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新谋划
兜兜转转, 黎青黛又回到了湘宫巷这座私宅。
鹤形铜灯火光辉辉,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黎青黛自从被捉回来后,就沉默无言, 失魂落魄地坐着, 双目无神盯着虚无处发呆。
分明就差一点点,她就能获得自由了,天意弄人, 她还是回来这儿了。
不知庄檀静要如何对付她, 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抹了她的脖子吧?
她胡思乱想着, 脖子就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气氛凝重,婢女门侍奉时都轻手轻脚,干活不敢太大声,生怕惹得主子的不快。
庄檀静面庞,被灯光映得晦暗交错,清隽如冷玉,矜贵庄肃,叫人莫敢逼视。
“郎君,热汤准备好了。”竹茵低眉顺眼道。
只见他一挥手, 婢女们如释重负,陆续退下。
而后,庄檀静缓步行至黎青黛面前, 他颀长的影子投下一大片影子,将黎青黛整个人笼罩住, 衬得她愈发娇小。
黎青黛忽觉眼前一暗, 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 木讷地抬头望着他, 如秋水般的双瞳有几分茫然。
却见庄檀静未发一言,就这般静静地俯视着黎青黛。这般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如同猛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叫她心惊,她连忙将目光错开。
他要对她动手了么?黎青黛回想起,庄檀静马背上对歹徒一剑封喉的冷酷无情的模样,不禁怛然失色,庄檀静伸手过来,她瑟缩躲了一下。
她仍是怕他。
庄檀静眸色一暗。
岂料,他只淡声道,“脏,去洗洗。”
黎青黛登时看不明白他了,仅仅是叫她去洗浴么?
看她还呆愣着,庄檀静打横抱起她,将她带到湢浴,打算亲自动手。当他正要解开她的衣带时,她急忙按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黎青黛如受惊的幼鹿。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听从你的话?”庄檀静阴沉如水,眼底凝聚着冷霜,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黎青黛瞳仁里映着他俊秀的面容,后颈发冷,怔怔地松开了手。随着一件件衣衫滑落,黎青黛不由觉得有些冷,无措地环臂,想遮掩一二。
庄檀静睨了眼黎青黛肿起来的脚踝,脚是她在躲避黑店歹徒时不慎扭伤的,
她在逃跑时擦伤的地方,因她肌肤本就雪白,加上逃跑时无暇处理,是以伤口显得狰狞了些,庄檀静不禁蹙了蹙眉头。
黎青黛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缓慢,当她浸泡进浴桶,有聊胜于无的浴汤做遮挡时,她紧绷着的背脊才能稍微放松了些。
俄顷,黎青黛想要摆脱庄檀静的掌控,却反而被他压制住。
而庄檀静目光清冷坦**,不染一丝浊色。仿佛他面对的,只是稀松平常的物件,而他不过是在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打湿絺巾,轻柔地拭去黎青黛面庞上干枯的两点血迹,然后把脏了的巾布扔了,再换一条新的。
黎青黛总觉着,自己化作他手中的一把琴,他正细致地轻缓地,将每一根琴弦擦拭干净。
湢浴内水气氤氲,蒸腾的热气将黎青黛的脸庞熏得微红,周身软绵绵的。
对比之下,庄檀静衣衫整齐,依旧风度翩翩,随手将她一裹,抱了出来。
竹茵又端来了汤药和药膏,并未望榻上看一眼,就恭顺退下。
“起来,把药喝了。”庄檀静冷声道。
裹在被子里的黎青黛,探出脑袋,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药?”
庄檀静扯了扯嘴角,“毒药。”
“骗人。”黎青黛鼻子灵,早就闻出来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防治风寒的汤剂。
怕是担忧她白日里,泡了冰冷的河水,会感染风寒。
黎青黛接过汤药,憋着一口气,猛地把药给干了。
好苦。
她皱了皱眉头,可庄檀静对此无动于衷。
庄檀静黝黑的眸子审视着她,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还是想问出心中所惑,“为何要逃?”
黎青黛睫羽低垂,“你骗我,还利用我。”
他的心思诡谲,城府深,令人捉摸不透。她的小命只有一条,她很惜命的,赌不起。
“诚然,是我有错在先,但我并因此后悔。”做了便是做了,无甚么可后悔的。
庄檀静身处高位太久了,杀伐果断,然而对于她,屡屡破例,情绪受她牵动,他并不喜这样的感觉。
“让我死个明白。”黎青黛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踪迹的?”
庄檀静不紧不慢道,“你联系过的李家胭脂铺,还有萧君尧那见钱眼开的娘,只需些许好处,威逼利诱,就能得到你的线索。”
他的眼线遍布建康,只要确定她的大概方位,就可以顺藤摸瓜。
原来如此。
“还有,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黎青黛紧盯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庄檀静微微愕然,只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
“哪里有那么多为何?你知晓那么多事,便想逃之夭夭,绝无可能。”
“我保证一辈子都守口如瓶的。”黎青黛眼底燃起一丝光。
“死人,才会永远守口如瓶。”庄檀静冷笑。
黎青黛眼底的光熄灭,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黎青黛抿着唇,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那便无甚好说的。
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她自由生长在乡野,也无远大志向,她所求的,只不过是平安。而庄檀静是位高权重,他随心所欲惯了,想要的的东西,不择手段也好,是一定要得到。他要的,是绝对的臣服与掌控。
“怎么,同我在一起,便觉着难受了?”庄檀静修长白净的手,划过她的脖颈,眼中幽深晦暗如潭。
“我说过,不论死生,我们注定要纠缠不休的。”所以,她别想摆脱他。
黎青黛装作没听见,懒得回答他。
同他说话,真是太累人了。
她的脖子纤细,好似一只手就能拧断。可她柔弱的外表之下,从来都是假意屈服,藏着一身反骨。
罢了。
庄檀静收手,甩袖离去。
不一会儿,竹茵进来,“郎君让奴婢给娘子上药。”
黎青黛见来人是个面生的丫鬟,忍不住问竹茵,“梅心呢?”
“梅心侍奉不周,被送往别处了。”竹茵一言一行,皆是有板有眼,办事比梅心都要利落聪慧许多。
可那又如何,她又不是梅心。
梅心肯定是受到了她的牵连,黎青黛心底泛起些许愧疚。
次日起来,黎青黛发现,守卫要比原先的多上一倍,连只雀儿都飞不出去。
这个地方,像是精心打造的华美囚笼,牢牢困住了她,令她感觉压抑。
她并不甘心就困于此。
一连好几天,庄檀静都没有再出现。
在这几日,她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尽管庄檀静知道她恢复记忆了,还想逃,却对她无明显的杀意。若不是她尚有利用价值,便是他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感情。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事缓则圆,为今之计,只能先与他缓和关系。
等黎青黛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同竹茵道:“告诉庄檀静,我想见他。”
竹茵眼神微闪,应声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庄檀静一定会来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