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做作
血在灯盏里燃尽,朦胧水雾袅袅悬空。太阳火红的余光在雾里消弭,他陷在黑影里的身形俊挺。
天暗下去,所以他替代了光。
女孩就缩在那里,扬起脑袋,柔软蓬乱的黑发落向一边,只露出一侧苍白的脸,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薄削瘦弱的骨架撑着一层血肉,流失血色的唇抿着弧度,像是只没人要的流浪猫,软绵绵的眸舔着他。
苏语接过她手里的酒,饮了一口,高度的酒液烧喉,火蔓延到心口烧起来,说不出的难受,让人直想撕开沉默的伪装。
“别喝了。”
他顺手酒泼掉,罐子扔在一边噼里啪啦作响,扶着她起来,纤细的肩胛骨硌手。
夏千歌扶住他的手臂缓缓站稳,这些天愈发瘦得没形的她依然脱不出那股子柔弱的姣美,黑与白的澄澈装点她的眼眸,看他的目光温柔缱绻,她始终有着摘不尽的惊艳。
她看起来有些慌乱,很快无措起来,忙乱地绾起散落的发,折好裙摆的乱,拍去灰尘,腰肉白嫩,纤细的腰枝一握,世俗看她的目光都能熟视无睹,唯独他例外。
“你回来啦,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嗯…哪儿也没去。”,语气乖巧,柔得像深情多年的妻子,久别后祈求他的恩爱。
苏语拎起倒在地上的袋子,在黑暗里,他慢慢握住她冰冷的手,深吸着气,让声音趋于平稳,“嗯,先回去,外面冷…”
……
开门,灯亮了,他站在旁边等她。
夏千歌换好鞋,又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仰起头,殷切地看着他说,“你不在的时候这些我都洗干净了。”
他僵了一下,眼睛里一片浩瀚沉海,那种无声的温柔正一点点磨他,把他的冷淡磨细,接着束手就擒。
“好,谢谢。”
不想轻易沦落到心软的弱势,所以语气僵硬地有些生分,他捡起地上的鞋,在一边换好,然后经过她,仿若形同陌路。
夏千歌站在原地,准备替他脱下外套的手僵住半空,又落寞地缓缓收回。
她低下头,下意识又去扣食指上的疮疤,好抵消另一种更磨人的疼。不太清楚,每一个她深爱的人都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到底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没了当初那种一个人迎接另一个回家时的默契,谎言换来的东西原来在暗中早早地标记好了价格,最后一口气收回,连带着作为利息的,她作为人的活念也被一同拿走。
小腹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绞痛,病念在体内繁殖,腐蚀理性的细胞,身体里好像背吞得空空的,冷风在胸腔回**。
她快被雨后丧气腐烂的气息压的快不过气来,疼痛逼她嘶喊,沉闷又另她哑然,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苏语抬手打开客厅的灯,耀明的光亮久违地造临这处空间,驱赶走盘踞已久的黑暗,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陈设整洁,窗明几净,只是这样的干净里透出不近人情的生冷。
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和身后的她没什么两样。
咔哒!
门反锁扣紧的脆响,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回过头看她。
下一秒,他僵住,瞳孔放大,心口被猛然重击。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好不好?”
她扑过来,迎面抱住他,脸深深埋在他胸口,有轻轻抽泣声,手却握住他的手,十指分开,然后用力扣进去交插合一,还不停地用指腹轻轻抚摸他手背的纹路,一下又一下。
他本能地想与她隔开距离,离得太近对他而言是**裸的软肋。
“千歌…我之前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看他自由的,这是病。要治。”
“我知道我有病,我治。”,还是那样拉住他,声线弱颤,卑微地不像话,她露出笑,很牵强,“,我都听你的,我永远都是阿语的呀。”
“也没有人只能属于另一个人的。”,他想收回手,声音里有刻意的冷。
她不愿,慢慢抬起他的手,附在脸上,摸她眼角流下的眼泪。
“所以,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替她拭去脸上的水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一个人的时候不留意身体怎么行。”
手后来抽出来,他往里屋走,“我替你收拾被子,先好好睡一觉吧,我…还不急着走。”
“我真的很喜欢你。”
夏千歌在他身后轻声说,看他停了停步子,又往前继续。
他很平淡的声音近乎残忍,说:“去洗个澡吧,暖和点。”
……
淋浴间里放着热水,雾水缓缓爬上了玻璃,水汽氤氲,带走她眼睛里的泪,只有眼眶红着。
她伸出手摸了摸脸颊,肌肉僵硬,一颦一笑里都是演员的惺惺作态。
她知道她在假装流泪,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装柔弱,她把心浸在泪里泡到发软,只为了包裹他、融化他。
那么多算计都用在她的爱上,伪装出来那个与人友善,软弱得惹人心疼的夏千歌,又千方百计成为他绝望里的光,只因为他喜欢那样一个向上的、阳光的、与阴暗毫不沾边的虚构角色。
慢慢地,她都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
漂亮而丑陋,真实而虚假。
她轻轻抹去镜子上的雾气,对着镜子里的人露出微笑。
真不值呀。
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如何讨好他,也换不来他只爱她的真心,倒像是她一厢情愿,恶毒下贱。
心又酸又软。
忽的,她朝着浴室外大声喊,让他帮她把手机拿过来,听到回应,她默不作声了。
低垂下眼,关了淅沥不停的淋浴,推开浴室的门,朦胧灼热的水雾翻涌,洗去颓靡,雾间娇俏的面容明媚勾人。
白皙小巧的足踝踩着微凉的白瓷砖,薄透的身子在该饱满处挺立而有肉感,微微颤,瓷白的肌肤在空气中**,似是被氧化,细嫩的肌理泛着色情而勾人的绯红。
走出去,她想,那干脆还是做坏人好了。