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钟遥在树下等了半天, 忍不住拍着树干喊道,“虞垣?你活着还是死了?”
半晌,虞垣从树上蹦下来, 他沉着脸,低声对钟遥说道:“你数数人数。”
钟遥:“?”他莫名其妙的抬头,然后往人堆扫了一眼, 猛地回头,脸色煞白。
“怎……怎么回事?”
“应该是绑我们的人混进来了。”虞垣扯着自己手边的绳子摩拳擦掌, “我就不信了, 我们十二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钟遥:“……说实话, 我觉得我们可能真打不过。”
但虞垣摩拳擦掌, 一脸凶神恶煞, “我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把他打的满面桃花开我就不姓虞。”
也不知道虞垣哪里来的勇气, 借着微薄的月色,拖着绳子溜达一圈, 一个个排查过去, 一群小孩子吓得眼泪涟涟,最后只剩下靠在树后睡觉的一个黑影。
那人影躲在树后,作出睡觉的模样, 袍子也是暗色的,头发垂在脸上,把自己的容貌挡住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抓的我们!上!”虞垣盯着那人影,手指动了动, 抬手一挥, 一群人就直接莽了上去, 打算按住那人影的四肢,拿绳子将影子给捆住。
那人听到动静果然反抗,乌漆麻黑的人又多,虞盈不知被谁踹了一脚,鼻子上又被谁撞了一下,等把那人影按在地上捆住后,他已经是鼻青脸肿,抬袖将鼻子上的血擦了,虞垣扒开那人脸上的头发,“装神弄鬼!我叫你装神弄鬼!”
那人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被绳子捆住后就一动不动了,虞垣把那人的头发一撩——
“钟遥?!”
钟遥趴在地上呜呜呜的叫,身上好几道擦伤,他的嘴被一块黑布给堵住了,蓬头垢面,眼泪长流,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人给替换了。
虞垣:“……”
他缓缓转头,就见不远处一身华服的“钟遥”笑眯眯的盯着他们,单薄的身形晃了晃,一股魔气忽然膨胀,直接冲了过来,将一众小孩拍开老远。
浮川双手环胸,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赤红的双眼如同血海,看着地上那堆瑟瑟发抖的小朋友,轻蔑的笑了,“都是群小崽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虞垣盯着不远处的那张脸,瞳孔紧缩,厉声道:“崔……崔故!!”
浮川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做解释,看着地上这堆小崽子,他学了崔故平时吓唬他的模样,将眼睛一弯,一边笑一边温柔的说道,“各位小仙君,当年你们的父辈追杀我数年,害我身败名裂,惨死流波山,凡人有句话叫父债子偿,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这债呢,我便算在你们头上,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直接杀人也不好玩,不如来打猎吧。”
一群小孩惊恐的看着浮川,就见那魔头伸出五个细长的手指头,嘻嘻嘻的笑了,露出一排白牙,“我数二十声,你们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运气好逃出山林说不定还能有救,运气不好的话……我看这里的树长的挺好的,你们就留在此处做肥料吧。”
虞垣指甲深深刺进肉里,鲜血淋漓,他看着被魔气缠绕的人影,刚想冲出去就被身后的少年给拉住了。
“打不过他的,虞家只剩你和青冥君了,你现在送死让青冥君如何是好?”
他咬牙,在浮川低沉的声线中拔腿就跑。
风声呼啸,有人在哭,十二个锦衣华彩的少年现在灰头土脸,有人跑着跑着绊了一脚,虞盈扭头想去拉他,却听闻一道破空声,血色炸开,他眼前唯见黑雾与赤红。
“哎呀,怎么跑的这么慢?”浮川捏着一把树枝,踩着枝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底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
有人崩溃的尖叫,喊着谁的名字,虞垣被人拖着往前跑。他从未见过死人,云华宗那次亦是……虽然他知道那整个宗门的人都被屠了,但他当时晕了过去,醒来便在永明城。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
十几个少年如同被野狼驱赶的兔子,一个个走散。浮川站在树枝上看着他们远去,忍不住呸了一声。
“真没意思。”
“马上就有意思了。”崔故踩着月色落到他身侧,“青崖的人已经查到此处了,我说,你确定他们会把你的魂魄从我身体里分出来?”
“当然。”浮川转了转手腕,“我在青崖试了很多次,这符箓是可解的,只要我不听话他们就能把我重新变成一堆碎尸,然后再把尸体搜集起来,拼上。”
他打了个哆嗦,“妈的,一个仙界宗门用的术法比我们魔族秘术还邪门。”
崔故看着自己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垂下了眼睛。
其实如今这具破碎的肉身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若是可以,他还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取回来,埋了也好,烧了也好,反正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到傀儡。
想着想着,他身上就流露出一丝杀气,浮川抖了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想让我死。”
崔故回神,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怎么会呢?我们毕竟是合作伙伴嘛,你看那群小娃娃都跑远了,你还不快追。”
浮川咋舌,扭头赶了上去。
崔故脚下,那个摔倒的小孩抱着腿瑟瑟发抖,浮川那根树枝穿透了他的肩头,不致命,但足够疼,他蜷缩成一团,连声音都不敢发,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猫仔。
薛明决和裴四九跟着崔故飞过来,他们看着地上的少年,裴四九微微一愣。
“这是余家的小孩,今年只有十六岁。”
“余家?是余秀那一脉?”崔故忽然开口问道。
裴四九眨眼,“对。余家这几年也算风生水起,但家族还挺低调的,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余秀,呵。”崔故靠着树木,眼里冷冰冰的。
当年他在逃亡的时候被无数宗门世家追杀,他那时身受重伤,神志不清,曾经短暂的落到一批人手上过。他对那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但唯独记得落在身上的酷刑,身上骨头一寸寸被人敲碎,三寸长的铁钎刺入体内,封了他全身的筋脉……就算如今记忆已经模糊了,可当时千刀万剐般的痛感还是清晰的。
同样也还记得用刑的人。
其中就有余秀这个名字。
裴四九看着那颤抖的少年,眉头细微的蹙了起来,“其实这孩子年纪尚小,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薛明决站在一边一脸冷漠的说道,“我当年也什么都不知道,你看他们放过我了吗?”
裴四九卡驭严一言壳。
薛明决的眼皮微挑,瞅了眼裴四九,声音微哑,“当年余家没少去不知山找茬,阵术没展开的时候他们还差点把我们的房子拆了。如果不是师傅留下了的阵法,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裴四九陷入沉默。
薛明决摸着腰侧的剑,有些嘲讽的笑了,“只是肩侧受伤而已,我被他们拿剑砍的时候也没见谁心疼我,总归是被归类到邪魔歪道里头,比不上世家子命贵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四九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眼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崔故,有看了眼薛明决,无奈的蹲下,“人命无贵贱,我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何苦牵连他人,别人坏你若是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那不就也变成坏人了吗?”
崔故靠着树梢打了个呵欠,他拿脚踹了踹窝成一团的裴四九,丢给他一个药瓶,“想救人就自己下去治,别在我面前碍眼。”
裴四九一愣,随后看了树枝上师徒二人一眼,转身下去给小孩包扎去了。
“他和裴家另外两个人格外不同呢,”垂眼看着一身漆黑的青年跃下树梢,崔故站的累了,索性在树枝上坐下,一手撑头,缓缓说道,“裴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裴绮冷心冷肺没人性,裴四九是裴贞儿子,又被裴绮养大,怎么看起来傻了吧唧的,一点也不像姓裴的。”
“……可能他傻吧。”薛明决看着裴四九一手把底下的小孩捏晕,眉头一挑,他也跟着崔故一起坐下,低头围观裴四九给小孩处理身上的伤口,然后再把人恢复原位。
“这么多年,除了游弦外,我也只有他一个朋友了。”薛明决轻声说道,崔故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师傅回来了。”
裴四九鬼鬼祟祟的飞到了树上,他把蒙脸的布稍微往下扯了扯,喘了一口气,“我们是继续在这里呆着,还是跟着那魔……那位兄弟?”
“不用了,青崖的人来了。”崔故起身,他抬头,就见夜空中像是有星辰闪动,但再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星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这时才发现那是运转的法器,自他们头顶飞速掠过,有谁用了一个风决,林中雾气被狂风吹散,紧接着一道流光闪过,直奔林中浮川而去,冷冽的灵气将林木吹得不住摇晃。
“走。”崔故忽然笑了,他踏枝而行,身若惊鸿,“我们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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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消息好消息,我最后一针疫苗打好了,家里的狗也活蹦乱跳的没问题,我不用担心自己得狂犬病了呜呜呜,感觉明天自己可以搞双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