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所谓地狱
到达启明星主城,便算是正式开启了深渊争霸赛正赛的赛程。
吹笛人主城的居民大多以鼠人居多,而启明星主城那位承冠者庇护的种族则是星尘之灵。
当然,它们的简称倒并不是所谓的星灵,那位名为启明星的承冠者也从未说出过什么……神圣的卡拉连接着我们这样的话。
星辰之灵们以万物运转时所散发出的波长为食,性情温和,繁殖速度极慢,因此人口稀少。
但它们的个体战斗力极强,甚至丝毫不弱于绝大多数通过海选的参赛者,因此也不会有多少参赛者犯蠢去招惹这些棘手的地头蛇。
“看到没江酒,那边长得像是五角星的是星辰之灵里的雄性个体,至于旁边六芒星形状的就是雌性——这就是用来分辨星辰之灵们性别最简单办法。”
老骑士兴致勃勃地给江酒讲冷知识。
江酒也微微眯起眼,打量了远处那几位模样怪异的星辰之灵,忽然有些疑惑,于是便随口问:
“说起来……绝大部分地狱之民应该都来自上城区吧?”
“差不多。”
“可上城区不是几乎没有超凡种族存在,都是纯粹的人类么,他们来到地狱之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老骑士忽然沉默起来。
他握住腰畔的骑士剑柄,以拇指轻轻摩挲上面绑缚的那层布条,闷声道:
“污染,异化,适应。”
“孩子,你听过陨落晨星的故事么?”
江酒想了想,问:
“路西法?”
“对,是祂,那位存世神明的幼子。”
老骑士说着,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许多,接着宛若诗人般吟诵起曾被广为流传的史诗: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祂背叛了神明,化为七头十角,头戴七尊冠冕的红龙,自神国坠落至地狱。”
“这是俗世典籍对那位王者的描绘,”他说,“但同时也是对真实历史的影射。”
“时至今日那位陨落晨星对神明发起叛逆的原因已不可考证,我们只知道祂化为红龙坠落于地狱之中,成为了地狱最初的王者。”
“地狱是遭神明遗弃之地,在地狱中生活的时间长了便会被污染……就像那位陨落晨星在离开神国坠入地狱时由六翼的炽天使化身红龙一样,从上城区坠入地狱的不稳定因素基本都会在穿越两界屏障时遭到一定的模因污染。”
“刚坠入地狱的那一代不稳定因素外表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如果他们在地狱中生存下来,他们所诞下的子嗣,子嗣的后代模样都会逐渐扭曲。”
“魔龙,巨魔,蜥蜴人,星辰之灵……”
“血脉中的罪孽逐渐迭代,越来越浓郁,变异也随之加重,最后与祖辈相比甚至已是截然不同的新物种。”
“它们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简单粗暴地被本能所驱使,甚至丧失了智慧生物引以为豪的理性,最后终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便是所谓……地狱之民的原罪。”
“——从成为不稳定因素开始,它们便已经注定要成为这副模样了。”
“……”
江酒沉默。
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问:
“可我记得地狱之民不全是罪人吧,上城区的自我防护机制是很无情的,只要力量超过某个阈值,被判定为可能毁灭世界的不稳定因素,紧接着就会被放逐到地狱。”
“所以被污染异化,子嗣累积脏血变成怪物的不止有恶人,也同样有像您一样正直的骑士?”
“……”
老骑士也沉默。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江酒一眼,缓缓摇头。
“谁知道呢?”
“我失去了关于过去的记忆,尽管这些天我在不断回想起那些零星的……从前的碎片,但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英雄?是罪人?是像外表一样的落魄骑士,又或者像那些吟游诗人最喜欢用的伎俩……所以反转了,其实我不是什么骑士,而是在上城区犯下过不可饶恕罪孽的罪犯?”
老骑士说着忽然眯起眼睛,爽朗地大笑起来。
就像热血漫画里脑袋长满了肌肉的笨蛋角色一样,他抬起手对江酒比了个大拇指。
“如果……”
他说。
“如果我取回了全部的记忆和力量,结果发现自己不是好人而是坏人的话,那就千万别犹豫,江酒,到时候干净利落地杀掉我吧。”
“我有预感,那时候能阻止我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像是开玩笑一样,老骑士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和口吻对江酒发出请求。
江酒也跟平时一样,平静地抬头与老骑士对视,接着抬起手来,跟他碰了碰拳。
没有去质疑夏尔的说法,也没问他为什么会觉得到时候只有她能阻止他。
江酒只是嗯了一声。
“我会的。”
她说。
……
桑落穿行于名为盘古的钢铁城市之中。
今天是她升迁的日子——从执行官向上连跳数级,最后一直来到了仲裁庭仲裁长的位置,这样夸张如坐火箭般的升级速度即便放在人才辈出奇葩一堆的静谧机关中也堪称惊世骇俗。
但却无人对此提出质疑。
因为桑落的名字早已传遍整个静谧机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单单因为她的前女友是位魔女……虽然客观来讲她那位经常会碰上各种稀奇古怪事情的前女友的确给她的晋升之路提供了一些帮助。
但即便没有前女友的存在,只凭她本身对静谧机关和整个上城区的贡献,也足以让所有人认可她的晋升速度。
围捕邪神眷属,甚至以人类之躯直面古神——精神被污染,人格几乎被颠覆,如果不是及时得到营救并切割了部分畸变的灵魂碎片,恐怕就要丧失所有理智变成一团扭曲的肉球。
但即便如此,那次行动也给她留下了无法痊愈的创伤。
就像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们所身患的PTSD一样,她从那天起就受到了邪神的注视,原本就有的诅咒进一步加深,几乎蔓延到骨髓之中。
不定时会有纹身一般的漆黑纹络自体内涌出,仿佛拥有生命那样,长出抽象的尖牙利齿,咬断她的血管,啜饮她的灵魂,从内而外将她啃食为一具空壳。
甚至在夜晚,闭上眼躺在**或是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她都能听到一片死寂中体内传来的,窸窸窣窣,嘎吱嘎吱,血肉被咀嚼的响声。
所以只要桑落在家的时候她总是会开着客厅里的电视还有音响,至于播放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掩盖住从她体内传来的咀嚼声就好。
许多次她都觉得她会疯掉的,可不知为何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虽然人也变得消瘦许多——江酒有次跟她聊天时说她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像只卓尔不群的丹顶鹤,如今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远离人群伶仃而不详的乌鸦。
她觉得江酒说的没错。
有时候桑落穿着静谧机关的黑色制服风衣站在镜子前都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只乌鸦。
——即便她从未给人带去过不幸。
或许,在她身为人类年轻而短暂的寿命里,她唯一为之带去过不幸的人……便只有她自己了。
站在局座办公室门票的桑落默默地想。
这之后,她抬起了手,想要敲门。
可她的手却并未直接落在门上。
有威严而古奥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却又宛若魔鬼般怪笑起来,询问她:
“汝确定……要踏入门后的世界吗?”
桑落沉默。
她低头,看向手腕,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浅黑色的纹络自体内浮起,映在了皮肤之上。
是古神的呢喃。
祂缓缓舒展着远道而来的肢体,活动着眼目,咀嚼撕咬着少女的血肉,又以嗡鸣着的嗓音蛊惑桑落:
“汝可曾知晓?”
“所谓地狱,所谓上城区,所谓静谧机关……所谓驱逐所有不稳定因素的真相?”
“汝只是工具,是棋子,是双手沾满鲜血的肮脏的刽子手……即便如此,汝也要推开这扇门,盲目地走上那条从诞生之初即为错误的道路么?”
似乎是被触动到了,少女的表情微有变化。
邪神的手足与耳目便微微抽搐,期待地观察少女接下来的行动。
可祂却只看到了桑落逐渐疑惑且厌恶的表情。
“你寄吧谁啊?”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问:
“吃我的肉还想忽悠我?你是把我成白痴了?”
邪神愕然,旋即勃然大怒——但还未等祂试图让桑落感受痛楚,桑落便已经握住了眼前的门把手,往下一压。
“咔哒。”
门开了。
有温柔的光自房间中袭来,宛若澄澈的湖水般流动,波光粼粼。
邪神降临于此的凭依被驱散了,桑落颤抖的身体终于恢复正常,她便脱力般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一直到身体勉强恢复了力气,她才终于疲惫地抬头向门内走去。
“咔。”
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了。
然后,桑落看到了那位坐在办公桌后,一脸和蔼笑容的老人。
“你准备好了么?”
他问她。
“我准备好了。”
桑落轻细却坚定地说。
“那便开始吧。”
老人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忽然有波光粼粼的涟漪自他身上展开,随之而来的还有新鲜潮湿的水汽。
明明是只有超凡力量才能引发的现象,可老人却似乎并没有使用任何收容物?
就好像……
好像他是天生便能够使用超凡力量的超凡种族一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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