时间江酒就释然地笑了笑。
“是荨麻。”
“荨……麻?”
“对啊。”
江酒看着天花板,很慢很慢地念:
“荨麻是昔日存世神明的幼子,她拥有继承神明权柄的资质——我能够承受神明权柄的污染是因为我拥有神明的本质,可荨麻什么都没有,她凭借对神明的执念强行承受了三分之二神明权柄的污染,甚至还利用这三分之二的权柄毁灭了宏观世界。”
“所以整个宏观世界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够代替我承受完整的神明权柄,代替我死的人了。”
“在我许下愿望之后,她问我愿不愿意相信她一次,我说可以啊,反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后她对我说——”
“江酒,你再向神明许个愿吧,就许愿让我代替你跟神明大人的权柄一起步入灭亡,这样我就能跟神明大人永远在一起,你也能回上城区找薰衣草姐姐了。”
不知为何,莉莉丝忽然感觉嘴唇有些干涩,她缓缓吐了口气,好长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躺在长沙发上的江酒转过头,微笑,小声说:
“临死之前,荨麻还对我说好可惜啊,好可惜我现在才认识你,江酒,不然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她悄无声息地跟神明权柄一起消散了……那景象很美,真的很美,就像好多好多只蝴蝶一起翩翩飞舞……”
“可惜啊,莉莉丝,我觉得她本来应该能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莉莉丝听江酒这么说也莫名其妙变得难过起来,她摇了摇嘴唇,起身,来到江酒这边坐下,轻轻托起江酒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然后,她低下头看着江酒的眼睛,低声问:
“你是不是又在自责?自责于自己为什么没办法救得了荨麻?”
“……我没有。”
“是么?你当然可以骗我,江酒,没关系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莉莉丝的手拂过江酒的发丝,“但别忘了,你是没办法骗自己的。”
江酒目光闪烁了片刻,没回答,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头转过去,面对着莉莉丝的小腹,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只是……有点难受。”
莉莉丝忽然勾起唇角——或许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个枕在她腿上的,在闹别扭的江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哦不,或许很久很久之前——
在最开始,她刚认识江酒的时候,不管江酒到底有没有神明的本质,那场邂逅是不是在荨麻的促成下才诞生的……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透过现象看本质,她属于魔女的直觉就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江酒人类躯壳下的那颗心。
闪闪发亮,像水晶一样。
莉莉丝俯下身,凑到江酒耳畔,轻声说:
“果然啊,江酒,你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