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三十四章 屋檐

天忽然阴了,沉沉的云面团般泡发开,光被暗吞掉,雨水淤积着,要落不落的游离感把人折磨得压抑。

“什么时候走?”

夏千歌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脚尖勾着鞋轻轻晃**。

“订了明天的票,早上的。”

“看来要下很大的雨呢。”

她低头对付那碗粘稠的粥,语气里有些辛灾乐祸,以前总刻意掩埋心计,现在看破了,直来直往也好,又不敢太过,怕他真厌了。

“不带什么东西去。”

“呵呵。”,她冷笑两声,木勺搅动混着肉沫的粥,米粒被绞地细碎,始终没什么胃口。

“你小心点烫,吹了在喝,对胃好点。”

“嗯。”

“喝腻了?”,苏语看她一直没动几口,放下碗,“那我等会去趟菜市场,晚上做点别的,主要是担心你胃不好…”

“你别这样。”

她坐了起来,及腰的黑发蓬松如瀑,衬得双肩越发纤瘦单薄,“苏语,你就是对我太好了,你又不欠我。”

“什么欠不欠的,身体不舒服?还是胃病又犯了么?”,他不顾对方的情绪失控,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病了就爱乱说话,这样只会折磨自己。”

她闭上眼任由他抚她的脸颊,落在眼皮上的目光灼热而温柔。

“人是被惯坏的,你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这是应该的。所以才那样没法自控,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呢,我们同归于尽。”

说那话时她的语气格外凶狠,像条露出獠牙的独狼,一身的利刺,扎伤他又弄疼自己,生冷的疏离正慢慢隔开他。

苏语莫名想起了女孩拿刀子比在他胸口的时候,他想或许那时候没必要多走这一世,生机一直就在某个转折后藏着,如果他当时能控制住情绪找对的话。

“你真病了。”

“所以你快走,离开我,趁我还没反悔。”

她压下熊熊黑色的情绪,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苍白得像是久治不愈的病人,“我没救了,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病了就应该治,总会好的。”

雨忽然下了,风闹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

“可你等的了吗?!”

她突然失控,甩开了他放在脸颊上的手,情绪开闸,如山洪般倾泻,窗外倾盆大雨,风折弯树枝,好似世界末日的祭祀。

“人总会烦的、厌的,和妈妈当初一样,就连你说的话都妈妈爱的那个人一样,我真快疯成她那样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为什么真这么烦?”

“我不要成她那样,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夏千歌低下头,手捂住脸,声音闷闷的,“可我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苏语愣了愣,手僵在半空,不适应女孩对他少有的粗暴,叹了口气,“为什么…总不相信我?”

她不想回答他。他们像是两条相交线,暂时的交集是为了更残忍的分别。他是良善的,她病入膏肓,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极端,谁也迁就不了谁。

夏千歌垂低眼,头埋进腿间,一句话也不想听他的,仿佛雨渗进天花板,两个人之间愣生生隔了层厚重的雨幕,雨水流唰耳边,听不清对方的话。

外面还晒了衣服…

“你先好好的,我马上回来。”

他忽然想起,话到嘴边又卡住,急匆匆奔去阳台,明天要带的行李确实不多,一个包,装几件应季的衣服够了。

可原本紧闭的阳台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雨顺着风刮进来,本来快干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淅淅沥沥的沿着衣摆往下渗落,这种天,眼看着穿不成了。

苏语霍然明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草草地关严窗户。

他原路折回,客厅里没看见她的影子。碗倒在一边,粥撒了半张桌子。

……

风混着雨,吹在身上针扎似的。猛烈的风卷来这座城市的恶意,湿透了的衣服压弯脊梁,雨水从眉眼淌过鼻梁骨,迷了眼睛,夏千歌看不清前面的路。

为什么她总害怕他会离开,突然消失不见?

失去的恐惧蔓延她,远远超过了相信的成本。她恐惧母亲的遭遇,母亲是个没有伞,又被踢出屋檐的人,只能在雨下淋着。过去时常警醒她不要重蹈覆辙,可未来又跑来告诉她没事儿。

她想,要还是以前的她该多好,那个仰面向阳,对什么都憧憬的夏千歌,那个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的她,一定不会这样懦弱,可那是什么样子来着,她好像记不住了。

夏千歌恍惚间转过头,看着有个骑自行车的人陷在泥坑里跌倒,她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看那个人很快从雨里站起来,扶起自行车跨过了泥坑,摔了一身泥,又继续往前。

于是她抹去脸上的水,看路边的行人过往,有人躲在屋檐下等雨停,也有人撑着伞慢慢地走,可更多的是没伞的人抱头在雨里奔跑,踩着泥泞,冲进水雾朦胧的前路。

身子冻的发颤,面色冷青,她抱紧手臂蜷缩着,意识灰白。

后来头顶的雨停了,有把伞停在她跟前。随后他的味道像浪潮般席卷而来,暖意蹭着她的额头。

夏千歌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正对上他湿漉的眼,他也浑身淋得透湿,茂顺的黑发不成形的耷拉着,喘粗气时呼出白雾。

苏语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胸腔里急促的呼吸乱窜,看她杏仁圆润的眸子微红,双手因为内疚而紧紧握着抱在怀里,纤细的肩膀也缩着,像是只掉了队伍的白兔。

“回去了,再淋雨要感冒的。”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像刻在心里那样在眼睛里再铭刻一遍,苍白的唇微微翕合,声音柔柔细细的。

“哦…”,夏千歌闷闷地低下头,像个犯了错误被发现的幼稚鬼。

“啊?”,苏语好像没听清,砸吧着嘴说,“我做的菜确实不咋样,下次粥难喝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她愣了愣,歪着脑袋看他,眼里忽然有了光,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夏千歌低头呼了口气,然后在雨里站起来,把伞柄抢过,腾出一半的位置,拉着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的他一起躲进不大的伞下。

他买给她的伞,嫩黄色的,像顶不大的屋檐。

她继续看那些在雨里奔跑的人,或许她已经足够幸运,既然两个人生来就是要互相折磨的,又何必执拗于暂时的不安稳。哪怕跌倒了,摔得满身泥泞,站起来也能再把日子过好。

“我们回家吧。”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