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四十三章 再见

从医院里出来,麻木的感官让时间都慢了下来,她头抵着车窗,外面高楼接高楼,乌阳西垂,残阳泣血,火红的余晖为大楼漆黑的轮廓涂抹色彩,强硬的霸占了高楼原本的模样。

她当初也是这样强行把他拽落深渊,在天黑以前看见了生命中最漂亮绚烂的晚霞。

尽管那时候两个人只能待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有争吵、有**的快乐、剩下的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现在想想那大概是幸福。

为了它,她背弃了礼仪道德,罔顾法律,成了一个可耻的小偷,忍着他的冷眼与斥责,她那时候很自私,根本听不进去,只顾着一个劲儿满足自己的肮脏私欲。

找了个荒唐的借口,她一个快死的人,放纵点儿也没什么吧?

后来太阳真的从天空坠落了,有人说这和她没关系的,这是命,逃不掉的。

嗯,这是命,所以死的不是她。

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外表是麻木的,心却比任何人**,因为她从来都和和其他人不一样,咒骂与埋怨反而让她好受些,她执着地想要把罪全揽下来,反正她都习惯了。

那些人质疑她,不就是点精神疾病么,为什么这样的脆弱矫情,不理解与刁难,黑暗的恶意附骨之蛆般侵染她苟活的后半生。

她都一笑而过,这是她应得的,谁让活着的那个是她,她只要还留在这世上一天,就得背起为死者赎罪的义务。

那段日子真的很灰暗,控制她行为的情绪好像不属于她,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压抑,成了另一个人,她想她的灵魂或许是上天收走,留了一具肉体在人间赎罪。

有段日子依靠镇静剂度日,那些药物剥夺走大脑里那些过于猛烈的神经冲动,她终于不再被那些迫近于死亡的悲伤折磨,也同样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她变得像是病房里的灰质墙壁条条框框的雪白,呆滞而麻木。

这样的余生无疑是痛苦的、黑暗的,如果死不掉,那这样或多或少让她找点借口宽慰自己,于是她悲观地想,无所谓,就这样吧。

可她这一生最可悲的,绝不是那些阴暗污浊的苦难与悲伤,而是命运总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让她看见那么点希望。

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第一眼,毫无预兆的,她想起两人的初见,一个生命的诞生在瞬间洗涤掉她所有对于死亡的欲望。

或许他还没有完全离开她,当时她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突然就不想死了。

可惜那段欺骗了所有人让自己看起来完全康复的记忆太模糊了,不经意间才能想起,苏希只记得第一次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她很累,牵着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觉得每个毛孔都喊累。

和现在一样累。

苏希握着手机,倚在椅子靠背上,身子僵硬泛酸,疲惫就从骨子里渗来。她揉了揉眼角,指尖湿润,天边烧得肆虐的火快要灭了。

每个人都觉得她正常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得不算好,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要坠不坠地过下去,老天好心放过了她,可仿佛看不得她安稳似的,又一次,找上了她。

莫名的,她有些害怕了。

……

幼儿园门口人已经走空了,光秃秃的一扇大铁门锁住入口,没有任何一个人影让她感到熟悉。

苏希开始不安,她低头拨弄手机,打通了安栀的电话。

轻柔的铃声在耳边漫长繁琐,她焦急地原地踱步,手捏在耳垂,柔软的皮肤泛着红晕。

“喂,安栀你在哪儿?找到念念了吗?”,她攥紧手机,语气慌张无措。

“找到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柔细,苏希瞬间安下心来,她低头望着脚尖,“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你们怎么不在幼儿园门口?你们去警察局报警了吗?”

“不是,我带着念念先走了。”

“先走了?为…为什么?什么意思?”

苏希握着手机,湿漉漉的眼睛弥漫着雾气,她无意之间乱了方寸,甚至没听清电话那边的女孩快要压抑不住的哭腔,“我想现在就想看到念念,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快点儿告诉我。”

“如果真的见到苏语,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吗?”

她愣住,很久没有消化掉这个问题,困惑搅乱了理智,一点点的,把她推向那个毫不可能的臆想。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苏希捏着衣角,布料被柔得皱巴巴的又落下去。她感觉是对面的人是不是疯了,思绪越散越开,她回过头,眼睛聚焦身后的幼儿园铁门,“那个接走念念的人,是谁?”

空了一段漫长难捱的沉默,安栀先她一步开口,她的语气远远算不上轻松,甚至沉重,却又在极力地想要振作起来,不知是想要安慰自己,还是想要鼓舞她。

“你认识他的,老实说…还有点儿不想让给你呢。”

只是那声音透着嘶哑,生出毛刺的玻璃般断续,她鼓起勇气似的笑了两声,带着稚气的音色听着像是个刚刚大哭过的孩子。

“可我总不能太贪心了,我想说的话已经和他说完了,现在该你了…”

尽管那故意激她的语气笨拙的有些可爱,但苏希听得出来,安栀是在告诉她,这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就连她这么怯懦的人都能够接受。

可是这消息还是太过于惊世骇俗,在她心底掀起了泼天巨浪,冰冷咸湿的海水迎头浇下,冷到骨子里,从脚底蔓延至指尖,她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在哪儿?”

“你应该知道的,念念今天就住我这儿吧,你们好好的,毕竟…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电话挂了,苏希握着手机,手垂向地面。

她忽然想,如果是她的话,能和安栀一样轻易地放开手吗?

或许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人吧。

……

灰暗从天边浸染整片天幕,朦朦胧胧的雾罩住整片老旧的小区巷口,混着烟火气的炊烟袅袅升起。

苏希径直回了家,从大门旁的窄道走进小区,拐过几棵春后抽了芽的老树,天越来越暗,七八层高的楼栋陆陆续续亮了灯火,她最后停在了靠西的那栋楼前,铁质的单元楼标示已经生了锈,回过神,她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四五年。

她低头掏钥匙,在低一层的楼道口停住。阴暗的光晕笼罩住楼上台阶的轮廓,纤细的手停在唇边,她咳了两声,声控灯从楼上接连向上蔓延,白炽灯照亮了台阶,空****的。

苏希皱了皱眉,舌尖舔了舔尖利的虎牙,她又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虚浮的脚步声回**在狭长寂静的走廊,在拐过转角的时候迟疑了一秒,还是迈出去。

抬眸一瞥,她的动作刻意地放轻,仿佛只要这样,她的心境也能这般轻巧,然后…她看清了那个斜靠在门边坐在地上的他,就那样轻轻的不夹杂太多感情的轻瞥,却在下一秒,她的平静如薄玻璃般跌破了,裂成碎片,砸在地上在耳边轰响。

是他,没错了。苏希忘不了那双总藏匿着温柔的眼眸,深黑的瞳色如漩涡般勾她心神。他微垂着白皙的颈,黑长的额发垂落掩住面颊,线条精致的下颌线利落。

惊喜与惶恐同时涌上心头,她轻咬舌尖,想她也不应该太不堪,她恢复冷静,步伐不乱,垂在腿侧的指尖却震颤。

走廊短暂又漫长,她走了很久,数着方格子的瓷砖一步步往前,然后静静地立在原地,看她单薄瘦小的影子倒在他垂在地面上的手掌边。

夜的阴影笼住他,他的手指动了,甩了甩脑袋,茂顺的黑发散乱。他倒比她轻松得多,像是习惯了似的,那双黑黢黢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亮了亮,绯薄的唇瓣微微翕合。

苏语抓了抓后颈的发,微微佝偻着的脊背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疲惫,他胡茬冒了青来不及修剪,看见眼前个子不高的女孩,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灰。

“我…回来看看,还和以前一样。”

苏希站在那儿盯着他,那眼神透着浓烈到几乎不加以掩饰的欲望,与血液里涌出的炙热情愫绞在一起,**裸地暴露给他看,不怕他逃似的。

半响,她垂下眸,几乎是低眉顺眼,白净无害的表情毫无攻击性,她看着他挡住了整扇门,轻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声音柔柔细细的,有点她以前的影子,只是少了几分刻意的造作。

“那…要不要进去坐坐,没买菜,家里还有点饺子。”

“啊…好。”,苏语张了张口,话头又停住,拇指揉了揉眉心,他猛地呼出一口气,不太适应,“刚好我也饿了。”

“嗯。”

苏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钥匙,借着苏语让开的位置插进锁里,轻轻扭转,门让开一条缝缓缓扩大,她侧过视线看了他眼,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先进去吧。”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冷凝,又霎时回暖。

“好…”

她看着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进了屋,怔愣着有些不太敢相信,比起为什么他还活着的困惑,她更觉着他变得捉摸不透,恍若当初那些错事全一笔勾销了,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信任她。

难不成这么快就把她忘了?

莫名的,她总觉着心里酸涩的,连呼吸都重了许多,她又忍不住犯了孩子气,和以前一样。

“你不进来吗?我有些话和你说。”,苏语回头问她。

她抿着薄唇,微红的眼眶泄露出真实的情绪,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冷静自持,又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哦,知道了。”

(这字数也快两章了,今天无了,这个月还有四天,第三卷差不多能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