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四十二章 治愈

“这段时间恢复的很不错,断药的效果也很好,平常要多注意休息,觉得无聊的时候多和人说说话,对心态的调节很有帮助的。”

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欢欣,眼尾的皱纹眯着,嘴角的笑意合不拢,“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基于你恢复的不错,下次会诊的时间我会适当延长一些,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的,谢谢,一直以来麻烦您了。”

桌对面的女孩仰起头,面相白净温柔,声音柔弱低细,搁在桌下的手有些不安,指尖刮着掌心,白嫩的皮肤微微汗湿。

“没事儿,我应该做的,现在想想你变化真的蛮大的,和当初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苏希是个很特殊的病例,病情也严重,刚接手时看到女孩醒来后的心理状态她就深感棘手,几乎是只要清醒就需要依靠镇定剂阻止自残倾向的情况。

后来她是看着小姑娘从泥沼里走出来的,心病难医,药物或是劝导能起到的作用只有微乎其乎的辅助效果,像是随手捡来的一根易折的木枝,真正能带她度过心理障碍,走入正常的生活轨迹的人,只有她自己,好在真的成功了。

医生慢慢放下笔,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语气也趋于拉家常时的平和,似是长辈叮嘱子女般的慈祥。

“念念上幼儿园了吧?

“是啊,第一天哭了很久呢,后面又哭了好几天。”

苏希点点头,想到这儿唇角勾起,圆润的黑眸弯成月牙儿,笑得灿烂。

“我看以后也是个小哭包,不过她的老师特别喜欢她,夸她可爱,脸肉嘟嘟的像个小包子,总偷偷塞零食给她,她回家还和我抱怨说又要长胖了。”

“好好好,都挺好的。”

妇人也高兴地连连点头,看眼前这个明明豆蔻年华的年纪,却已经开始一点点接触新一段的人生,虽然艰难,但充满了希望,像是原本失去了太阳的天空堕入黑夜,最黑暗的时候又亮起一盏明灯,人生跌宕,黯淡的光下前方的路模糊,可至少不会毫无方向。

可当初太阳坠落的时候,那种绝望真的那么容易一笔勾销吗?

妇人没有答案,事实总是悲观,可人常常寄托于乐观的幻想,她推推眼镜,抬起昏黄的眼看着女孩纤弱清丽的背影,推开门,茂盛的阳光透过窗口倾泻进屋内。

发色清浅的头发呈显出淡淡的金色,像是金丝拉成长发,肤色雪白的公主瓷娃娃,只是单薄的脊梁微微佝着,仿佛顷刻间破碎的脆弱感把心紧紧揪着。

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由衷地想道。

……

冷白的墙壁交织着脚下明净的方正瓷砖,苏希踩着一级级台阶往下,低垂着眼,漆黑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走出诊室的门,她忽然像是变了个人,碎纹从瓷器的底部蔓延至漂亮的脸部。

她在转角口接到了一个电话,另一边安栀稚嫩温软的声音很熟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声音高兴。

“小栀,怎么了?接到念念了吗?我刚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去买点菜,今天辛苦你了,到家之后留下来吃个饭吧,念念应该很想你的。”

“不好了,念念她…不见了。”

唇角的弧度僵住,她的呼吸加促,凉气倒灌进肺里,裂纹沿着她细挺的鼻梁向上,几乎横跨她整张白净漂亮的脸。

“什…什么?”,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再确认了一遍。

电话那边的安栀急得快要哭出来,声线颤抖,“我路上堵车就晚了一点点,到的时候她们班已经放学了,就是…那个很喜欢念念的老师告诉我,那孩子被她的爸爸接走了。”

咯噔一声,心脏猛地砸动几下。

苏希膝盖一软,纤细骨感的腿几乎快要撑不住这具身体,背靠着墙壁,手指不怕疼似的扣紧砖缝里。

灰暗的影子倒在雪白的墙壁上放大,她的身子显得娇小,那黑影仿佛挥舞着利爪獠牙如沉寂已久的怪物般疯狂,某些深入骨髓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到底真好了么?

当初那些血腥、疯狂、偏执…似乎只需要吃点药,做几次心理辅导,听那些人对她做些不痛不痒的的安慰疏导就足够治好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渴望看见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要重视生命,珍惜未来,过好当下。

于是她真的成了那个样子,家人都欣喜若狂,医生把她当成相当成功的案例归功于自家高效有力的治愈疗程、甚至被其他病人当做终有一天也能够回归正常生活的信仰…

只有她知道,她不否认这段时间家人和医生的努力起到了效果,可一个阴暗潮湿到根子里的人大概没那么容易好。

但她最后还是正常了,因为没人会同意把襁褓里的孩子交给一个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人照顾,好在谎言是她早轻车熟路的伎俩,再一次,她不需要多少心理负担,欺骗了所有人。

“怎么会?是不是弄错了,我教过念念不跟陌生人走的,我马上过去,安栀你再找找,求求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住,似是为难,好一会儿,安栀的语气变得怪异,好像这也让她感到不可置信。

“那个老师说,念念说她认识他,非得和他走,好像都哭了…”

电话咔哒一声断掉,耳边的声音如潮浪般逐渐远去。

苏希失了骨头般倚在墙上,缓缓跌落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模糊了五官。

漆黑的屏幕摔在地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

残阳如血,泼天大火般烧卷了整片天空。

老旧的小区错落,阻隔成歪歪曲曲的狭窄巷子延伸至血色无法抵达的阴暗。

安栀扶着胸口,急促的呼吸在胸腔里乱窜。红扑扑的脸颊,她的影子在夕阳下向后拉得很长,她内心的感觉远要强烈得多,原本被她扫入灰尘的错觉又被找了出来,一点点说服那被常理认知所束缚住的理智。

她拐过巷子口,一堵皮面开裂的墙壁上爬满了深褐色的根茎,沿着地下蔓延变得愈发粗壮,根底错综复杂,树干扭曲着爬在墙壁上撑着高大的树身,郁郁葱葱的绿盖破天而起。

掺着血色的晚风霍地刮起猛烈,枝叶窸窸窣窣地摇晃,灰尘扬起,几只羽发乌黑的鸟雀怪叫着振翅飞离,下一秒,巷子陡然几乎诡异地陷入寂静。

安栀从巷子尽头收回视线,转身时无意一瞥,忽而心跳失常,眼底昏黑,耳边响起了孩子格外稚嫩的音色,语气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遗失已久的珍宝。

“安栀阿姨!我在这里…”

白衣黑裤,身形落拓俊挺,眉眼秀致清俊一切的一切都逐渐和那天的错觉缓缓重叠,是她念念不忘的所求,令她心动过的温润如玉,如今是涌入眼眶的酸涩。

她缓缓抬起手停在唇边,哑着嗓子,声音震颤。

“苏…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