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

第40章 成亲

“阿宝, 别……”

梁元敬竭力后仰,避开阿宝灼热纷乱的吻。

“你怕什么?”

阿宝锲而不舍地靠上来,揪着他的衣领意欲再亲, 她刚刚都没亲多久, 就被推开了。

梁元敬急忙往旁边逃去,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 拉扯间不慎撞翻了树下的桌案, 杯碟碗筷碎了一地,梁元敬衣襟散乱, 两颊飞红, 扶着枣树喘息不止,形状狼狈。

阿宝又羞又怒,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气红了眼睛,冲他大吼:“你干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还是你不喜欢我?”

“不, ”梁元敬急忙道, “喜欢的!”

“那你不让我亲你?”

“这个……”梁元敬一张脸红得没眼看, 简直能滴下血来,“这种事,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

什么意思?

他还想给他日后的发妻守身如玉?

阿宝气得胸膛快要爆炸, 想扑上去狠狠撕咬梁元敬几口,又想扯开喉咙大哭一场。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正要跌出来时,却听呼吸平顺下来的梁元敬看向她, 认真地问:“阿宝, 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

“你……”阿宝深吸一口气, 胸口似有激流汹涌,“你说什么?我……我好像听岔了。”

“你没听错。”

梁元敬走过来,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柔声道:“阿宝,我们成亲罢。”

“……”

阿宝脑子全然空白,一时说不上话来,心想梁元敬来真的?他是疯了么?

“我是鬼。”

她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梁元敬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缱绻温柔,远胜于今晚的如水月光。

虽未开口,阿宝却看懂了他藏在眼神里的话,没关系,他在说,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你只是我的阿宝。

阿宝鼻头猛地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梁元敬伸指替她抹去,轻叹道:“不哭。”

“我……”

阿宝很慌张,为梁元敬此刻的郑重其事而慌张,她原本的打算只是想与他春宵一度。

这个人,他年至三十还未成婚,且看他应对她时的那个青涩样子,应当也是没有开过荤的。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想疼疼他,怜爱他,给他三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快活乐事,他们之间,兴许也就这一回了。

可他居然提出要娶她,还说的这样认真,他……

他知不知道她是个鬼啊,他娶个鬼做夫人,是想冥婚吗?别人知道了都要笑话他的。

阿宝磕磕绊绊地说:“梁元敬,你……你是不是觉得这种事,只有成婚了才能做?其实不……不要紧的。世人注重男女大防,未出阁的娘子不可与外男私定终身,这是为了维护女子声誉,可……可我是个鬼魂啊,我……我不在乎这些的,除非你……”

除非他不喜欢她,除非他不想与她做这些事。

她虽未说完,但梁元敬听出来了,他执着她的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

“我想的,很想。”

阿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就……”

“可我只与我的娘子做这种事。”梁元敬垂眸看着她,打断她道。

“……”

月影幢幢,地上疏影横斜。

二人彼此对视,谁也不肯退让,陷入了僵持。

阿宝满腹无奈,奇怪向来温和的梁元敬,竟也有如此固执蛮横的一面。

她又有几分生气,气他不肯听她的话,执意要娶她为妻,怒气在胸腹中冲来撞去,最终化作了一腔绕指柔情。

梁元敬,唉,这个呆子,她该拿他如何是好呢?

“没有吉服,没有宾客,没有双亲,什么也没有,如何成亲?”她说。

梁元敬冲她微微一笑,似乎早有成算。

一个时辰后,身着大红婚服的阿宝出现在了书房里,婚服上绣有百合、牡丹、海棠、百鸟朝凤、织锦鸳鸯,头上还有衔珠凤冠,只是没有销金盖头,阿宝盛妆华服,姿容绝世,静静地立在烛光灯影里,令任何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分明是自己笔下画出来的人,梁元敬却看她看走了神,喃喃道:“你长大了,阿宝……”

“嗯?”

阿宝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问:“你呢?穿什么?”

梁元敬回神,低头望了望自己的穿着,大婚礼服,自然都要穿红色,可他没有红衣裳。

阿宝想了想道:“就穿你那件朝服罢。”

圆领大袖绯红官袍,是她对梁元敬最深的印象,也是最初的印象。

第一回 见他,他站在御花苑的一株丹桂树下,就是穿着那身官服,临风而立,袍袖轻拂,如庭院阶下生的挺拔修竹,缓缓转过身来,人更是如美玉嘉琅。

身后小丫头们在低呼,为他的风采而心折。

她昔年心底亦暗暗地惊艳了一把,然而嘴上却鄙夷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背影而已,连正脸都没看到,你们就知道比探花郎还好看了?”

后来因薛蘅送的一碟桂花糕,她血崩小产,从坐榻摔到草地上,疼得视线模糊时,依稀看见他扔了笔仓惶朝她奔来的身影,也是穿着这身官服,颜色那么鲜红,像她身下流出的血……

“可以么?”

梁元敬展开双臂,让她检视,他未戴幞头,满头青丝束成髻,别着一根材质极普通的白玉簪,白皙肤色亦被绯色官袍映出点霞光,显得人神采奕奕。

阿宝点点头,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句话——

彼其之子,美如英。

当年她因被御史反复拿出身说事,为了不被嘲笑,也是发愤苦读过的。

这是《诗经·国风》中的一句话,赵从给她解释说,是形容男子英俊伟岸的褒辞,因后面还有一句“殊异乎公行”,意思是和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不一样。

赵从本身便是王孙公子,阿宝便借此大加揶揄他长得丑,赵从却厚着脸皮宣称,天底下没有比他更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了。

有的,阿宝此刻心想,梁元敬便是世间难得的一位美男子。

而这位美男子,即将成为她的丈夫。

梁元敬执着她的手,微微低着头,眉眼柔和,嗓音温润:“对不住,成婚本要三书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只能拜天地,委屈你了,阿宝。”

阿宝鼻腔一酸,偏开头道:“不委屈。”

委屈什么?她能嫁给这世间最好的人,她很开心,开心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问名还是可以有的。”

梁元敬笑着,放开她的手,忽然冲她拱手施了一礼:“小娘子这厢有礼,在下姓梁,名泓,字元敬,扬州人士。家中双亲俱逝,上有三姊,皆已嫁作人妇。在下供职于翰林图画局,乃一画师。年至而立,至今尚无婚配。”

“啊?”

阿宝傻眼,她是不是也要按着他的说?

“我……我,”她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最后干巴巴挤出一句,“我叫阿宝。”

梁元敬一笑,墨瞳如漆,目光愈发温柔。

“阿宝小娘子。”

阿宝莫名其妙被他弄得紧张起来,吞了吞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是……益州青城人,家中……有个哥哥,我……嗯,我会弹琵琶,那个……我多少岁了来着?”

她掰着手指数一数,死的那年刚满二十六,加上死去的三年,她竟也年近三十了么?

阿宝愣愣的,有种浮生若梦的荒诞感,忽然又想起梁元敬方才的最后一句,神色蓦地僵硬下来。

她嫁过人。

“我……”她抬起头,看着梁元敬,竟有些难以启齿。

他会嫌弃她吗?她是二嫁之身。

梁元敬握住她的双手,眼神温和:“没关系,我不在意的。阿宝,我们去拜天地罢。”

阿宝被他温暖的手拉着,糊里糊涂地走入院中,二人立在枣树下,月光里,俱是一袭红衣,眉目如画,宛若一双璧人。

“一拜天地。”梁元敬说。

两人对着天上的明月缓缓下拜。

“二拜高堂,你我双亲均已不在世,你兄长远在泉州,我三位姐姐也已嫁去南方,便对着南面遥拜罢。”

阿宝点头。

于是二人面朝南方,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

梁元敬望向阿宝,阿宝亦回看他,二人眼中俱是绵绵情意,视线交汇片刻后,一齐面对面而拜。

弯下腰的那一刹那,有晶莹泪珠如银线般,脱出阿宝的眼眶,砸在地上。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另一场成亲礼。

佑安六年,九月初八,那一场轰动整个扬州城的婚礼,场面要比今日盛大的多,宾客满堂,鼓乐喧鸣,仪式也更繁复,还有浩浩汤汤的十里红妆,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胸戴红花,当着半个扬州城百姓的面来迎娶她。

阿宝曾经以为,自己要的是明媒正娶,风光出嫁,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要的是那个对的人,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意郎君。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了。”

梁元敬揽着她,与她额头相抵道。

“娘子。”他柔声唤她。

阿宝脸一红,亦低声喊:“官人。”

两人相对傻笑,都舍不得将目光从彼此身上移开,阿宝忽道:“接下来,是不是该送入洞房了?”

“……”

梁元敬的脸涨得比他身上的绯袍还红。

阿宝哈哈一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树干上亲,在他耳边低笑道:“春宵苦短,梁大人,我们就别耽误良辰了,直入主题罢。”

作者有话说:

梁元敬:娘子。

阿宝(红脸):啊哈!

刀媒婆(撒花):恭喜二位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应该都知道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吧,明天00:05请准时来哦,不然可能就看不到了。不过也不要抱太高的期待,我是真的没有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