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它没有死
如今上城区正处于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就算有什么不懂的东西也不要紧,只要随便找到台智能手机或者电脑,打开浏览器,点进搜索引擎,输入问题再点击确认,就能立马通过各个问答平台或者社区得到答案。
那么答案一般都会是什么呢?
“优质回答:我不知道。”
女仆小姐微笑着摇头说。
桑落愣住,皱眉。
不自觉地她攥紧酒杯,追问: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怎么敢放她出伊甸站的?”
“?”
女仆小姐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边无奈地问:
“你又知道啦?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把她放出伊甸站的呢?难道我就不可能是被蒙蔽的受害者?”
“因为最开始我问你知不知道荨麻的异状时你没有否认,你比我聪明,江酒,我都能想到的事你没可能想不到。”
“哇,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啊,但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实际上我是真的不知情呢?”
“……”
桑落沉默地盯着江酒看了会儿,接着以少有的严肃语气说:
“其他的事你可以像现在这样跟我开玩笑,但关于荨麻的存在不行——你应该清楚,我作为静谧机关仲裁庭的仲裁长,绝对不可能无视荨麻对上城区的潜在威胁。”
“伊甸站处于极高危收容物[机械降神]被动所塑造出的神秘真空地带中,而就算前些天[机械降神]被神秘洪流冲级,压制神秘特性的能力减弱,也足以让你这样的准大魔女丧失所有魔力和权柄。”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附身在老约翰体内的恶灵依旧能在一定限制范围内活动,足以说明那恶灵的位阶有可能不会比正式的大魔女低多少。”
“可即便是那恶灵,在直面荨麻的瞬间也害怕地逃之夭夭……”
桑落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
“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江酒却不慌不忙地端起杯子凑到唇边抿了口,然后轻叹一声,说:
“她难道不也是跟我们一样,在恶灵的死亡威胁下艰难挣扎的受害者么?而且害死人的是恶灵而不是她,她甚至还救了麦芽糖那小姑娘和我呢。”
“但这并不能说明她对上城区是完全无害的。”
“那你也证明不了她对上城区是有害的啊。”
“……”
桑落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再无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先前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也瞬间消散。
“你放她离开伊甸站一定有你的原因,我知道的,”桑落与江酒对视,“但起码,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吧?”
江酒放下手里的杯子,垂眸,轻声问:
“那请问……桑落姐姐你现在是代表自己,还是在代表整个静谧机关跟我说话呢?”
“我自己。”
桑落毫无犹豫地回答。
江酒闻言忽然勾起了唇角,接着点头:
“好,既然你都这样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我好像跟她在哪里见过。”
“你跟她见过?”
“对哦,不过我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就算在记忆宫殿里翻来覆去地找也想不起来,好像就是种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个姐姐我曾见过的。”
“那……会不会是你的哪个前女友?”
“当然不是,”江酒对这种猜想嗤之以鼻,“你是在怀疑我的记忆力吗?”
“……”
桑落无言以对。
江酒的记忆力她是知道的,从很早之前,甚至还没成为魔女时,江酒就有近乎过目不忘的恐怖记忆力,甚至还尝试过构建记忆宫殿并成功了。
如果不是意外或者有某种外界因素影响的话,江酒绝对不可能忘记跟她谈过恋爱的女孩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不是你的前女友,你又对她毫无印象,那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们俩曾经见过?”
江酒却只是摊了摊手,回答说:
“酒酒不懂哦,酒酒不知道。”
“那你还敢让她离开伊甸站?”
“可我不让她离开的话,她就真的没办法离开了?”
江酒反问,然后又意味深长地说:
“有些东西是不可阻挡的,例如日落,例如雪崩,例如时间的流逝……而恰好,身为魔女的直觉告诉我,即便我这次没有放荨麻离开伊甸站,她迟早也还是要离开的,而且那时候离开可远远要比现在离开更加麻烦。”
“……”
桑落没说话。
她似乎不是很愿意相信江酒口中所谓魔女的直觉,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静谧机关仲裁庭的仲裁长,世界观更趋近于唯物而不是唯心。
江酒也明白这点,于是她垂下手臂,在吧台后面摸索了会儿,便捏出一枚硬币来,展现给桑落看。
“喏,跟水晶一样,硬币也是经常被启示学派魔女们用来完成占卜仪式的小道具。”
然后,她右手轻轻攥拳,把大拇指抵在屈起的食指下,再把硬币顶在大拇指指甲上。
“来做个小游戏吧。”
江酒对桑落说:
“你在心里猜硬币落下会是花面还是字面,但是不要把你的猜想告诉我,就藏在心里,然后我会抛硬币,尝试着让硬币落地后的结果与你的猜想一致,如何?”
桑落看看江酒这架势,迟疑了一下,问:
“万一你用读心术读我的想法怎么办?”
江酒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算我能用读心术读你的想法,那我也得能准确丢出你想要的结果啊。”
“我现在还是人类姿态哦,弱小又无助,恨不得一推就倒,能被风吹走的那种,怎么可能有多精细的力量控制啊。”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桑落就只好选择相信她。
于是她在心里随便猜了个花面,然后示意江酒抛硬币。
江酒弹了弹大拇指。
有那么一瞬间,桑落觉得江酒的身边会迸溅出噼里啪啦的电弧,然后被她抛出的硬币会被电力所形成的磁场瞬间加速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就像超电磁炮。
产生这样的既视感后,桑落的身子就下意识往后仰了下,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头顶的硬币划过一条明亮的银色弧线,当啷坠落在吧台上,晃晃悠悠地又转了几圈,停住。
是花面。
桑落眨了眨眼。
接着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江酒,似乎想说什么。
但江酒预判了她的行动,率先微笑着说:
“一次而已,有可能是巧合对策,没关系,咱们再来。”
于是她们又接连试了好几次。
桑落猜花面,江酒抛花面;桑落猜字面,江酒抛字面。
中间桑落索性连猜了五次花面,而江酒也相当配合地连着抛出了五次花面。
这下桑落没话说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江酒,希望江酒能为她解答其中的奥妙。
江酒把那枚硬币拿起来,重新顶在大拇指上,微笑着说:
“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而已,具体原理我也没办法给你解释,总之你可以认为它是反向的预言术——这是我之前看了本启示学派的魔典后自己研究出来的魔法,大概跟占卜类似吧。”
然后她又说:
“既然已经向你证明了我这占卜术的含金量,那么就让咱们看看……如果我没把荨麻从伊甸站里放出来,她还可不可能离开伊甸站吧。”
“花面是可能,字面是不可能,记好了哦。”
于是江酒抛出了硬币。
桑落看着硬币旋转着升高,又在到达了最高点后悄无声息地落下,砸在吧台上,像陀螺般旋转,最后又无力地挣扎了几秒,停住。
花面。
江酒看都没看,似乎早就知道这结果了。
她收起硬币,随手往吧台下一丢,却并无硬币坠地的清脆响声。
不过魔女们的黑科技……或者应该说是黑魔法实在太多了,桑落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感到惊奇。
她只是叹了口气,仰头把柠檬水当成酒那样咕咚咕咚喝完了,然后问江酒:
“看来荨麻会离开伊甸站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被命运锁定的事?”
“虽然我并不喜欢命运这个词,”江酒顿了顿,“不过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那看来就不能怪你了,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你也算是这次伊甸站失联事件的受害者……”
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把刚刚咱们这番对话上报给局座,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江酒与她对视,颇为无奈地回答:
“能明白能明白,当然能明白,因为你现在不止是我的前女友桑落,你还是要为整个上城区负责的,静谧机关仲裁庭的仲裁长,对吧?”
虽然桑落觉得江酒这话多少是沾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了,但她还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能理解那就太好了。”
江酒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桑落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她犹豫了下,决定现在就返回静谧机关——但在此之前她忽然站起来,张开胳膊,轻轻拥抱了江酒一下。
“谢谢你的情报……”她说,“也谢谢你愿意去救我。”
“不客气。”
江酒轻声回应,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了桑落耳畔说:
“——还有,为了感谢桑落姐姐你这么信任我,我再给你提供一个平板吧。”
“赫尔墨斯它没有死。”
她意味深长地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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